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胜利果实
楚天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次昏迷过去,竟是过了整整五天五夜。
别说是他,就是旁人也没有想到。
五天前,楚天倒在县衙里面之后,凌飞第一时间就把楚天抱到了柳老道那边去。
柳老道睡得正熟,大半夜被人吵醒,出来一看是楚天身边的那个大汉。
再一看他背上还背着个人,柳老道心里就是咯噔一声,心想不会是楚天吧?
赶忙是掌灯吩咐凌飞把人放下来,仔细一看还真是。
柳老道就问凌飞,发生什么事了。
凌飞便把事情经过一说,柳老道一边摸着楚天的手脉,一边点头。
过了半天,他深深的出了口气说道:“问题不大,性命无忧。只是他最近休息的似乎不太好,加上刚刚急火攻心,还有过去落下的病根,这才昏迷不醒的。”
说完,就给开了药方。
考虑到楚天没法主动喝药,别人熬他又怕掌握不好火候,于是还亲自给楚天熬了药汤,一勺一勺的喂了半个时辰,才把一碗药喂完。
柳老道估摸着最多也就是一两天就能醒转,没想到楚天竟然昏迷了整整五天五夜。
柳老道也是生平头一次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
正好凌飞路过门口,见楚天醒来,赶紧进来查看楚天的情况。
楚天见了凌飞,第一句话便问:“账本呢?账本找到了么?”
凌飞惭愧的垂首摇头,楚天就觉得两腿一软,一屁股又坐回了床上。
接着,凌飞就开始给楚天讲这五天里发生的事情。
五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首先,凌飞花了好几天去找账本,到头来一无所获。
他怀疑是不是慧九和尚把东西都留在牛角山里面了,因为据乔安洋所说,她逮到慧九和尚的时候,曾要求他把身上的行李都扔下。
这个举动没什么错,毕竟之后把慧九和尚带回县里,要的是速度。
本身带着他,就注定要双人共骑一匹马,要是再带上他的行李,那白白增加负重,若是延缓了速度,叫人给追上,可就不妙了。
不过现在看来,账本似乎就被慧九和尚放在了他的行李当中。
因为之后张大庆仔细搜索了一番慧九和尚的尸体,甚至连下体之内他都找过,别说什么账本了,就是张纸条他都没有见到。
至于再度返回牛角山,那是不现实的,所以这账本,恐怕再难弄到手里了。
而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件事,凌飞觉得也有必要跟楚天提一下。
那就是郭县令,在楚天昏迷的这几天里,大肆宣扬牛角山贼匪被官兵击溃的这件事。
如果只是宣传,倒也罢了,牛角山的贼人对于昌平县的老百姓来说那是又恨又怕,官府出面派兵攻打他们,还打赢了,老百姓肯定是鼓掌相庆。
但问题是,郭县令对外宣传时,说的是他是总指挥,把功劳全都放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什么楚天,什么步骑总领,什么达远镖局,统统跟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这个昌平县的县令英明神武,才会打败牛角山的贼匪。
对于这件事,楚天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这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如果那姓郭的在这之后不跳出来往他自己的身上揽功劳,这才会叫楚天觉得奇怪呢。
当然了,功劳他都揽下来了,之后那些提供帮助的人,还是得楚天去好好的感谢人家一番。
得不到账本,没有有力的证据来扳倒郭县令,楚天心中郁闷,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就先这样了。
因为他卧床五天,期间也没怎么吃东西,全靠阿秋给他喂糖水。
所以楚天现在觉得身体虚弱不已,刚穿好了衣服,肚子就开始咕咕直叫。
阿秋赶紧去找苏兰秀,让她给楚天弄点吃的,她则是取了些点心回来,给楚天垫垫肚子。
一边吃,楚天就问白婴:“你怎么来了?”
白婴抽抽鼻子道:“本来今天是书院休沐日,白鹿要进城来找你玩,我就叫他把我带上了。
没想到你竟然出了事,真是吓死人了,还好你没什么大碍,以后你可不能再这样了。”
“呃……”楚天有些尴尬:“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嘛。我也没有办法呀。”
“我不管,反正你跟我保证!”
“……行吧,那我保证就是了。”
“切,一点诚意都没有。”
“……干嘛嘛!你叫我保证的,我不保证你又不开心,我保证了你又说我没有诚意,好歹我这也算是大病初愈,你就不能迁就点我?”
俩人看似在斗嘴,但望向彼此的眼神里,那柔情蜜意真是看的旁人浑身上下都起鸡皮疙瘩。
估计要不是有旁人在场,这俩人又得啃在一块了。
好在苏兰秀饭做的快,一碗面条端上来,也算是缓解了一下气氛。
吃过饭,楚天顿时觉得状态好了不少。
虽然两条腿还是有些发软,但是好歹有了力气。
出门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去找柳老道,当面拜谢人家一番。
人家不仅仅是帮自己瞧了病,这次埋伏牛角山贼匪,柳老道的师兄弟也是出了力的。
可以说是帮了自己很大的一个忙,没道理不去感谢人家。
出门时楚天发现楚管家所在的那个门房里头还有个身影,走进去一看,才发现是刘三。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答应人家过完年就来家里做事呢,大概就是在自己昏睡过去的这五天里来的。
跟刘三打了个招呼,楚天也没多说别的什么,就同凌飞一起出门了。
白婴想跟着,但楚天没答应,他又不是去串门,是正经登门拜谢去了,带上白婴不太好。
白婴小嘴噘的老高,楚天哄了好半天,才把白婴哄高兴了。
一路无话,直奔柳老道的医馆而去。
柳老道正在坐诊,外面吕尚也在摆摊算卦。
他的那些师兄弟,实在都是淡泊名利的世外高人。
据凌飞所说,人家一看事情解决了,扭头就走。
凌飞好说歹说,不管用,没留住人家,最后他跟楚管家一商量,给人家拿了一大笔银子,人家也没要。
到头来还是换成了粮食,肉干,腌菜这种东西,他们这才笑呵呵的收下,带上这些原路返回师门去了。
没能见到他们楚天十分的遗憾,因为据凌飞所说,这群老道里面有个神射手,张大庆后来审问俘虏的时候,俘虏们说他们的大当家被人一箭射死了。
如此说来,那位神射手老道可是立了大功一件的。
楚天很想拜会一下这位高人,但人家已经走了,他想见也见不到了。
吕尚现在看到楚天眼皮子也不跳了,以前他对楚天有些误会,现在误会解除,他也知道楚天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的人。
而且正相反,楚天还是个愿意为老百姓出头的好人。
这年头,这样的人太少了,出一个都值得尊敬。
吕尚虽然刚刚下山入世也就两三年的功夫,但他精通相学,自然成熟的是要比旁人早一些。
通过他自己的观察,他早就明白现在的人都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之下。
正因如此,现在都他才对楚天感到十分的钦佩。
说起来也好笑,当初楚天走到哪儿,那都是一片欢迎之声,就好像后世的大明星,不管到什么地方都会引来一帮人的欢呼雀跃。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明显减少了。
大家也都不如以前那般,热情的跟楚天打招呼,最多也就是跟楚天点点头,拱拱手,抱抱拳,哪有像当初一样,冲上来就跟楚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的。
楚天虽然乐得清闲,但同时也好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按说自己貌似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怎么突然之间变化就这么大了呢?
吕尚见楚天来了,赶紧跟他打了个招呼。
匆忙把面前这位要算的算完,然后就收摊,朝着后面那帮排队的老百姓拱手抱拳道:“对不住,诸位,今天就到这儿吧,咱们明天再见哈!”
说完,就拉着楚天进了药堂。
柳老道全神贯注的给病人号脉,没看见楚天,楚天有心跟人家打招呼,但见人家看都没看自己,最后也只好作罢。
那边吕尚拉着楚天进了后院,正巧碰见柳老道的妻子出来取水。
他的夫人天生是个盲人,但心地非常善良。
当初柳老道会选择留在昌平县,也是因为这个女人的缘故。
听到外面有人的脚步传来,她扶着廊檐下,柱子与柱子中,柳老道特意给她装的扶手站好,然后问道:“师弟,吕师弟,可是有客人来了么?”
吕尚赶紧上前搀扶着女人说道:“嫂子,您怎么出来了,也不怕摔跤,您要是摔个好歹怎么办啊。”
“哎,不妨事,师弟啊,是不是来了客人了。”
“师娘您不用管,您回屋去便是。”
“哦哦,这你师兄他在外面给人看病,你可要好生招待客人,不能失了礼数,知道么?”
“这是自然,您就放心吧。”
“嗯,替我跟那两位客人打个招呼。”
“好,好……”
把女人送回屋里,吕尚这才回到楚天和凌飞的面前,对他们两人说道:“那是我师兄的妻子,天生眼盲,什么都看不到,您二位不要见怪。”
“怎么会呢。”楚天摆摆手,他事先是知道有这回事的,而且是很久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
说着话,吕尚把两人领到了书房里面。
比起上次来的时候,现在书房里多了些笸箩,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草药,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分类。
书房后头支着个架子,上面也是放了些草药在晒。
吕尚关上门之后,就对楚天说道:“哎呀,楚大少爷,你这是醒过来了?你感觉如何啊?
瞧您气色不太好看,应该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吧?”
楚天点了点头道:“正是,不过这也正常,再怎么说我也是昏迷了五天五夜,这五天五夜的时间里,我是饭也没能好好吃,水也没能好好喝。
而且还没运动,一直都在床上躺着,如此一来,怎能不虚弱?
不过方才我来之前吃了碗面条,感觉还不错,觉得身上有力气了。”
“那就好,那就好。”
吕尚也是松了口气。
换成以前的他,估计巴不得楚天死。
但现在,他还是希望楚天能活的久一些。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能替老百姓出头的好官,有他在,老百姓也多一点希望,他活得久,这是好事。
“那您今日过来是来干嘛的?”
“不瞒你说啊,小道长啊,我今天就是来谢谢你,还有柳仙长的。”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又没做什么,值不得您谢啊。”
楚天一摆手道:“哎,话不能这么说。
当初我来求助,人是你去找的吧?光着一点就足够啦!
更何况,你那些帮忙的师兄弟,现在也不在这儿了。我想谢他们,也谢不到,只能来谢谢你们了。”
说着,楚天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锭金子来。
这一锭金子差不多有个十两,换算一下就得有一百两银子了。
楚天也是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凌飞虽然买了点烧鸡腊肉,但楚天觉得这还远远不够。
尤其是柳老道不求回报,屡次三番的帮助自己,楚天觉得送人家一锭金子一点都不过分。
吕尚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大的一块金子,锃明唰亮,黄灿灿的可真叫人喜欢。
但他还是赶紧推辞道:“哎呦哎呦,楚大少爷,这可使不得,这太贵重了,我可不能收。”
“你先别急着拒绝,你先听我说,啊。”
楚天拉住吕尚的手道:“这一锭金子,不单单只是你们这次帮我这个大忙,我给的谢礼。
同时,我这些年来,也受过柳仙长的很多帮助。
我小的时候,我爹就请柳仙长帮我看病。
后来差不多两年半还是三年前,有一次我大病一场,险些命丧黄泉,还是柳仙长神医妙手,将我活活的从鬼门关前头拽了回来。
我对柳仙长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也没什么方法能够报答柳仙长。
这次的事情过后,我察觉到我已经欠下柳仙长太多太多了。
虽说柳仙长,还有你,你们选择帮我,不一定是想要这些钱,给你们钱,我也觉得这是在瞧不起你们。
但我也实在是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这点金钱,无法表达我对你们的感激之情,但这至少是我的一片心意。
更何况,柳仙长他时常义诊,给人看病收费也不高,这医馆经营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大财在身,有钱全都贴在卖的低价药上了。
这也算是我对你们医馆的资助,算是我这个主簿,对你们医馆的支持。
所以啊,你千万不要推辞,只管的收下便是。
如此以来,你们也过得舒服,我心里也舒坦,咱们双赢,岂不美哉?”
这样一番话下来,吕尚也已经被楚天说蒙了。
他也不知道以前的事情,如果真如楚天所说,吕尚觉得楚天就是把命给自己的柳师兄都不过分。
正想到这,楚天不由分说就把那锭金子塞在了吕尚的手里。
都不等吕尚反映过来,楚天和凌飞扭头就走。
两人脚步飞快,不一会儿,就离开了医馆。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午休时间。柳老道回到后院去做饭,期间吕尚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柳老道。
让吕尚感到意外的是,柳老道一点没斥责自己,还笑呵呵的说:“下次遇到这种事,你不用推辞,收下便是。”
“啊?”
吕尚一愣,这有点不合乎他对自己这位师兄的了解。
“傻孩子,楚主簿有句话说的很对。
咱们医馆这么多年以来,药价一直很低,都是能让老百姓吃得起的药价,哪怕是名贵的药材,我也想办法把他放在一个老百姓能吃得起的价位上。
而且你也随我义诊多次,你看哪一次,我是收了钱了?
就这么经营,咱们医馆生意再火爆,那也是利润微薄,难以为继啊。
但你知道为什么,我这医馆能开到现在么?
这全都凭借着像楚主簿这样的人支持啊。
每次我去给这县里的富贵人家问诊瞧病,事后人家都是要送我一笔礼金作为感谢的。
我当然不会推辞,我要是推辞了,咱们吃什么喝什么?义诊还怎么做?
所以啊,用不着推辞,不用搞什么清高的那一套。
人生在世,哪个人也免不了受一番烟火气的熏陶。谁不是吃五谷杂粮的?哪个人他不拉屎撒尿?
大家都是俗人,比起搞那一套事后后悔不已,还不如坦然接受。
只要能把这钱用到正地方,收下又如何呢?”
“但是……但是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吧,毕竟咱们也不是贪图钱财才会给人治病的,对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人家要给,咱们只管收下便是。
人家给了你不收,你是心里舒坦了,但人家心里就别扭了啊。
像他们这样的人啊,最怕的就是欠了人家的人情还不上。
而用钱来还,又是对他们来说最简单的一种方式。
把钱收下,皆大欢喜,如此两全其美的事情,为何不做?”
吕尚看着柳老道,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
师父经常对他们这些弟子说,作为修行之人,要想更进一步,就需要找到自己的大道。
师门下山游历的规矩,也是希望他们能在人世间体会到红尘俗世的气息,然后方便更好的悟出属于自己的大道来。
柳师兄确实是收人家的钱,看着很贪心。
但他又确实没有把这些钱用在他个人的享受之上,家里吃得也一直都是粗茶淡饭,衣服也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那么穿。
可以说,柳师兄的的确确,是把这些钱都贴在他的便宜药,和收购药材上面去了。
也许这就是柳师兄的大道?
看着正拿勺子搅着锅里小米粥的师兄,吕尚心里突然对师兄佩服起来。
当然,他以前也很佩服柳老道,只是现在,却觉得更加佩服了。
吕尚这边暂且不表,却说楚天和凌飞离开医馆之后,马不停蹄就要去达远镖局,找韩总镖头。
但楚天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走着走着有些疲累,恰好路边有个茶馆,两人便进去点了茶水点心,边吃边喝,边坐着休息。
这茶馆里人不多,也就三五个茶客,算上掌柜的,楚天,还有凌飞,才一共八个人。
不过那三五茶客都是凑在一块,楚天虽然没跟他们坐在一起,但也能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听了一会儿,楚天倒是没什么反应,凌飞的脸却黑的跟锅底似的。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这帮人嘴里说的,就是那郭县令的事情。
先前凌飞就已经告诉了楚天,在他昏迷过去的这五天五夜的时间里,郭县令大肆宣传,是他率领县兵击败了牛角山的贼匪,还从军营里把那几百个俘虏其中的八十人,拉出来在菜市口问斩。
据说那天真是血流成河,围观的老百姓都没下脚的地方,清理工作足足弄了一整天才把那块给清理干净。
如此行为自然会被老百姓交口称赞,毕竟牛角山这帮贼匪,一直以来就相当于是悬在昌平县老百姓头上的一把剑。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掉下来伤到他们,现在牛角山贼匪元气大伤,这把剑估摸着怎么也砍不到他们头上了。
于是民间就开始歌功颂德,甚至还把楚庄王一鸣惊人的故事搬出来套在了郭县令的身上。
说什么郭县令虽然前些年没干什么好事,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除掉牛角山贼匪这个心腹大患。
这算好的,更过分的还有说什么楚天其实就是郭县令推出来的,他要去弄铁佛寺,也是出于郭县令的授意。
只不过郭县令那时候不想出手,怕引起牛角山贼人的注意,所以才躲在后面让楚天办这件事。
“胡说八道!”
凌飞义愤填膺的说了一声,不过那边的人也没听着,还是十分亢奋的议论着郭县令。
“算了算了。”楚天呵呵一笑,抿了口茶道:“管他们说什么呢,牛角山的贼匪被打击了这是事实,有这就足够了,谁立的功,对我来说其实也无所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