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最好是
楚武清拄着拐杖走在前头，二伯双手拢在袖子里跟在后头，然后就是楚天垂着头在最后面跟着。
考虑到本身走了这么远的路也累，外面也寒冷，阿秋就被楚天留在了暖和的屋子里面，跟那个小丫头说话。
出来的时候看小丫头脸上带笑，就知道阿秋跟她相处的不错，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一路上就看出来楚武清在楚家村的威望。
二伯带着自己过来的时候，路上的人打招呼，都是嬉皮笑脸的，有半倚着门框的，有蹲在地上的，有坐在门槛上的。
但是当楚武清在前头走的时候，两边的人都是恭恭敬敬的站起身行礼，再道一声三爷爷好，或者三伯，三叔好。
楚武清也只是用鼻子发出嗯的声音回礼，这一幕看的楚天心中鄙夷。
这高高在上的态度还真是要命，他是连个招呼都不肯跟人好好打一下么？这什么封建糟粕啊。
楚武清一直带着两人走到了村子外面，不远处就是连成一大片的田地。
阡陌交通，一望无际。
芦泽村那边虽然也有田地，但因为道路的原因，中间的间隔比较多，没有这个看着震撼。
楚天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张大了嘴巴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楚武清顿了顿拐杖，咳嗽一声清清嗓子，然后说道：“你的事情，老朽有所了解。
如今你一个人生活，没有收入，坐吃山空，也不是那么回事。
就算是有你那位师父帮衬，也不是长久之计。
先前老朽就跟村子里的人商量过，东拼西凑来给你凑出了一亩地，你只要把这块地种好，产出的粮食你都自己拿去，若不足两石，余下的就由老朽给你补上，你看如何？”
楚天一听，眼睛都亮了。
正所谓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以前在府里住的时候，他从来都不为吃穿用度操心。
之后搬出来，每个月基本上光是买粮食就要花上两钱银子。
一两银子是十钱，等于光是买粮食他就要花掉仅有例钱的五分之一。
现在听楚武清这么说，楚天岂有不赞成之理？只不过是出点力气，就能省下这两钱银子，这买卖傻子才不接受。
而且楚天心里也有些感动。
一亩地其实并不大，按照楚天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在这里，一个成年的壮劳力，一年下来能耕作的土地在三亩左右。
而一亩地的产出，能有个两石将近三石的量就已经差不多了，没法再提高产量了。
楚天自己每天光是粮食就要吃掉大半斤。
就按一斤来折算，他一个月下来就是三十斤。
算上凌飞和阿秋，一个月怎么着也得在九十斤左右。
也就是说只要把地种好，一家人的粮食问题完全不用楚天再担心。
而且在此基础之上，楚武清还给自己补齐两石，等于说每个月楚天还能多出来一石的余量。
心里一盘算，楚天是又开心又感动。
自己一分钱没花，得了一块地不说，人家还把地的产出都给了自己，还多不退少给补。
这说白了不就是在接济自己么？
楚天想到这，觉得要这么接受了，那有点不像话，多少还是要推辞一下。
于是长揖到底，恭敬的说道：“多谢三爷爷！但是晚辈不能接受，您送的这份礼实在是太过贵重，晚辈……”
话还没说完呢，后脑勺就让人轻轻拍了一下。
楚天抬起头一看，就见二伯一脸鄙夷的道：“收起你那点小心思，以后少跟自家人在这儿客套。
说给你就是给你的，换成别人你以为我们会给么？
还不是因为你姓楚，你这皮肉里淌的是我们老楚家的血，我们才会把地给你？
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是看出来了，你这臭小子混到今天这步是活该啊。”
楚武清也是哼了一声，然后说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正好，你看这地里面还有点杂草，让你二伯带着你，你今天就先除一天草吧！”
楚天一听，眨巴眨巴眼道：“大冬天的，地里能有草？我地种的少，三爷爷，您别骗我啊。”
“用你说！”
二伯抬手就在楚天后脑勺上又拍了一巴掌：“显你能耐是吧？就你知道是吧？
少说废话，让你干活你就干活得了，话说多了能当饭吃吗？”
楚天不敢吭声，只好在二伯的带领下进了地里去。
到地里面一看，还真有不少杂草。
可等楚天上手捡的时候就发现，这杂草根本就没有根，肯定是让人拔完之后丢在这儿的。
楚天嘴里头就嘟囔开了，这不纯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捡了会儿，一只手攥满了，二伯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个背篓，不由分说就给楚天套在了身上。
然后说道：“差不多就一背篓这么多，什么时候捡完什么时候算，你先捡着，二伯我回家吃口饭再来哈！”
说完，就跟着在一旁看了会儿的楚武清俩人溜溜达达的走了。
楚天就站在地里面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心中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
就把自己扔在这儿了？
还要捡你们拔完扔到这儿的杂草？
凭啥啊？！
楚天有那个心发一回大爷的脾气，可转念一想，自己有骨气发脾气，但粮食钱就省不下来了。
想到这儿楚天难受的不行，自己堂堂穿越者，毫无疑问的主角，这时候竟然为了钱，还只是两钱银子受这种气。
一边想，楚天一遍捡草丢到背篓里面。
可恶啊！为什么自己就没法赚大钱呢！
越想楚天心里就越恨张氏。
是了，都是怪这个恶毒的女人。
要不是她，自己何必受这种气？要不是她，自己现在还在楚府里头锦衣玉食呢！
楚天想着想着，对张氏是越来越狠，看到地上的杂草，怎么看怎么像张氏。
于是他伸出脚踩了好几下，这下可好，那些杂草本就被拔出来许久，又放在地里不知道多长时间，已经干的发脆。
他这一脚下去，把那杂草踩了个稀巴烂。
有心装做无事发生，可扭头一看边上的地，干干净净的连屑子都没有，于是楚天还是老老实实的把碎掉的杂草都捡了起来。
楚天这捡，就捡了有一个时辰。
捡得他是腰酸背痛，懒癌发作。
前面还好，二伯去吃饭，后面二伯回来了，他想偷懒也不成了。
一边被二伯监视，一边还要听他在边上说话：“我说楚天啊，你小名叫什么来着？我这些年也没跟你说过多少次话，我一下还想不起来。”
楚天也不知道二伯到底是真忘了，还是有意取笑自己。
因为自己的小名，叫做阿铁。
而这个小名的来历，还是如算命先生所说，自己的命太轻薄，必须要用重的字来压着才行。
所以，这又是重，又是铁的，算是把楚天这条小命在底下压得结结实实。
而且似乎是命中注定，楚天的生母就姓铁。
所以这个名字，大概也是为了楚老爷为了纪念亡妻，而寄托在楚天身上的吧。
不过，楚老爷极少提起这个名字，从不叫楚天阿铁，大部分的时候都只是叫重儿。
楚天虽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但多少也能猜出来些。
如果换成是自己，深爱的妻子去世，自己大概也会尽可能的避免想起她。
倒不是说无情无义，主要是太过深爱，当想起她已经不在人世，自己永远都再见不到她的时候，内心就会生出一股厌世情绪。
楚天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假想一下，他心里是有这种感觉的。
所以，他多少也能明白，为什么楚老爷从来没叫过自己这个小名。
他不叫对自己来说也是好事，因为楚天心里实在觉得这小名有点土。
他不知道，小名小名，当然是越土越好，越贱越好，贱名才好养活，当年刘彻还起了个小名叫阿猪呢。
闷声说了一句，二伯还一副没听到的样子：“什么？你说什么？我刚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
楚天无奈，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二伯这才笑道：“哦，原来是叫阿铁，想起来了，这下想起来了。
刚才都到嘴边了，就是说不出来，哎呀，这人上了年纪就是不行啊，是记性也不好，体力也跟不上。
将来啊，还得看你们年轻人，我们这些老人是真不行啦！”
“没事，二伯，您就放心吧，小侄肯定会好好继承的。”
楚天接着二伯的话往下说，说这话不单单是接话茬，同时也是恶心一下对方。
你这说的你快要死了似的，那我就按你快死了接呗。
不过他这小心思，哪能逃出二伯的法眼。
这位可是楚武清楚老爷子重点的培育对象，等哪一天楚老爷子作了古，接班的就得是他。
所以他一听楚天接的话就乐了：“我说你这臭小子，手上干活慢慢腾腾的，嘴皮子倒是很利索嘛。
你在那个芦泽书院，先生就教你说这些话的？”
“啊？我有说什么嘛？”
楚天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抬起头来：“这跟我去不去书院有什么关系吗？”
眼瞅着楚天这小子在自己面前装糊涂，二伯也不多言，只是冷笑一声道：“臭小子你就装傻吧。
作为过来人，我告诉你一句话，如果你乐于装傻，那你最好是真的傻。
不然的话，早晚有一天你是要吃大亏的。”
楚天听着二伯说这话，心里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看得出来，二伯没在跟自己开玩笑。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十分严肃，跟他之前略带轻浮笑容的表情截然相反。
他不由将这番话放在了心上。
瞅瞅看着自己发呆的楚天，二伯脸上又恢复了方才带着些许轻浮笑意的表情，双手拢在袖子里道：“看我干嘛啊？干活啊。
你三爷爷可是说了，什么时候干完，什么时候走。
你多耽误一会儿，那活干得就慢一会儿，你走的就晚一会儿。
当然了，你要是想大半夜的睡在田里也无所谓。
不过我可提醒你一下，听说咱们这田里到了一到晚上就闹鬼，有几个胆大的小伙子想一探究竟，结果第二天找到的时候，人躲在角落里头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楚天一听这话就乐了，他信飞机信大炮，信天上能掉馅饼，信老母猪能上书，他也不信这世上能有鬼。
有鬼怪就有神明，有神明自己怎么没见到过呢？
自己上辈子从小被爹妈遗弃，在孤儿院里就算被欺负也没有跟其他人一样变坏。
走入社会就算受尽了委屈，也没有成为坏人。
自己的表现，足够让神明见自己一面了吧？
更何况，自己连死都死过一次了，还怕鬼不成？
要是有鬼，楚天倒是想问问，怎么能回去原来的世界。
他还想弄点专业书籍回来造飞机造大炮呢！
不过楚天今天来也不是奔着抓鬼来的，更何况再过两天就过年了，这两天要准备的事情也太多了，他的确是腾不出时间来抓鬼。
所以最后他只好表现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手脚麻利了不少。
楚天一边捡，一边就听二伯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
他从天南说到地北，又从地北说到天南。
难得说起一起一件楚天比较感兴趣的事，伯侄二人便能就此聊上一阵子。
之后又闲聊了一会儿，突然间二伯话锋一转道：“对了，半年前，王半仙头一回在芦泽村见到你的时候，那时候我就听说一件事，后来不知怎的平息了。
我听说，城里有个叫什么东阳武馆的，你跟那个武馆的馆主起了不小的冲突。
他还带了人，跑到你们书院的门口堵你去，真有这事儿？”
楚天没想到半年前的事情又被拎出来说，不过还是点点头道：“确有此事。”
“哦……那后来这事儿事怎么结束的？
不瞒你说，闻听这个消息之后，村子里可是来了好一番动员。
当时是六月还是七月来着，正是忙的时候，大伙白天干活，晚上就凑一块儿见面，商讨怎么帮你。
后来找了一天准备组团去找你，给你撑腰，结果人到了地方，东阳武馆都没了。
再后来，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你小子有能耐啊，把那个东阳武馆都给折腾黄了。
听说你还得了个云霄真君的绰号，你给二伯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呗？
二伯我啊，这心里真是好奇的紧啊！”
楚天闻言一愣，没想到在自己并不知道的地方还发生过这种事。
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也有点感动，那时候正是农民最忙的时候，他们却特地腾出一天来，拉上村子里的壮劳力来帮自己的忙。
要知道对于农民来说，田地就是他们的一切，务农在他们心里的排位是很高的。
但他们仍然愿意为了自己放弃一整天的务农时间，而且他们多半也做好了火拼受伤的心理准备。
楚天以前不懂家族这个概念，但他现在多多少少能够体会到一些了。
有家族在背后义无反顾的帮着自己，为自己撑腰，自己就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这就相当于是雪中送炭，关键时刻真是能救命的。
楚天看看二伯，顿时觉得刚才还有点恶人脸的他，此时此刻竟顺眼了许多。
思忖多时，最后楚天简单的把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楚天说的轻描淡写，但二伯听的都惊了。
听完更是狠狠拍了楚天后背一下，脸上带着惊喜的表情道：“你小子行啊！真厉害啊！
亏你两天的时间里就能想出这么多的招来，要么说老四聪明呢，你是他儿子，你也不差。
对了，你那个什么烟雾弹，还有没有，让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呗？”
说到这个，楚天手里还真有。
自打上次用到之后，楚天就意识到了这东西对自己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他现在年纪小，身体素质再怎么练，终究也不是大人的对手。
所以只能从其他方面来弥补，烟雾弹就是一个很好用的工具。
那次之后，楚天有事没事就自己在家里面研究。
而且经过半年的改良，楚天现在自己使用的烟雾弹，起烟快，持续时间长，而且还不用从很高的地方摔下去才行，只要从腰间往下一摔，就能够瞬间起烟。
可以说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之良品。
听二伯说要看看，楚天有点肉疼。这玩意他是花了不少钱才弄出来的，这都是从自己嘴里省出来的钱。
除了实验必须要用到的那部分之外，阿秋要去一包玩了一次，楚天都为此郁郁寡欢了好几天。
不过先前听到二伯在背后也为自己努力过，楚天这心思就有些动摇。
最后他还是从怀里摸出了一包来，对二伯说道：“二伯，你退远点，小心一会儿起烟了呛到你。”
“哦哦！”
二伯又兴奋，又谨慎的往后退了好几步，问楚天：“到这儿行了吗？”
“行了行了，您看着吧！”
说完，楚天一举手，猛地就把纸包摔在地上。
霎时间，浓浓白烟从纸包两侧楚天特意留的缝隙之中喷涌而出。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白烟就窜天而起，直冲云霄。
二伯十分的震撼，嘴巴张的能塞进去拳头。
“哎呀！哎呀！这真是……真是了不得呀！”
二伯激动的语无伦次：“阿铁，你真是云霄真君下凡不成？”
楚天无奈的道：“二伯啊，我要真是什么云霄真君，我还犯得着在这儿捡你们扔的杂草么？我早腾云驾雾飞到天上去，找人帮我一阵风把杂草刮跑了。”
“别胡说八道啊，我可告诉你，我们没往地里扔杂草，这都是地里自己长出来的，你可别往我们身上赖。”
“啊行行行，这块神奇的土地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冬天还能长杂草，大自然真是太神奇啦！”
伯侄二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楚天手里的活也没停下。
后来总算是捡完了杂草，楚天也已经有些累了。
他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二伯道：“二伯，还有什么指示没有？”
“呵呵，不错，没有了，你的今天的活结束了，明天再来吧！”
“啊？！我明天还得来？”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呢？”二伯理所当然的说道：“耕地可是个细致活，你以前从来没接触过，不趁着冬天把你教会，难道要让你春天播种的时候祸害庄稼么？
少废话，明天你过来就完事了。”
“真不行，二伯，我家里还一大堆事儿呢……”
“你小子才多大啊？你就会用这种借口了，这往后可还了得？
就算是不教你耕地的知识，为了让你改改这些臭毛病，也得把你拉到这边来好好的教育一下。
也不知道你这身毛病都是跟谁学的，老四身上可没你这毛病，难道就是在芦泽书院跟你那先生学的？”
“二伯啊，我……唉！总之，您先让我过年，等过完年，你们爱怎么折腾我怎么折腾我，我都绝无二话，您看行吧？
主要是这几天确实要准备的事情比较多，我是真的腾不出时间来。”
楚天是可怜巴巴的哀求，二伯恰好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见状，他思索了好久，一直上下打量了着楚天。
后来实在扛不住楚天的软磨硬泡，最后才长叹一声说道：“唉，好吧……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
这要求不是我强加给你的，是你三爷爷，我三叔对我的要求。
他让我趁着这个冬天把你教会，免得开春了下地祸害庄稼。
所以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你要是不好好学，到时候我跟你一起遭殃。
我肯定是不想遭殃的，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在你。
你要是学的好，咱们就一遍过。
你要是学不好，害得我跟你一起被你三爷爷骂，到时候我可是要加倍奉还的，你知道了吧？”
楚天吞了口唾沫，心说这种地怎么弄得跟打仗一样。
无奈的点点头道：“好吧，侄儿答应就是。
不过侄儿愚钝，万一真学不会，二伯，你到时候可莫要怪我。”
“好说好说，你是真心实意，还是偷奸耍滑，你二伯我还是看的出来的。
那咱们一言为定，过完年，你可就要一切听从我的安排了。”
“好！”
看着楚天点头答应，二伯这才在脸上恢复了笑容：“顺便，村子里还有点好东西要送给你，你在村口等着，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