第57章 第57章
陈念安记不太清勇敢的小牧羊人和小羊的故事讲到哪里了。
或许是到小牧羊人穿过森林，问缩在兔子洞里的兔子有没有看到小羊，又或许是到小牧羊人越过高山，听见山谷阵阵的回音里有他的羊儿的叫声。
丢丢睁着黑色如墨一般的圆眼睛问：“他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的小羊？”
是啊，什么时候呢？陈念安也不知道。客观来说，这个故事讲完了，他又要想下一个故事，这对陈念安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而小牧羊人最后找到小羊的时候，这个故事大概也就濒临结尾了。
就像，假如他找到了弟弟，他的救世主宿命说不定也会结束？他是一个自私惜命的人，说不定会为了自己和弟弟生活在一起，悄悄躲起来。
陈念安按住这怪异的念头，继续讲故事。七号和往常一样托着腮，竖着耳朵仔细听。
他直觉七号很喜欢这个故事，不知道是哪里触动了他，还是七号会喜欢一切故事？
他不知道裴寂讲了《穿靴子的猫》，但七号听着听着走神了。
包子脸小男孩睡着了。陈念安觉得他每天的睡前故事讲得像是什么沉睡魔咒，丢丢一般撑不到数羊的环节就陷入了沉睡。
七号却没睡着，他澄澈的蓝眼睛望着陈念安，没忍住催了催：“后面还有吗，安哥？”
“今天没有了。”陈念安无奈地笑笑，“你要是比丢丢早知道，他可能就不高兴了。”
陈念安看着垂头丧气的七号，敏锐地发现今天小狗的眼神有点躲躲闪闪。
七号或许是在担心他以后还要使用能力、丧失更多的记忆。陈念安想起七号对裴寂说的话，那个提议不可能实现。如果不使用能力，食罪灵又会成为无解的难题，而陈念安也是没什么用的凡人。
凡人没有什么包袱，也没有什么必须背负的使命或责任。
陈念安看着目光有些躲闪的七号，忍不住上去揉了一把七号的头。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陈念安故意压低声音问，吓唬小狗。
七号有点心虚，直到陈念安几乎整个人都贴了过来，他俩双目相对，对视了没一会儿，七号看着陈念安鼻子上那颗痣，心里那个退堂鼓就开始咚咚咚咚地打。
究竟是退堂鼓，还是什么别的？裴寂说的“心动”？
他移开视线，挣扎了一下，说：“没有，什么都没有。”
陈念安倒是不怕和七号对视，七号太好懂了，这眼神一看就知道有鬼。
“真的？你没什么瞒着我么？”陈念安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他突然把手伸到七号腰旁，捏了他一把。
七号像只受惊的猫一下弹到一边去。安哥永远知道他的死穴他的弱点在哪里……狡猾的安哥。
其实他也在想着，是否要说出来。
他知道自己瞒不住。陈念安何许人也，别说七号瞒着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是一些细小的情绪，他都藏不住。
“安哥……我确实有些事情要告诉你。”七号叹了口气，他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口吻说起这件事。
……
裴寂听到敲门声，随便应了一声，不出意外，是陈念安。
清瘦的救世主今天穿了件白衬衫，裴寂总觉得他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或许是最近太累了，没什么精神。
“有什么事吗？”裴寂整理了下手里的文件。
近期还没有任务，除了定期的训练，陈念安大约是很闲的。记录下“蜘蛛”的记忆之后她就没怎么见到陈念安，裴寂最近事比较多，一直在推进组织里的危险级别监测。
也就是她之前那个让她兴奋了很久的研究成果。如果能控制食罪灵的衍生，或许真的能从根本解决问题。
陈念安看了看裴寂，摇摇头，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随便聊聊天。”
“那你可得快点聊。”裴寂哗啦啦地翻文件，在文件末尾飞快画上一个签名，“我赶时间。”
陈念安来得不巧，如果这会儿不是裴寂这么忙，她或许还蛮想和救世主谈一谈未来的打算，还有七号。
裴寂答应了七号不会把他那个没搞清楚是什么情感的情感秘密告诉陈念安，但她果然还是很想试探试探陈念安对七号是什么态度。
虽然她觉得或许陈念安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丢丢，你还记得吧？”陈念安说，“谢谢你给他讲故事，他说很喜欢。”
“你来就是和我说这个的？”裴寂斜他一眼，“七号已经道过谢了。”
陈念安的眼神飘到裴寂桌上堆满的文件上。
“你们过几天得带丢丢去参加监测，虽然小孩子衍生出食罪灵的可能很低，但也得走程序。”裴寂从一堆文件里抽出一张表，递给陈念安。
“不过丢丢现在很健康，心态也不错，很少想妈妈了，这是你们的帮助。”她笑了笑。
“如果我当时没有带他过来，他现在在平民区会有人照顾吗？”陈念安问。
“达伦和我可能会去看看他，不过他不是特殊的，这样的孩子我们这也不少。”裴寂低着头，仍然望着那长长的监测名单，“之前你们救回来的孕妇很快也要到预产期了，我们要关注的太多，或许顾及不到那孩子。”
“你不忙的时候还可以来给他讲讲睡前故事。”陈念安也弯了弯嘴角，“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们。”
“嗯？”裴寂抬头，和陈念安对视，她没在救世主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别的信息，于是又低下头看文件。
“对了，你来是为了问我去市区找你弟弟的事情吧？”
“……是，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不想再拖了。”陈念安终于把话题带到了正事上。
“不会再拖了。”裴寂说，“高层已经批准了。”
……
时间回到昨晚。
七号讲完了他的故事。他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讲，索性就从许晨恩要杀他那里开始——
末尾当然是断在“七号实验失败作”上。
他有点忐忑地等待着陈念安会作何反应。
陈念安愣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拉过来七号前前后后检查身上有没有伤口。
“许晨恩对你动手了？伤在哪里了吗？”他皱着眉检查七号胳膊上的伤疤。
七号摇头说没有。他定定地看着陈念安，还是问了出来：“安哥，你会介意吗？”
“介意什么？”陈念安说。
“介意我……可能是个怪物。”七号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他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陈念安的声音。
七号抬起头，对上陈念安的眼睛。陈念安那双黑眼睛显得很淡漠：“许晨恩说的么，说你是怪物？”
“你是我捡的，他们没资格这么说。”陈念安离得近了些，近到七号的目光又集中在他的鼻尖上那颗蛊人的黑痣上，“如果你是怪物，我也是怪物他哥。”
七号望着陈念安，觉得灯光下他安哥的面孔变得模糊了些，光晕包围了他和陈念安，他的耳边那个打鼓的小人又动了起来。
有没有人说过其实他的安哥就是很帅哥？
陈念安沉思了一会儿，七号还陷在那阵脸红心跳的状态里，他已经想好了下一步。
“我们会去市区找我弟弟对吗？”他贴近七号的耳朵，声音低了下来。
“那就趁这个机会，彻底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