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不是巧了吗
握着斧柄的那只手,精瘦无比,还略微的有些发黄。
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纹路清晰可见。
看上去这双手的主人,比起白贺来都有不如。
然而,当那只手毫不费力的将嵌入地面之中的斧子提起来的时候,武师意识到,自己遇上狠人了。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光是看这人拿斧子的姿势,就知道他是个用刀的好手。
也就是他的手里现在没有刀,假如把那只斧子换成刀的话,自己现在估计已经要转身就跑了。
武师吞了口唾沫,心想这又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抬眼一打量,好么,武师又吓了一跳。
只见眼前之人披头散发,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奇脏无比。
满脸的络腮胡长的都到锁骨了,还发黄发卷,光是看着都觉得膈应。
身上穿着一身破布衣裳,还打着好几个补丁,那整个人是又瘦又高,就跟个竹竿似的,脸更是瘦的都没人形了。
武师心中暗道,这又是哪里蹦出来的妖怪?
他不知道,楚天可太清楚了。
这正是他昨天在路边救回家中的男子。
此人恢复的也快,就昨天一下午加一晚上,今天一大早就已经能下地了。
也不知是药效太好,还是他本身就厉害,总而言之,他这个恢复速度,可是着实把楚天给吓了一跳。
刚刚楚天见白贺受伤,眼珠子都红了,气急败坏的撸起袖子就要冲出来跟这武师拼命。
才把挂在厨房门前劈柴用的小斧子拿出来,就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的也不是别人,正是这个比乞丐还脏的男子。
他从楚天手里拿过斧子,然后一言不发的就直奔那武师走了过去。
武师丝毫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接近,直到他举起斧子砍下去的时候,武师才闪躲开。
楚天在后面看的揪心极了,那武师躲开的时候,他都直拍大腿。
见武师闪躲开来,那男子便咳嗽了两声后,说道:“小恩公,某家这边没事,您快去看看那位兄台伤情如何。”
楚天这才从那男子的背后,一溜烟的跑到了白贺身边。
蹲下来查看白贺的伤势,好家伙,额头真是破开了一块好大的伤口。
楚天连忙脱下上衣,全当作是纱布,按在白贺的伤口处。
白贺这个时候是迷迷糊糊的,头也晕,眼也花,楚天按着他的伤口,他还知道疼,但也没太剧烈的反应,就只是哼唧了一声。
刚下完雨的地面上满是泥泞,白贺身上的衣服也随着他跌在地上而彻底染上了污泥。
楚天急着扶起他,但他毕竟还是个未成年的身体,折腾了半天,也把自己弄了一身泥,最后才堪堪将白贺搀扶起来。
而另一边,武师上下打量着那男子,缓缓说道:“没听说过昌平县有你这么一号人啊,外来的?”
“嗯。”
男子淡淡的答应了一声,然后开始绕着那武师踱步。
武师见状,心中大为警惕。
这家伙,开始找自己身上的破绽了。
一边跟他一块绕,一边又用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瞧你握着斧子的手法,倒像是个用刀的好手。你的刀呢?”
“卖了。”
“卖了?卖了作甚?”
“没钱。”
“没钱你就卖刀啊?好歹也是吃饭的家伙,怎么能说卖就卖呢?”
“你说的对。”
饶是这武师一门心思的想用言语来打岔,对方的回应却都是爱答不理的意思。
就在他气急败坏的一瞬间,那男子猛地冲了上来。
不好!
武师心中大叫一声,急忙是下腰,仰脖。
只见那男子手里的斧子,将将沿着他的鼻头划过。
武师心中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心想这下可麻烦大了。
没想到这小小的破地方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个高手,就他这本事,放在东阳武馆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说不定都有跟赵馆主一争高下的本事。
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两步,与那男子拉开了距离,武师说道:“兄台,你的实力,在下佩服至极。
不如这样,今日你放我一马,今后在下必定有所报答,你看如何?”
男子缓缓摇着头说道:“你今天踏进了这个门,你就走不掉了。”
说完,又是一斧子劈了下来。
武师心中暗恨,身体一边躲闪,一边在口中喊道:“兄台!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大家都是在道上混的!何必如此大动干戈,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呢!”
男子没吭声,手下的动作愈发的猛烈了。
武师是上蹿下跳,连躲带闪。稍有不慎,他就要被这男子一斧子劈到,更别提还手了。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武师满身上下是大汗淋漓。
僵持了一会儿之后,那男子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毕竟还是有病在身,即便是本领再大,也逃不过这体力的虚弱。
见有机可乘,武师毫不犹豫的翻了脸。
心说刚才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我要叫你高攀不起!
怪叫一声就朝着那男子递出一拳。
只见得寒光一闪,那男子速度好似鬼魅一般抽斧便砍。
武师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伸出去的左胳膊,整个小臂被整整齐齐的切了下来。
那条小臂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啪唧一声落在不远处的泥汤里。
“啊啊啊!”
武师伸出右手捂住自己的伤口,痛的是惨叫连连,躺在地上直打滚。
那男子挥出这一斧后,也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的。
踉跄着走到廊檐下,把斧子丢到一旁,身体靠着墙,咳个不停。
楚天都看傻了,心想自己是把什么人给救回来了啊?
他长这么大,杀鸡都没见过,哪见过这场面啊?但这家伙怎么就跟干了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一样,一点都不见他慌乱呢。
心中纵使不解,楚天现在也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刚刚白婴在屋里愣了半天之后,然后就哭着跑出来了,跟着楚天一块搀扶着白贺回屋。
但俩人的力气也是实在有限,白贺虽然强打精神撑着,可他受的伤也实在是太严重。
迷迷糊糊的又摔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得亏是阿秋从厨房出来了,帮了一把两人,这才把白贺送回屋里去。
方才白贺父女二人刚来的时候,阿秋就听到了。
她忙不迭开始擦身子,穿衣服。
可穿到一半,外面又闯进来那个武师。
阿秋吓得不敢吭声,直到见白贺站出来的时候,阿秋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赶紧穿好衣服,可为时已晚,白贺已经一头撞在墙上了。
阿秋本想出门,怎奈方才穿得太急,衣服还穿反了。赶紧又脱下来换好,这才正赶上楚天和白婴搀着白贺进屋。
也来不及问彼此是谁,阿秋和白婴都十分关心白贺的伤势。
家里几个人对医术一无所知,于是阿秋便自告奋勇,赶紧出门去请医生。
说来也巧,今天正是柳老道心血来潮出门义诊的日子。
刚进这边的聚居区,柳老道就听说楚天家那边有人打架。
一开始柳老道还不知道是楚天,等他带着吕尚二人凑到跟前去一看热闹,这才发现,院子里那小孩,不正是楚天吗?
吕尚对楚天很是好奇,因为他精通相面,知道楚天非是常人。
可他又想研究楚天,又担心自己引火上身,因为过于研究楚天而遭到老天的报应。
所以他很是纠结。
至于柳老道,自从张氏把他卷进楚家的破事里面之后,这老道就刻意的与楚家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可不想再跟这帮人扯上什么关系,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啊。
但是医者仁心,柳老道更是心善。
本来都转头走了,忽然听见阿秋匆匆忙忙的出来找大夫,柳老道便主动亮明了身份。
阿秋大喜过望,连忙请柳老道进院。
吕尚心中虽然抗拒,却也只得跟着这位老师兄一同进了院子去。
柳老道看到外面躺在地上的那个武师一脸痛苦的挣扎,心善的他也没法坐视不管。
不过这种伤势,他能做得也有限,只有赶紧撕下裤腿,绑在那武师的断臂处,狠狠的勒紧。
随后,又跟着阿秋到屋里查看白贺的伤势。
白贺是强撑着一口气进了屋子,一进来,就彻底昏迷不醒了。
可把白婴给急坏了,伏在爹爹的身上是嚎啕大哭。
楚天心里也难受啊,心说甭管他对自己是不是有成见,态度又如何。
他今天受伤,完全是为了保护自己,自己也有责任。
想到此,楚天暗暗捏紧了拳头。
这一切,全他妈怪那个姓赵的,父子二人都他妈不是好东西!
又不是老的打小的,小的跟小的之间凭本事打架,你个老的跑出来掺和个什么劲?
想到这楚天更恨了。
姓赵的,别等老子把这口气缓过来,不然早晚要他妈玩死你们两个!
阿秋去而复返,速度之快令正在恼火的楚天也很惊讶。
扭头一看,见是柳老道那张慈眉善目的脸,更加惊讶了。
“柳仙长?怎么是您?”
“叙旧的话之后再说,先让贫道来看看伤者吧!”
柳老道的医术,那是出了名的。当初楚天虚弱的那么厉害,喝了他的药一个半月就恢复的跟个正常人没两样,这让楚天对他感到非常的佩服。
一听说他要先看伤者楚天赶紧让开,柳老道凑到近前,看了看白贺的伤口,然后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拿出一个白瓷瓶,拔掉瓶塞就将里面的褐色粉末倒了些在伤口处。
然后又捏着白贺的手腕品了一番脉象,最后说道:“无妨,只是撞到了头昏迷了过去,其他一切正常,没有大碍。”
听到柳老道这么说,楚天才算是松了口气。
白婴不知道柳老道是何人,便哭哭啼啼地问道:“您是大夫么?”
柳老道点了点头,楚天也在一旁解释道:“这位可是咱们昌平县出了名的活神仙,柳仙长。
这附近十里八乡,五村六寨的人,得了什么重病,宁可雇马车,都要来城里看柳仙长,他的医术可是十分了不起的。”
柳老道就爱听这个,不过这话从老楚家的人嘴里说出来,他又觉得有些别扭。
“呵呵,楚公子说得太夸张,贫道的医术远没有楚公子说的那么夸张,贫道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夫罢了。”
诊治完了伤势,柳老道转身就想走。
楚天心想着,反正来都来了,家里正好还有个病号,让柳老道也给他瞧瞧,多好。
想到这楚天就让柳老道先别动,然后就出门去找那个男子。
那男子正靠在墙边喘粗气,动静就跟个破风箱差不多,声音呼呼作响。
楚天出门见了他,急忙招呼他过来,拉着那男子进了屋。
只一眼,柳老道就瞧出来这人病得不轻。
忙把那男子让到座位上,然后便开始号脉。
在柳老道号脉的这会儿功夫里,楚天悄悄的退出了房间去。
不为别的,他看到那个被砍掉了一只小臂的武师,正挣扎着站起身要跑。
楚天这还能让他跑了?
顺手抄起一根扁担,二话不说照着那武师的后脑就抡了下去。
断了条小臂,也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这武师的血是流了不少。
此时还能走动,完全就是靠着不想死的意志在行动。
猛然间后脑挨了一下,武师顿时是万念俱灰。
心头这一口气一松,整个人也随之瘫软了下来,扑通一声,就倒在地上。
虽然人还喘着气,可也是进气不如出气多了。
楚天看人已经倒下,就把扁担放归原处。到厨房里找了根麻绳,走过去把那武师五花大绑起来,然后拖着回到了廊檐下。
将绳子的另一端,死死系在一根柱子上,这样就不担心这家伙跑了。
门外看热闹的邻居见院里一地的血,又见楚天如此行动,一个个是心头狂跳,坐卧不宁。
有那胆子大的,趁着楚天出来,就在外面招呼道:“楚公子!楚公子!”
楚天搬来这边之后,虽然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身份,但无意之间的举动,也常常显得他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加上跟他住一起的那个小姑娘,又总是称呼他少爷,所以时间一长,即使是他不说,邻居们也猜测他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孩子。
虽然有人也往这昌平县最出名的楚家上猜测,但转念一想,楚家的那大少爷可是个变态杀人魔,而且这时候估计还在牢里,所以就否定了这个猜想。
又猜楚天到是其他楚姓富贵之家的孩子,还有觉得楚天这就是个假名的。
总之对于楚天的身世,不甚了解的邻居们彼此之间传的是众说纷纭。
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楚天绝不可能是什么自食其力的普通人。
因此,众人在叫楚天的时候,跟叫自家那死孩子的态度就全然不同,都是很尊敬的喊一声楚公子。
“楚公子!楚公子!”
楚天听到外面有人喊自己,转过头看去,见几个脸熟的邻居,就站在自家的院门前,冲自己比比划划的,让自己过去。
想了想,楚天还是走了过去,勉强堆出一个笑脸,对着众邻居拱手打了个招呼:“刘姨,常婶,王大爷。”
王大爷瞅瞅院里,又瞅瞅楚天,直奔主题:“楚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唉,说来话长啊!”
楚天便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将自己与赵风雷之间的恩怨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邻居们。
赵风雷何许人也,身在昌平县城的哪有一个人不知道的?
一听说楚天跟赵风雷整起来了,众人不免也替楚天捏了一把汗。
“要不啊,你还是跑吧!楚公子!”
刘姨在一边说道:“赵风雷在咱们昌平县本事可大着呢,你跟他打仗,就算是能打赢他,他肯定也得刮你一身皮下来。
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没错啊。”
“对,同意。”
“赞成。”
众邻居一听,是纷纷点头。
众人赞成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这主意出的多好,而是他们不想当被殃及的池鱼。
楚天是他们的邻居,这次出的事情,就已经够叫人担忧的了。
倘若再有下次,赵风雷亲自带一堆人前来此处,到时候双方大打出手,免不了对他们造成一些损失。
别看他们平日里又是帮衬楚天,又是信任楚天的。
可真到了关乎自己切实利益的时候,如同眼前这般的小民心态,便会开始作祟。
这是人的本性,有的人嘴上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而有的人嘴上不说,内心想的也是同样的事情。
至于那些能够完全克服的,如果不是跟对方的关系十分亲密,那么这种人一般被称为圣人。
楚天对他们的心思,再明白不过了。
他毕竟曾当了几十年内心冷漠的人,怎么会不清楚他们心中所想。
知道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楚天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好点了点头道:“诸位的提议,我会考虑的。现在已经没什么事情了,多谢诸位的关心,请回吧。”
楚天开始赶人,那些邻居们也不好再赖着。假作热情的关心了一番后,便各自散去。
然后楚天回到院里,站在阿秋屋门口听了听里面,除了白婴啜泣的声音之外再没什么动静,他就找了个小板凳,坐在那武师前头,等他醒过来。
而此时,屋内的柳老道,已经给那男子号脉完毕。
他抿了抿嘴,有些责怪的道:“你呀!得了病也不赶紧找个大夫去瞧瞧,愣是一直拖,拖到现在这般状态。
现在好了,你是伤及了元气,没有半年的将养,你恐怕是恢复不过来了。
现在你的身体状况,甚至要比我初见楚公子的时候都差,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那个时候,他病了十几年,人又是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你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体格比他还差,这说得过去吗?这像话吗!”
那男人一听,顿时是脸色一变。
心想这老道,倒也有几分本事。
他确实是先前得了病,但之后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拖着,也未能好好的把病瞧一瞧。
所以,柳老道说的在他眼里是分毫不差,他不由对这老道生出了几分的敬意。
“既是如此,那仙长可否有什么药物可以治疗某家?”
柳老道沉吟片刻,随后又从药箱里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笔来,问吕尚要了装在一个小瓷瓶里面的墨水,然后便开始提笔书写药方。
这时,阿秋又把之前那个大夫给开的方子拿了出来。
柳老道扫了一眼,说道:“这方子不错,但是再添一两味药效果会更好。
而且,这药只是能让你恢复元气,却不能治你这病落下的根。
贫道现在再给你开一副药方,到时候你再多抓一份。每日早晚煎服一次,不出半个月就可见效。
但你得坚持喝个半年,否则这病根不除,将来仍会复发。”
柳老道一边说,一边写。
那男子看着柳老道写药方,听着柳老道说话,心里头都发苦。
柳老道上下两片嘴一碰,说的是挺轻巧,可他上哪儿去买药去?
买药,不得花钱么?自己上哪儿去弄钱?
就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状态,别说弄钱,光是走道都费劲,没钱,又怎么抓药喝?
想到此,男子不由黯然神伤。
柳老道心思也没细腻到那个程度,写完了药方,叮嘱了几句之后,就准备带着吕尚离开了。
吕尚这半天,一直盯着白婴看。
没办法,白婴这小姑娘长得也是确实漂亮,很容易就能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再加上她因为父亲的昏迷,哭得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任何一个正常的男性,都会忍不住注意到她。
吕尚起初也是因为这一缘故,才盯着她看个不停。
可当他端详起了白婴的面相时,他不仅大吃一惊。
这小姑娘的面相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的富贵之象了。
紧接着他在往深了演算,发现这还不是什么普通的富贵,而是大富大贵。
将来就算不是什么皇后,也能混个王妃。
吕尚想了想自己这辈子大概是没什么机会当皇帝或者王妃,就知道这小姑娘怎么都不会跟自己有什么交集了。
吕尚透过观察白婴的面相,得出了此女未来如果不是皇后,就是王妃的结论。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双眼一阵刺痛。紧接着再睁开眼看白婴时,吕尚又是大吃一惊。
他连忙伸出五指掐算一番,竟惊讶的发现,白婴又成了个乞丐的命。
吕尚傻了,他长这么大,自从跟师父学相术,学卜术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还没等他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他就听到楚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柳仙长,外头这家伙看上去不行了,您有法子救他一下么?
我还不想让他死,他的目的我还没问出来呢。”
前半句话,让柳老道十分欣慰。
后半句话,却让柳老道脸色一变。
好家伙,到底是那楚家的人啊,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柳老道语重心长的说道:“有些事情不必追根究源,本身就是心知肚明的事,何必要搞出一片腥风血雨呢?”
楚天知道柳老道这是拿话点自己,但他还是摇了摇头道:“如果光是我一个人的话,怎么都好。
可问题是,这家伙来了,不但要带我走,还要带走我这位朋友。”
楚天说着,指了指一旁十分茫然的白婴:“我这位朋友可没惹到他们老赵家,所以他为什么要找我这朋友,我是一定要问清楚的。”
柳老道一听这话,觉得也确实应该是这么回事。
没多言语,起身就往外去了。
之后他看了看被绑着的武师,摸了摸他的脖子,然后说道:“没事,就是流血流的太多,没了力气,昏过去了。
你若是强行要他醒,不太好办。
你最好还是等他自己醒来吧,最多也就是两个时辰。”
楚天谢过柳老道,柳老道忙说不用谢,然后又聊了几句,紧接着就带上吕尚出门了。
师兄弟二人很快离开此处,路上,吕尚忽然对柳老道问道:“柳师兄啊,敢问这楚大少爷究竟是何许人也?”
从楚天的破宅子出来走了也有一会儿了,吕尚靠着这会儿的功夫,也琢磨明白了。
自己之前之所以在两次观相之时有着如此之大的误差,那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楚天来了。
这家伙一出现,吕尚的相术似乎一下就不好使了。
他眼睛那时刺痛了一下,估计也是因为楚天进了屋。
想到这,吕尚心中大呼惊奇。
师父曾经说过,有的人天生的面相就很难观测,有的人就很容易。
这天下数万万的人,不论什么样的个例,肯定总是有的。
然而,楚天这样的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师父口头转述自己的类型,就足足有好几百种,偏偏就是没有楚天这一种。
想到此,吕尚对楚天的好奇心是呈几何倍数的增长啊,他现在也顾不上什么天谴不天谴,就想把楚天这个特殊的体质研究明白了。
听到师弟发问,柳老道有些惊讶。他扭头看着师弟说道:“你怎么了?之前你不是说,害怕天罚,所以看那楚天都要躲开么?
怎么今天忽然间起他来了?”
吕尚想了个借口道:“没什么,就是看他之前住在深宅大院,享受荣华富贵。
这次见面,他却跑到这么一个破宅陋院之中,我是觉得有些好奇。”
那吕尚不知道原因,柳老道还能不知道么?
他点了点头,有些唏嘘的说道:“其实这孩子本身是个不错的孩子,可惜他家里实在是太乱套了。
他那个后妈唉,甭提了,背后议论人家也不好。
总之,他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那个后妈功不可没啊。”
吕尚思索了一番,莫不是当时那个管家说的什么夫人?
原来不是原配,怪不得楚老爷一听说她的事情之后,就立刻气哄哄的找过去了。
这要是原配,估计楚老爷屁都不敢放一个。
扭过头去,心中默默记下楚天家的位置,吕尚想着,今后若是有机会,定要跟这人亲近亲近。
随后他又暗中掐诀念咒算了一卦,结果令他大跌眼镜。
他本想算一算,自己接近楚天是好还是坏,可就这么简单的一卦,他竟然算不出来。
他这只算好坏,已经是足够简单了,可最后还是没有明朗的结果,这让吕尚心中的好奇更甚。
对于一个年纪轻轻就精通占卜的人来说,人生最大的无趣,莫过于已经提前知道了一切的结局。
年长的人,或许还能克制一些,知道窃取天机,要遭报应。
但是年纪小的人,缺少生活经验,没有什么阅历,他们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所以总是克制不住的去探索,去推算。
这就是为什么,年纪小的卦师往往短命,要么就是有些残疾,而年纪大的卦师,找他算卦要的钱都快赶上一条命了。
吕尚深知这个道理,因为师父就常常指着他瞎掉的左眼告诉他,这就是他年轻狂妄时,疯狂窃取天机所付出的代价。
然而,真正能控制住这种本事而不去使用,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就好比刚刚,他完全是情不自禁的就开始了卦算,看了眼白婴的未来。
本来吕尚对这种事已经有点绝望了,他觉得自己可能也会跟师父一样落下一个终身残疾,才能吸取点教训。
然而楚天的出现,却让吕尚察觉到了一丝希望。
他在身边,很多事情就充满了不确定性。而说不定,只要自己一直在他的身边呆着,那自己对于卦算的依赖,也能纠正过来。
想到此,吕尚心中是蠢蠢欲动,忍不住又算了一卦。
果然,结果依旧是朦朦胧胧的,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就跟没算过一样。
就在吕尚这样想着的时候,楚天的宅子里面,也是一片寂静。
白贺的伤口得到了简单的处理,本以为性命难保,却恰好遇到了柳老道。
得到了柳老道的诊治,楚天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一样。
帮着阿秋与白婴给白贺脱掉身上的脏衣服,然后用温水擦洗身上的泥污和血污,等擦干净了,就把他抬回了床上。
三人也都烧了点水,清洗一番自己的脸和手。
刚刚忙着搀扶白贺,三人几乎都弄了一手的泥。
至于那男子,则在楚天的吩咐下,回屋歇着去了。
但他也是闲不住,生怕那武师挣脱束缚伤及楚天。
又回屋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楚天边上等那武师醒。
阿秋和白婴都在屋里,一边照看白贺,一边闲聊。
外面的两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也开始闲聊起来。
楚天问道:“老哥,我看你这武功好像挺厉害的啊,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啊?”
男人回答道:“回小恩公,某家曾在家乡做过班头,后来又做了县尉。
之后征讨贼寇时,又当过副将。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如今的某家,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百姓而已。
此番前来陕西,本是准备买马回山东贩马,可惜半路遇到了山贼,将某家身上的银子全数劫走。
某家拼了老命才逃出来,又饥又饿之下病倒,还是小恩公所相救,某家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楚天一听,心说你是放你娘的屁!
这话拿去糊弄三岁的小孩,人家都不一定能信,你拿来糊弄我?
你拖着个病身子跟个没病的人打架,还把人家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你说你被山贼抢劫,我怎么觉得你是个能打劫山贼的人呢?
不过心中这么想,嘴上却不这么说。
楚天皮笑肉不笑的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挺可怜的。”
说完,也不再言语。
那男子本来是见楚天年幼,随便编造一个身世糊弄一下。
可他没想到,楚天果然不是一般人,一眼就给他看穿了。
这把他那张老脸臊的是通红啊,忙说道:“抱歉,小恩公!方才某家一时糊涂,没说实话,还请小恩公不要见怪!”
楚天阴阳怪气的道:“没事没事,反正咱们也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我没必要知道你的底细,问你才是我的不对。”
哎呀!
这话一出,那男子羞臊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心中顿时是懊恼不已,怎么自己方才就鬼迷了心窍,非要编瞎话来糊弄人呢?
那男子臊的啊,都恨不得扇自己的嘴巴子。
他连忙说道:“小恩公,某家并无此意啊!某家只是担心,将小恩公卷入此事,不太好。”
楚天翻了个白眼道:“甭管你身上背着什么事儿,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啊。
你要背的是什么别的事情还好,倘若你是被仇人追杀,或是被朝廷通缉,我把你这条命救下来,我岂不是要把我自己的命都搭上去?!
综上所述,你把你的事情告诉我,也好叫我提前有个防备啊!”
“是,小恩公说的是极,某家这便告诉您”
说完,沉吟片刻,便开始讲述道:“小恩公,某家本名凌飞,家住临州开阳县八里杨槐庄。
原是开阳县县尉,兼领开阳县马快班头。
家中有六十岁的老母,结发的妻子,还有一对三岁大的儿女。
本来日子过的无忧无虑,直到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