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玻璃窗上落了些灰尘，一束阳光打进来，空气中灰尘的浮动照得清清楚楚，像飞舞的精灵。
窗边放了一盆绿植，很清新亮眼的绿。
裴寂送来的，说她花了大价钱从基地的黑市买过来的，放在小狗的床前，小狗很快就会恢复如初。
陈念安被那阳光照花了眼，以至于差点忘记自己在哪里。
阳光当然是人造的，是名叫“阳光模式”的能源灯，窗户是达伦给他们特批的病房里特有的，说实话它显得有点多余了，窗户外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盏伪装成太阳的灯。
但他还算受用。陈念安很喜欢这些有点人气的感觉，温馨，简单，假如再来个厨房，他甚至能给七号熬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他想要的生活和他追求的幸福都很简单，曾经算是触手可得。
七号躺在床上，几乎全身都缠满了绷带，他断了几根骨头，陈念安看着他被包成一个木乃伊送进病房。
“打了麻醉，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裴寂对陈念安说，“不像许晨恩，这会儿已经醒了，嗷嗷叫，非说要来嘲笑七号。”
“那怎么没来？”陈念安笑了笑，他对许晨恩的印象好了很多，某种程度上许晨恩比七号更像小孩，还更像青春期牛气哄哄的小屁孩。
“那不是起不来嘛。”裴寂啧啧两声，好像默认了自己是许晨恩的家长角色。
她往七号的床头柜前放了一小盆绿植，一袋水果。
苹果是许晨恩送来的，说他自己吃不下了，便宜七号和陈念安了。
裴寂走后，陈念安托着腮看向床上的七号，他想伸手摸摸七号的头，又怕碰到七号的伤口。他愣了一会儿还是上前给七号掖好被角，七号的身体逐渐恢复了温度，他像碰到一团火一样又缩回手。
说他不愧疚，不心疼，一定是假的。陈念安恨不得躺在床上的人是他自己。
七号长得很乖，有一双狗狗眼，眼角下垂，显得很无害。虽然照许晨恩的说法来说，他是属于长得越乖打架越狠那一挂的，但他此时闭着眼睛，陈念安看着他的满身伤痕和安然的睡颜，只感到心里荡过去一层层波纹。
这是他，很重要的家人。
他甚至都不愿意去想如果七号再也醒不过来，成为一具或许被帽子盖住的尸体，他该怎么办。陈念安不愿意去想这些，太残忍太痛苦。
七号的手露在被子外，他握了握小狗的手，比他预计的温度要高很多，他觉得不太对劲，似乎有些太烫了……是不是还在低烧？
陈念安一下紧张了起来，他站起身来，走近七号，低下头，额头贴了贴七号的额头，试一试他的体温。
如果低烧了或许是伤口恶化了或者感染了……得尽快通知医疗部的专业医生过来看看七号的情况。
他贴着七号的额头，距离很近，七号的呼吸覆在他的脸上，他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七号的呼吸节奏似乎乱了。
那双睫毛覆盖的蓝色眼睛突然睁开了——
“安哥？”
他们几乎是脸贴着脸，陈念安立刻意识到这种行为看起来太怪异了，他假装自然地起身，问：“你醒了？”
这是一句废话。他只是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他现在像是要偷吻小孩的模样。
“醒了好久了，其实。”七号向陈念安眨了眨眼睛，任谁来看都会觉得那片蓝里荡漾的全是柔情。
“那怎么不说话？”陈念安背对着他，他没发现自己脸颊有点微红，但愿他永远不要发现，不然他可能会立刻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七号低声说，声音有点委屈，像是撒娇：“想看安哥在干嘛。”
他其实早就醒了，眼球在眼皮底下乱动，生怕他安哥发现。
他有点担心看到陈念安的愁容，更担心解释自己的一身伤，他安哥的皱眉表情一出他心里就要打退堂鼓。
谁能想到安哥的脸贴过来了！他实在是憋不住扑通扑通快要跳出心口的心，呼吸一乱，就被发现已经醒了。
“我能干嘛，你看看自己身上一身伤。”陈念安还是背对着他，尴尬地不好意思回头，又忍不住唠叨起来。
“我没什么……可惜那个老胡，没救回来。”七号神色黯淡了不少，他赶去时老胡已经死了，他只来得及用帽子盖住遗体的脸。
他觉得自己还是太慢了。他的力量还是远远不够，不管是保护他的安哥，还是保护他自己。
陈念安这时却转过身来，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你不怕死吗？”
他又问了一句废话。
七号不怕死。他比谁都清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七号，有时候有些事情我们只能尽力去做到好，如果做不到最好，那不是你的错。”他凝视着七号，“不管在什么时候，你自己，永远是最重要的。”
他想教会七号自私。
这个纸一样纯白的孩子，没有自己的记忆，不曾有人教过他，要把自己看得比其他任何人更重要。所以他毫无保留，所以他不惜命。
七号却没有和往常一样乖乖地说好，他垂着头，声音很小：“但我觉得，安哥比所有的其他都要重要。”
陈念安，是他的所有。
“那安哥的话你听不听？”陈念安蹲下身子，攥住七号的手，他使了些力气，那双清瘦的手骨节分明，薄薄的皮肤下依稀看得清蓝色的血管，抓着七号的手，七号却觉得无法挣脱。
这不公平。七号有点委屈地想。安哥这是作弊。
“听。”他点头。他在这种对决中从来不曾赢过陈念安。
“那就照顾好自己，把自己看作最重要的人。”陈念安垂着眼帘，“活下来，这比什么都要重要。”
活下来，要比保护我要重要。他想告诉七号的是这些。
裴寂他们总调笑七号是他的小狗，陈念安虽然不算拒绝这个称号，但其实更希望七号更看重自身一些。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说曹操曹操到，他还抓着七号的手，背后就传来裴寂的声音。
说实话，裴寂已经习以为常，她早料到这两人会更黏糊。
“没事。怎么了？”陈念安松开七号的手，站起身来。
裴寂正了正神色，沉声道：“上面安排的第一轮实验。放心吧，我和达伦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