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寻找火绒草（四）
因为有着共同的秘密，多琳和路易斯之间建立起奇妙的默契。
在那次夜谈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拉近不少。不忙的时候，路易斯也会指点一下多琳的魔法学习。
为此，还闹出一个让多琳想连夜逃回地球的笑话。
在魔法造诣上，她十分有天赋，只需要一两天就能学会一条咒语。在学会正确的冥想方法后，魔力更是成倍增长。这时候她才知道，当初那个错误的改良版冥想，确实有着不可弥补的缺陷。
但是鬼当初她是怎么成功召唤来火元素。
令人遗憾的是，路易斯在魔法文字学上，并不是个好老师。
他的教学总是那么枯燥，没有系统的语言体系，最后只能让多琳干巴巴的记住那些怪模怪样的魔发文字。就像一位看惯简体字的学生，突然被要求死记硬背下复杂的甲骨文。
真是一场大脑的折磨！
最后他们只能心照不宣地暂时放弃这门学科，靠着多琳投机取巧的音译，勉强学习着魔咒。
好在那些元素精灵们并不知道她其实是个文盲，音译的魔咒总是能把它们骗过来。
在一次成功释放出火墙术后，多琳有些得意。她飞扬起眉，快速转过头去看自己的临时老师，希望得到他的夸奖。
等等，她看到了什么？
路易斯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就像开春初融的冰山，嘴角弯起一个肉眼可见的弧度。那双冷漠的棕眼睛也染上温度，露出有些怀念又带着诡异慈祥的光芒。
见鬼的慈祥！他到底想到了什么？！
多琳的嘴角有些抽搐。
她发出大声又刻意的咳嗽，提醒他赶紧回神，不要再崩坏他在她心中神秘而睿智的形象。
路易斯收回笑容，但是那个令人头皮发麻的眼神还是注视着她。
她撇开头，不敢和那个让人全身发麻的奇怪眼神对视。
“你做得很不错。”他欣慰夸奖，“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甚至还释放不出一个成功的火球术。”
“我这个年纪？”多琳迟疑的重复。
他的表情显而易见的怀念起来：“那时候我才刚得到那本魔法理论不久，是姐姐送给我的庆生礼物。”
她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能冒昧的问一下，您现在多少岁？”
路易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语气平淡的回答：“二十八岁吧，我记不太清。她离开后，我再也没有过庆祝过生日，但是应该是这个数没错。”
这次不止是嘴角抽搐，她觉得她的眉角也在跳。
“那您觉得我今年多少岁？”
他不知道多琳为什么又问出一个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她今天有点儿奇怪。
“难道不是十五六岁吗？”
“……”
气氛突然凝固起来。
多琳幽幽地说：“如果算上来到这儿后，我已经二十四岁了。”
路易斯那双总是半磕着的棕眼睛，都因为太过震惊而瞪大。
“……”
他卡壳住，不知道是不愿意相信，还是无法接受。
“你们那儿的人看起来都这么，唔，年轻吗？”
“……是的，有一部分像我一样长相的人，看起来会比实际年龄小。”
果然，她不幸的预感成真。
原来路易斯一直都在把她当小孩子吗？这真是……
尴尬的妈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略过这个让人无所适从的话题，但是接下来的教学气氛，再也回不到之前的融洽和谐。
傍晚时分，多琳终于见到了玛蒂娜，她已经三天没有等到自己忙碌的朋友。
玛蒂娜回来的时候，她正靠在一颗粗壮的大树下，用路易斯送给她的法杖尝试复合型火球术。
这把法杖是路易斯当魔法学徒时的练习工具。枯长的木质法杖，简朴的外表，长柄上没有雕刻一点儿花纹，只有顶端镶嵌着一颗低等火系魔晶。
没有法阵，没有增幅刻印，仅仅只能用来释放简单的小法术。
多琳用气音念出魔咒，很快，火元素响应她的召唤，开始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噌，第一颗拳头大的火球在她的面前成型。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她开始尝试控制这些火球，顺着她的心意移动。
如果路易斯在这儿，他一定会严厉地批评她。
懒散的站姿，不严谨的魔咒，再加上在毫无法阵加持之下，越级使用超出自身水平的法术。
失败了。
不管如何尝试，火球都不能听话地随着她的指示拐弯，做不到她理想中像追踪导弹一样的炫酷攻击。
打散掉这些火元素，多琳的肩膀垮下来。
敢尝试新的复合法术，当然不是因为狂妄自大想一步登天。
她隐隐有些感觉，自己的情况和路易斯所教授的有很大不同。
她从来没觉得召唤火元素是一件难事，它们就像自己最忠实的伙伴，不管她用什么方式念咒，都能成功把它们召唤而来。
甚至有一次，在没有念出魔咒的情况下，光靠意念，就召唤出一颗火球。
如果说这是天才的表现，那又很难解释，为什么她无法像其他火系魔法师一样，随心所欲的操控这些自己召唤出来的火球。
这些火元素被她召唤出来以后，就像脱轨的程序，和她失去联系。不论她怎么对它们发出命令，都得不到回应。
这些天她一直都在尝试精准控制，但是很遗憾，一次都没有成功过，甚至连快要成功的征兆都没出现。
多琳有些泄气。从最开始觉得自己是魔法天才的骄傲自满，到现在被残酷的现实打击得毫无信心。
注意到视线中出现的那个白色的身影，多琳放下手中的法杖，一下站直起身体。
“玛蒂娜！”
她最好的朋友，像百合花一样纯洁美好的玛蒂娜。
哪怕这些日子来忙到脚不沾地，她的纯白牧师长袍永远都没有一缕褶皱，亚麻色的长发永远梳得那么一丝不苟。
玛蒂娜的脸上带着点倦容，她看向多琳，嘴角一个熟悉的，甜美可爱的微笑即将成型。
但是她的目光在多琳手中那把简陋的法杖上停驻了。
“这是哪儿来的？”玛蒂娜盯着那柄法杖，轻声问。
多琳一下紧张起来，她把手缩回来，拿着法杖的右手藏在身后，左手揪紧裤缝，无意识地抠着。
她违背了和玛蒂娜的约定。
“是路易斯法师借给我的。”她支支吾吾地回答。
晚间的风有些大，凉爽的风从两人之间穿梭而过，拂过玛蒂娜披散在肩膀上的长发，绕起亚麻色的发丝，吹拂在她的脸颊上。
玛蒂娜抬起手刮下那缕不听话的发丝，别在耳后，慢条斯理地说：“你违背了我们的约定，多琳。”
多琳有些纠结，眉头蹙了起来。
她的理智告诉她，和路易斯的交往对她很有好处，在他没有伤害到自己的利益之前，她都应该维护好和他的友好关系。
但是同时，她也不愿违背玛蒂娜的意愿。
对她来说，玛蒂娜是特殊的。
不同于安妮的自我，罗拉的高傲。玛蒂娜是第一个从一开始就对她释放善意的同龄人，是她在这个孤单的异世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天色已经黑下来，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两个女孩之间一直沉默着。
最后是玛蒂娜先失去耐心。她昂着头，径直从多琳身边穿过，没有一点儿理会她的意思。
在白色的长袍毫不留恋的划过她的脚尖时，多琳终于忍耐不住，她紧跟着转过身，冲着玛蒂娜的背影喊道：“你要去哪儿？玛蒂娜。”
闻声，前面的人脚步停顿了一下，但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往营地的帐篷走去。
玛蒂娜在生气。多琳清晰意识到这点，她想不通，为什么和路易斯的交往会让玛蒂娜这么愤怒。
这种愤怒是无声的，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她全身心都在散发着对多琳的抗拒。
她感到一阵无力，这样的自己很不对劲，她有点儿太在乎玛蒂娜了，在乎到失去自我，变得不像自己。
紧绷的情绪骤然放松，身体后仰靠倒在之前的那颗树干上，多琳凝视着远方黑漆漆的树荫，或许她应该开始正视和思考两人之间的关系。
“啊——！！”
宁静的夜晚突然被一声尖利的惨叫打破。
是玛蒂娜！
多琳来不及思考更多，捏紧手里的法杖，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她离得并不远，绕过几棵枝叶繁茂的古树，她很快找到抱着一堆换洗衣服瑟瑟发抖的玛蒂娜。
她的面前是一只像蜈蚣般的庞大魔兽，漆黑的外壳让它很好的融入到夜色中。那魔兽直立而起，上百对足器随着它的呼吸而张合，巨大的口器裂开，腥臭的涎水流下，身躯上像钢针一样粗硬的倒刺根根炸起。
“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多琳飞快地召唤出卡特，召唤带来的白光短暂的照亮这块偏僻的角落，同时也刺激到那只可怕的魔兽。
它转过头来，触须抖动的头部对着多琳。
她片刻不同地念出不同的魔咒，燃烧的火球在空气中浮现。这次它们很给面子，没有不受控制地消散半空中，而是直射向眼前的魔兽。
一旁伺机而动的卡特也趁势扑上去，撕咬魔兽立起的上半身，两只巨兽互相缠斗起来。
趁火球和大猫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多琳一把拉过呆在原地只会发抖的玛蒂娜，藏在自己身后。
她语调不稳地对玛蒂娜说：“躲在我身后，我会保护你。”
直面外形这么恐怖恶心的魔兽，多琳也很害怕。但她不能后退，她的身后还有手无缚鸡之力的玛蒂娜需要她来保护。
卡特终于找到机会，一口咬开魔兽因为立起而袒露出来的腹甲。霎时，绿色的血液从它的腹部流出来。
魔兽发出嘶吼的咆哮，它彻底被激怒。
它的尾部高高翘起，拍向紧贴在身上撕咬它的卡特，上百对足器像锋利的钩子，刺进赤炎虎的颈侧，鲜红的血液染上皮毛，在两兽扭打中飞溅。
多琳持续不断发射火球辅助卡特进攻，但成效不大，火球砸在它的黑甲上，就像挠痒痒一样，只留下一抹灰色的痕迹。
不能这样下去。
天色太晚，她看不清卡特暗红色的皮毛上浸染的血液，但从灵魂链接那头传来的愤怒咆哮，她知道，卡特也一定受伤了。
她对付不了这头魔兽，要把营地里的人引过来。
“卡特！回来！”
赤炎虎听到呼唤，使出全身力气挣扎开钳制住它的几对足器，坠着火焰的尾巴抽击向魔兽的眼睛。
趁着魔兽蜷缩头部躲开它的攻击，卡特跳回多琳的身边。
催动全身的魔力，多琳释放出一堵异常宽厚的火墙，挡在冲向他们的魔兽面前。
这堵厚厚的火墙不是刚才那些拳头大小的火球可以相比的，魔兽有些犹豫，顿足在原地，触须不安分地抖动。
战况顿时僵持下来。
“是谁在那？！”
不远处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有不少举着火把的人在朝这儿靠近。
是救兵来了！
同样，感受到有人靠近的魔兽更加躁动不安，它背后尖刺倒竖，像飞针一样冲两人的方向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