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训练结束后，陈念安瘫在更衣室，觉得自己像没了骨头，虚假的肉/体串起他的灵魂，让他不上不下地躺在这里。
累还不是第一感受，全身的酸痛一阵一阵袭来。
但这还远远不够。他的身体素质整体来说还是个普通人，担不起这个“救世主”的名头，甚至不能很好地保护自己。
七号坐在他旁边，陈念安不用睁眼就能感觉到七号那双湿漉漉的蓝眼睛凝视着他，他觉得七号今天有些怪怪的。
“安哥，你还能坐起来吗？”七号说。他也流了些汗，但没有陈念安反应这么严重。
格斗课的后半场是七号和许晨恩对打。他俩揍对方确实是一点也没手软，打人还专打脸，许晨恩前半场被陈念安消耗了些体力，加上他在近身的灵敏度上和七号还有差距，没躲过七号的拳头，挂了彩。
这算是给安哥的场子找回来了。七号气喘吁吁，挑衅地看着许晨恩。
“我觉得我应该还能……”陈念安呼出一口气，双肘擦着地板，试图坐起来，他那个脱离了灵魂的身体不太同意他的想法，他没能坐起来。
“其实，哥你没必要这样的。”七号有些心疼地打量陈念安身上的淤青，“我会保护好你，你不用这么对自己。”
“我不想拖你的后腿。”陈念安话锋一转，“你也给我好好学打枪，不要在射击课上拖我的后腿。”
七号立刻被激起了斗志，连声说好。
他学陈念安的样子躺到他身边，靠着陈念安，明明两个人都出了些汗，七号却没觉得闷热，只感觉安心。他没有什么别的期望，如果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和陈念安这样躺在一起，已经非常幸福了。
虽然七号依然搞不太懂裴寂所说的，他对陈念安的情感。
他偏过头看向陈念安，阴郁的救世主鼻尖上有一颗黑痣，白而薄的皮肤上印着这么一颗痣，显得格外吸引人，七号越看越觉得他的安哥长得像画里的人，或者像那些巧夺天工而又线条不那么硬朗的雕塑。
七号就那么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他装作随意地翻了个身，把头放在陈念安的胸口。
他喜欢安哥的气味，即使是出了汗，他还是闻着很香，很清新，像刚洗过的白衬衫。
七号贴着陈念安的胸口，他想听听安哥的心跳，是不是也和他的一样，咚咚咚咚，像是有个人在里面打鼓？
他还没听清，更衣室的门咯吱一声，许晨恩一进门就看见他俩躺在垫子上，七号贴着陈念安。
那一刻，许晨恩的表情很扭曲。
不能说因为他习惯了，就这么对他吧……
“热。”陈念安推开小狗的头，若无其事地坐起身来。
这根本不是热不热的问题！许晨恩瞪了他们好一会儿，两个人都带着无辜的表情，好像奇怪的不是他们，而是许晨恩自己。
许晨恩：我常常因为不够男同，和你们格格不入。
“你们在那小孩面前也这样吗？”许晨恩满头黑线，小孩当然指的是丢丢。
陈念安“嗯”了一声，像是没听懂他的话，迷茫了一会儿问：“哪样？”
“……算了。”许晨恩扶额，扫了一眼，七号的表情更怪一些，陈念安倒真的像没意识到什么一样。
许晨恩清了清嗓子：“裴寂说她的研究有了新进展，你们收拾一下，一会儿研究室见。”
许晨恩转身走出门，带上了更衣室的门。
没一会儿那扇门又打开，许晨恩像想要捉/奸一样神神叨叨地露了个头，看他俩还算正常，才满意离开。
……
裴寂给长发随手扎了起来，她在研究室里又熬了一夜，她的眼镜都快在脸上挂不住了，但她处于一种很兴奋的状态。
如果是之前未重组过的研究队，她还有心情和同事分享一下她的成果。之前的研究组，谁都知道裴寂对研究的狂热，她倒也不在意上面给她的那些权力和头衔，所以她不在乎上面的处分和降级。
但暴/乱之后，研究组就重组了，她没几个认识的同事，加上在进程上他们和她还差了不少，暂时跟不上我们裴队长的步伐。
当然，她选择把成果第一时间告知陈念安他们，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在前线战斗的是他们执行队。
加上她心里对救世主的那些希望，裴寂当然不会单独提出来，那些希望太过沉重，混杂了她的一些关于裴楠的私心。
但他们的世界的确还可以抢救一下吧？
陈念安和七号大概是训练刚结束，裴寂托着腮看他们走进来，又斜眼打量了一下故作乖巧的许晨恩。
说到许晨恩，她试图套话问出许晨恩那个“上面直派任务”到底是什么，能让他在这种状态下出任务。不过这臭小子嘴硬得很，几包薯片被骗走也换不了他开口，她也只得作罢，先让许晨恩归队训练，毕竟组织不养闲人。
“我想我大概找到了食罪灵出现的阈值……”她轻声说，为了严谨又加了一句，“目前还需要样本数量去证实，但算是不错的成果。”
果然，她这么一说，陈念安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调查了衍生出食罪灵的人类，目前活着的只有一个人，是李楷的同伴。”她慢慢地说，又看向许晨恩，“许晨恩早期的数据对我们也是有帮助的。”
因为想要吞噬食罪灵，先要衍生出食罪灵。而许晨恩衍生出食罪灵后没有被自己的食罪灵杀死，反而吞噬了食罪灵。
这部分记录和最初那个“勇者”一起，作为重要的研究材料，被保存起来。
“我们对那个幸存者做了心理和精神评测，当然，这之前对于我们组织中尝试吞噬食罪灵的实验者也有测评，但目前来说，你们看许晨恩像是有病的样子吗？”裴寂捏了捏许晨恩的脸，后者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至少看起来还活蹦乱跳对吧，这和抑制剂有关系，也和他稳定的心理状态有关系。”
“但那个幸存者完全不同。”裴寂的眼神深邃起来，“他对自己的厌恶程度……”
裴寂对着那些材料扒拉了一会儿，想把原理讲得更清楚一些，虽然面前的三个人还是有点懵的样子。
“……总之，我发现这个阈值在于食罪灵的宿主对于自我的厌恶程度。”她避开了对许晨恩这部分经历的说明。
“简单来说，他们非常厌恶自己，以至于丧失了求生欲，这种情绪或者说病态心理的沉积时间，就会造成食罪灵被衍生出来。”
“我猜测，食罪灵出现的第一动机是杀死宿主，因为严格来说，这算是宿主自己非常强烈的心愿。”
陈念安皱眉，他觉得裴寂这套说法并不适用于所有人……至少对于他自己来说，他还想活着，但他也衍生出了食罪灵……
不。陈念安突然顿悟，他也许是衍生出了食罪灵，但也许根本没有，那个有智慧的人形食罪灵，不曾出现在现实里。
他只在梦境里和他交流，只有那个食罪灵和他交换的力量，能被带到现实中。
“其实也就是我们之前都知道的心理危机，但我们现在可以通过分级，判断可能会衍生出食罪灵的对象。”裴寂继续说，“比如说危险等级a，就需要进行干预和严密的监测。”
“而危险等级s，基本上来说……”裴寂说，“比如那个幸存者，食罪灵出现是不可逆的，他已经崩溃了，无法再回复原来的心理状态，除非他死去，或者吞噬食罪灵。”
“不过吞噬食罪灵，在各个方面现阶段都是成功率非常低的实验而已。”
代价他们也都知道，许晨恩或许很快就会变成完全的食罪灵。
“整体上来说，这是一次很成功的突破。”裴寂笑了笑，“我们很快会对组织里的所有人进行检测，对危险对象进行隔离和干预。”
“或许这能从根源解决问题？”裴寂说，但她不敢太乐观地去想这些事。
陈念安一直沉默着，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
达伦通知新任务的时候陈念安坐在床上给七号和丢丢讲故事。
还是那个他自己编的故事，小牧羊人，和那个跑丢了的小羊的故事。
达伦站在病房门口听了一会儿，其实陈念安不是个合格的童话作者，他的故事有点拼凑和七零八散的感觉，但达伦听了一会儿，觉得好像能懂这个故事要表达的意义。
没什么意义，就是一个美丽平静的乌托邦，小牧羊人最后会找到丢失的小羊，就像陈念安相信自己最终会找到他弟弟。
他和组织的交易内容也是如此。安全屋组织承诺了帮他找弟弟，那么他就给自己的力量借给他们。
达伦不好打断他们，直到丢丢睡着了，陈念安才停下讲述，达伦以为这就结束了，但这故事竟然不只是讲给小男孩的。
也有七号的份。少年看着救世主的眼神澄澈干净，像个真的孩子。
达伦退出病房，他决定等一等再通知他们新任务，明天一早，他们会一起出发。
这次，是关于他们发现的，新的生还者聚落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