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许晨恩扶着栏杆,向下望,现在正是活动时间,广场上稀稀拉拉站了些人。
他平时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去关注安全屋组织救助的平民,今天实属是太无聊了,陈念安和上面的谈话又臭又长,达伦吩咐他必须在门口守着,但不能进去。
这有什么不能听的?开会的时候那些事情都讲得清清楚楚,达伦提出的大胆方案遭到许多人反驳,最后却被执行官定下成为正式方案。
这些都和他无关,他和裴寂不同,裴寂是装着不感兴趣,但他是真的无所谓。
他向下望,前不久组织救来的小孩子很吵,叽叽喳喳地在广场绕圈跑,可惜对于平民来说基地的开放区域不多,他们没什么捉迷藏的场地,只能你追我赶。
比如说,现在这是什么游戏?
是老鹰捉小鸡。小孩子七嘴八舌地分配好了角色,结合现实把游戏改成了“食罪灵抓小奥特曼”。剪刀石头布输了的小男孩扮演食罪灵,赢了的扮演奥特曼。
谁不喜欢奥特曼?谁不相信光?谁不喜欢英雄?
许晨恩觉得这些小鬼心挺大,如果看到过食罪灵撕碎人类的场景,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就不错了,还有心思改编游戏。
但人们总是要活下去的,不是吗?
人们早先自以为活在痛苦里的人大约是每时每分都在痛苦,因此投以怜悯同情的目光。但事实上不是这样的,除了痛苦,人心里还有一些自我治愈的部分,这意味着癌症患者也有笑的时候,除了痛苦的时刻,还有那些很细微很小的情绪。
比如说,你看着镜子,想自己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呢?
这不是身在痛苦里的人的哭号,就是一些简单的疑惑,是的,你大多数时间都在痛苦中,但有时候你也会忘记痛苦……这或许是人的自我愈合机制。
像是许晨恩,例行检查的时候他看着医疗人员向他的血管里注射各种东西,他脑子里居然在想“物资部今天有没有进点新奇的东西”。
他想得好多,大部分时间人都是靠着惯性活下去的,痛苦是个添头,像这些孩子简单的快乐一样——
许晨恩低下头继续看孩子们打闹,他身后的门仍然关着,他也懒得去偷听。
扮演食罪灵的小男孩揪住了队伍末尾小女孩的长辫子,小女孩大叫一声转过身来用拳头捶打“食罪灵”,喊着:“你犯规!你犯规!你是大猪头!”
“我哪里犯规!”小男孩推开女孩,大约是原本划拳输了只能扮演大坏蛋就让他很不高兴,没被打两下就要掉眼泪了。
小孩子闹哄哄的,吸引了巡逻队的年轻队员的注意,他停下来摸了摸一直在哭的小男孩的头,说了些什么,许晨恩听不清,猜想大约是安慰什么的。
小男孩点了点头,没一会儿那年轻队员居然和他们玩起来,队员扮演食罪灵,他的长手一捞就能逮住长辫子小姑娘,但他故意收手,装作抓不到的样子。
“你看得还挺入迷?”
裴寂的声音从许晨恩背后传来,她走近了,也站在他身边向下望。
“我等会儿就去向他们队长举报他上班带薪玩游戏。”许晨恩指指那个逗乐了小孩的巡逻队队员。
裴寂用看智障的眼神凝视了他一会儿,表示他的笑话很冷。
许晨恩终于回过头来看裴寂,问:“你们讲完了?”他瞥到身后的门仍然关着,除了裴寂外,那些人都还没出来。
“你怎么还和那小孩打架呢?”裴寂却不回答他,指指他脸上的伤口,“那小孩”当然是指七号。不过在她眼里,许晨恩也包括在这个小孩范围里。
虽然这俩是能给食罪灵按在墙上揍的那种小孩。
“他自己找事。”许晨恩一想到七号,脸就黑了下来,七号给他的感觉很奇怪,那个梦境里他宁愿被陈念安杀死,也不愿意伤害陈念安,这过于浓烈的感情让许晨恩有点说不清地不适应。
“他和那个‘救世主’黏黏糊糊的,恶心人。”许晨恩皱眉,不小心把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裴寂一听就笑出声,许晨恩这时候跟楼底下那扮演食罪灵的小孩有什么区别,又小气又可爱,她上手揉了揉许晨恩的白头发,笑话他嫉妒人家感情好。
“他们之后只会更黏糊,你做好心理准备。”裴寂指了指关闭的门。
陈念安和七号像亲兄弟一样亲密,她也很惊讶,陈念安不像是会对陌生人推心置腹的人,而七号又是个浑身带刺的孩子。
别说亲兄弟,她和裴楠矛盾都比他们多。
只是她没想到,陈念安能力的代价居然是失忆……她一时不知道这和许晨恩他们的原理是否相同,但据陈念安所说,他并没有吞噬食罪灵。
而是与之对话。
这是他们第一次知道,食罪灵之中居然还有拥有智慧的个体。
……
陈念安走出会议室,七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安哥!”七号喊了一声,陈念安没有回头,径直向前走。
“你怎么了?”七号依然跟着,不死心地问。他跑到陈念安面前,看清陈念安的脸色有点苍白。
“我没事。”陈念安停下来,看向七号,他和七号的手腕上都多了一个手环。
这是达伦为他们想出的方案,相比于关在笼子里,已经是非常仁慈的做法。
他真正恐惧的是,自己又要使用那能力。
在必要的情况下——
而这个“必要”,不由他来判断。
相应的,为了减轻他的能力代价给他带来的影响,他必须具备一个“存档点”。
理所当然地,他提出七号作为他的“存档点”,果然被拒绝。最高执行官其实早已作出决定,许晨恩要和他们同行,和他们形影不离。
比起“存档点”,许晨恩甚至更像是监控摄像头。
但这或许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结果。陈念安理智上如此认为,实际上对于把记忆托付给一个陌生的带敌意的人还是心怀芥蒂。
七号把手伸过来,试探性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体温高些,那只手温暖得像一团火焰,七号凑近了些,在他耳边说:“安哥,相信我。”
“我会保护好你,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