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味精
楚天说完这番话之后,那人很明显的愣住了。
虽然楚天对于那伟大理想的理解十分的浅薄,但是三十年的耳濡目染,好歹也是让他多少有了些能拿出来说的资本。
而对于这些遵循着《礼记》和儒家学派,希望达到天下大同的古代读书人来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在这个想法上付出过什么。
他们并不知道,为了达到那一步,需要付出多少的代价。
理想永远是遥不可及的,而通往理想的每一步,都是艰辛的,充满苦涩的,但同时也是怀抱着巨大成就感的。
楚天想要跟这个人结识,不为别的。他只是觉得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之中,人人都被封建礼教束缚的动弹不得。
而这个人竟能跳出框架之外,能怀抱着那么伟大的理想,并且付诸行动。
无论如何,这个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楚天不想让他怀疑,他的理想是错的。楚天想让他知道,他的理想没有错,而是他的路走错了。
看着那人僵在原地,楚天也没有多说。
他站起身来,自顾自的拉起了那人的手,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叫楚天。”
说完,他转头径直离开了小屋。
今天的交流,也算是了却了楚天的一番心事。
他离开之后,只觉得是神清气爽,甭提有多舒坦了。
阿秋来的时候看到楚天跟前两天心事重重的样子截然相反,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傻姑娘在前两天以为楚天在狱中过的不好,甚至都上了火,嘴里面起了个大泡,两天下来净喝粥了。
就这样过了一天,到第二天的时候,楚天一早醒来,本打算出门洗漱。
可他刚推开门,就看见外面跪着一个人。
那人还不是旁人,正是那个神秘的文曲狱星。
楚天大惊失色,急忙快步上前,双手搀着对方说道:“哎呀!前辈,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请起来!”
那人看见楚天出来,二话不说是猛地往地上磕了个响头。
“先生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楚天被他这一出整的直发懵,摇着头说道:“前辈啊,你搞错啦!我书都没读几本,又怎能做你的先生呢?论学识渊博,我远远不如你啊!
更何况,我年纪又比您小到不知道哪儿去了,您还是不要叫我先生了,快起来,快起来吧!”
“非也。”那人抬起头看着楚天,刚才磕在地面上的脑门有些发红:“学无老少,达者为先。
昨日您对我说的话,我整整想了一天一夜,才终于想明白。
当我想通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您的思想究竟已经到了何种的高度。
我自幼便开始读书,十分赞成天下大同的观点。
人人为公,各司其职。人人爱别人就像爱自己的家人一样,这样的天下,才是完美的天下。
于是我怀抱着这种思想,投身于建设大同天下的行动之中。
之后的事情,您也知道。我成为了整个昌平县的笑柄,且一败涂地。
在这之后的几十年里,我一直在思考,我因何而失败。
但以我浅薄的见解,最终我也是无法知晓分毫。
我不停的读书,希望从先人的智慧中汲取经验,但我发现,他们似乎从来都没有把这个想法付诸行动过。
因此,他们只是提出了一个构想,却从来没有人朝着这方面去努力过。
我的追寻是失败的,可您的说法让我豁然开朗。
很明显,您在这方面的见解,比我要深得多的多。
所以,还请您不要推辞,务必收下我做徒弟,传授我天下大同之治的知识吧!”
楚天被他说的心中五味杂陈,是啊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以儒家为代表的那些人的确是提出了‘天下大同’的概念,可他们也仅仅只是提出而已。
倡导君,臣,父,子的他们,又怎么可能会真正的做到天下大同呢?
而正是由于根深蒂固的君臣父子思想,才让这片土地上几千年来都有着十分严明的阶级制度。
上层阶级对下层阶级永远都是压迫和剥削,而身为底层阶级的普通老百姓,也只能默默的忍受。
这五千年的历史,每一页都写着吃人。而被吃的又何止是普通人呢?
上至君王,下至百姓,谁又没有被吃过呢?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片土地上的草,不是百姓,也不是君王这片土地上的草,是那些恰好位于其中的世家地主官僚。
这三者相辅相成,福祸相依。每当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结束后,他们就会像那离离原上草一般,春风吹又生。
他们才是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的蛀虫,他们才是真正的吸血鬼。
帝王被他们蒙蔽,百姓被他们玩弄。朝代有枯荣,他们则万古不朽。
越是读史,就越是明白一个道理。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
在历史上留名的每一个人物,每一个事件,在每一个当代,都有着他们各自的理解。
每一个当代都有着各自的价值观,因为其取向不同,所以导致对历史人物,历史事件的评价也有所不同。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便是,推翻了前朝统治的后代帝国,一定会竭尽所能的诋毁前朝。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算是名正言顺。
他们推翻了那个腐朽的王朝,这正说明了他们的正义。
而事实是什么,这并不重要。
眼前这个满脸希望自己接受他提议的邋遢男人,虽然有着超前的思想,但终究还是逃不出儒家思想的局限性。
他从小就在君臣父子的影响下长大,又怎能想象出人人平等的天下呢?
思虑良久,楚天最终还是拒绝了他。
“前辈,你还是先起来吧。恕我直言,你的要求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男人惊诧的道:“难道是您嫌我太过愚笨么?”
“并不是。”楚天叹了口气,苦笑一声说道:“只是这里面的原因很复杂。
你要知道,天下大同的确是个很美好的理想,但这只构建在没有人需要劳动的前提之下。
或者说仅需要少部分人的劳动,就足以供养绝大多数人。到了这个时候才能够真正的实现天下大同。
因为所有的阶级,所有的不公,归根结底都是资源的不平衡。
当少数人劳动的产出足以满足所有人对资源的需求时,天下大同的世界就自然而然的实现了。
可是你想想,即便是如今,全天下的天地一年四时都不荒废,永远在产出,恐怕也无法满足所有人的需求吧?
更别提人们的愿不愿意接受了。
所以你就算拜我为师也没有用,光靠我们是根本无法改变什么的。”
楚天说罢,扭过头去,没看男人那茫然的表情,而是自顾自的去洗漱了。
话谁说起来都容易,但做起来难。
楚天本身也不是什么心智坚韧的人,让他动动嘴皮子可以,但叫他真做出来,那他可不干。
想做那种大事业,不知道要吃多少的苦头。
自己这辈子好不容易才过上了舒服一点的生活,他才不想再过上苦日子。
很让人无语,但也很现实。
大多数人都是说得比做的容易,而楚天就是其中之一。
这就是公者千古,私者一时。
伟大的人,往往都是克服了人性的弱点,战胜了欲望对自己的压迫欲。
而普通人,大部分都在这败下阵来。
楚天上辈子自杀,是因为在那个时代,他并没有什么理想。
一无亲来而无故,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能支撑他继续活下去。
而这辈子,读了那么多的书,如今的楚天虽然拥有伟大的理想,可他仍然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无法克服自己人性的弱点,也无法战胜欲望。
或许他注定这辈子只能像个纨绔一样度日,但这对他来说,不毫无疑问,正式对他上辈子那悲惨遭遇的补偿吗?
理想主义者是值得尊敬的,可惜,自己只想活在当下。
楚天一边用柳枝蘸着盐刷牙,一边想道。
如果那个文曲狱星要是能从自己的话里悟道什么,然后开创出一片天地的话,那就真是再好不过了。
再回到屋前,文曲狱星已经消失不见了。
楚天心里头也是松了口气,这家伙要是还在,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文曲狱星虽然不在,另外那四个人却都凑过来了。
因为早上他们可是亲眼看到楚天与文曲狱星在门外的互动,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一个劲爆的大新闻。
他们虽然不怀疑,楚天的能力早晚能让这位文曲狱星接纳他。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为性格孤僻的文曲狱星,竟然接纳的这么彻底。
还给楚天磕头,还要楚天收他当徒弟。
如果说四人之前对楚天还只是敬重的话,那这下他们就是彻底的敬仰了。
这位大仙连那个奇葩都能征服,他到底隐藏了什么手段,他到底是哪路的神仙?
于是等楚天回来之后,这四个家伙就都凑在楚天身边,要求楚天给他们好好的解释一番。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楚天四月中旬入狱,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初了。
这对于楚天来说,这一个半月的时间,他过得还挺充实。
每天都有事情做,而且在狱中还跟那几个人结下了不错的友谊。
离开的时候楚天保证,四人出狱以后,若是走投无路了,那到时候尽管去找他。
他别的不敢保证,至少提供个住处,提供个饭菜是没什么问题的。
楚天说这话的时候把胸脯拍的砰砰作响,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忧心忡忡的阿秋。
不过,即便他没有注意到也不要紧,因为很快,他就知道,自己刚才的保证放到现在有多可笑。
“家里已经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你搬到外面去住吧。”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楚天回家的时候求见父亲,父亲不见他。取而代之的,却是张氏叉着腰,得意洋洋的对他说道。
“你的东西,阿秋早都替你搬走了。从今往后,你每个月只有一两银子的例钱,除此之外,其他的一切你就不要多想了,这个家从今天开始就与你无关了。”
张氏说完,就派人把楚天赶出了家门。
而对此早有预料的阿秋,则是拉着楚天的胳膊道:“走吧大少爷,奴婢带您去新家。”
发生这一切,是远远出乎楚天预料之外的。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才出去一个半月,这家里居然就被张氏给夺权了?!
而且张氏见自己的时候,楚管家也在一旁。
这位楚管家楚天可是清楚,他是父亲最忠实的狗腿子。父亲说一他就不会说二,那么他刚才一言不发,毫无疑问是得到了楚老爷的授意。
楚天几乎是机械性的跟着阿秋在走,两人穿屋过巷,竟是直接出了城去。
一直来到城西的平民聚居区,阿秋带着楚天到了一处破宅子前,方才停下脚步。
看着直愣愣的楚天,阿秋赶紧说道:“大少爷,这宅子外面虽然看着是破旧了些,但里面奴婢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了,您不用难过,奴婢保证这里面的屋子跟咱们府上您住的房间一模一样。”
楚天发愣倒不是因为这住所,而是他到现在都没缓过来,自己被赶出家门这件事。
这实在是一个令楚天很难想清楚的选择,难道他被放弃了?
事实上做出这个选择的楚老爷,内心也非常的痛苦。
前文书说到,楚老爷与张大庆合作,他出钱,张大庆出人,暗中调查诬陷楚天的罪魁祸首。
后来查着查着,竟然查出来内鬼就在楚府里面。
楚老爷为此是几天都没吃下去饭,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不少,病情更为加重了。
商会的同事偶有来拜访的,见了楚老爷这副模样,便回去跟其他人说。
有的人深表同情,有的人同仇敌忾,而有的人,则是动起了一些其他的小心思。
楚老爷目前所座的位置,他们觉得自己也能做,而且能比楚老爷做的更好。所以他们紧锣密鼓的开始筹备起了篡位计划。
有些人敏锐的洞察了这些事,并告知楚老爷,楚老爷听闻这个讯息之后,是彻底的一病不起了。
内忧加上外患,让楚老爷身心俱疲,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感到心力憔悴。
哪怕是刚刚创立昌平商会,出售自家从前的产业时,面对他人的非议和嘲讽,他都没有像现在这般过。
而在这之后不久,更让楚老爷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通过楚管家的暗中调查,他发现内鬼竟然是张氏的贴身丫鬟。
又经过一次那个丫鬟与李昊的交易之后,楚老爷确定了,这潜伏在自己家中的幕后黑手不是旁人,正是张氏。
楚老爷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直接去找张氏摊牌,询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氏见状也不遮掩,明确表达楚天没教养,没礼数,添油加醋的把楚天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
楚老爷说那你也不能以刘春花的性命来陷害一个没做过这件事的孩子啊。
张氏表示结果很重要,而过程怎么样都无所谓。
同床共枕近十年,楚老爷才发现自己的枕边人竟暗藏着一副蛇蝎心肠。
这让他脊背发寒。
而他要把张氏赶出去的时候,张氏却表示,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楚老爷的骨肉,难道他想要把母子二人一起赶出家门,让她肚子里的楚家骨肉死掉吗?
张氏不愧是能把刘春花逼死的女人,即便是她还尚未出生的孩子,都被她当成了要挟楚老爷的筹码。
楚家本身就是人丁不太兴旺,算上下柳坡楚家村里的人,每一代的同龄人也不超过十个。
因此,对于这个即将到来的楚家新成员,楚老爷不得不重视。
不过他并没有一开始就采信张氏,而是特地把柳老道又给请到了家里。
得到了柳老道的肯定答复之后,楚老爷彻底放弃了。
孩子没做错什么,楚老爷不想把这个无辜的孩子卷入他母亲所犯下的罪恶当中。
无奈之下,楚老爷只得答应张氏继续留在楚府之中,但他与楚管家言明,剥夺张氏的一切权力,就只当她是个佛爷供起来,不要让她的行为影响到楚府。
家丑不可外扬啊,这件事也只能如此处理了。只是委屈了自己的儿子,等他回来之后好好补偿他吧。
可是楚老爷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身体情况越发糟糕。
本来就是家事外事一股脑的压在自己身上,再加上张氏那令人发寒的恶毒心肠,以及对她腹中孩子的担忧。
楚老爷这下好比是被一座大山压在了身上,连气都喘不过来。
人在有希望的时候,无论是多么黑暗,多么绝望的境地,都能靠着对希望的憧憬,咬着牙,坚持下来。
可是当人看不到希望的时候,人们大多数就会选择放弃,选择堕落。
这也是人性的弱点之一,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在这般境地之下,楚老爷看不到希望,所以他的病情愈发严重。
到楚天出来前的几天,他已经是吃喝拉撒都要在床上进行了。
面对这种情况,楚老爷深知自己对张氏的约束力会大大降低。
而在已经摊牌的情况下,张氏对楚天的行为只会越发的放肆。
在这种时候,楚天回来,没有自己有力的保护,楚天是万万坚持不下去的。
张氏这个恶毒的女人,很有可能会把楚天置于死地。
为了楚天的安全考虑,楚老爷找来张氏,给了她一个提议。
也就是之后出现的,楚天每月除了那一两银子的例钱之外,就与楚府再无瓜葛。
看似绝情,这却是楚老爷保护楚天的一个手段。
他已经决定,假如自己真的有一天快死了,那在死之前也一定要把张氏一起带走。
他连遗嘱都已经拟好藏了起来,等他死后,他所有的财产都由楚天继承分配,他就是楚家下一代的掌舵人。
其实楚老爷做的并没有错,只是他没有告知楚天。
关于这一点,也是有两方面的原因。
其一,楚老爷希望楚天能把这一次的经历当做是一次考验。
楚家三代人,几乎每一代人年轻的时候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经历,来丰富他们的见识和阅历。
楚天的爷爷曾经为了一个女子跑到其他的州府打拼,直到楚天的太爷弥留之际,才把他召回来并让他继承家业。
而楚老爷则是年轻时外出游历了整整十年,回来的之后他的见识和阅历都不可同日而语。
等到了楚天他的年纪不足以支撑他远行,自己或许也等不到楚天长大到那个年纪的一天。
所以楚老爷才把这次当作一个机会,他不告诉楚天,正是希望楚天能体会到自己的良苦用心。
至于另一方面么楚天出来的这一天,楚老爷在床上吐了血。
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看到自己这狼狈的一幕,因为他知道,倘若楚天看见,他必然会不顾一切的留下来照顾自己。
而这,对他来说就太危险了。
父爱如山,沉默却坚实。
在楚天不知道的地方,他已经获得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上辈子他无依无靠,这辈子的他,被人深深的爱着。
楚老爷决定好了这一切,张氏欣然应允。楚管家虽然不忍,却也只能默许,因为他也毫无办法。
唯二激烈反对的,一个是阿秋,另一个就是楚玄。
阿秋得知这件事后先是抗议,然后就收拾东西要跟楚天一起走。
她发过誓也答应过夫人,要把楚天当成弟弟一样来照顾。
她没有什么别的本事,能报答楚家对她的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她唯有这一个能力,才能回报楚家对她的恩情。
而因为阿秋抗议的动静不小,楚玄也有所耳闻。
他坚决的反对楚天离开,年纪尚小的他觉得一家人只要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不知道为什么楚天要被赶出这个家。
他才不信那些人说的话,他敬爱的大哥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然而他的抗议很快就遭到了来自张氏的镇压,但这一次楚玄并未屈服。
他以绝食相逼,逼得张氏抓狂。
楚玄的轰轰烈烈的绝食行动一直持续到张氏彻底忍受不了的这一天。
她找人把楚玄绑在床上,硬生生的往他嘴里灌粥。
楚玄也就是个六岁的小孩子,叫来三个丫鬟按住他,他就已经是动弹不得了。
绝食行动宣告失败,楚玄彻底败在了母亲的淫威之下,这让他很沮丧。
张氏才不管怎么建设自己孩子的心理问题,只要他能按照自己的规划成长,他就是个残疾人张氏也无所谓。
发生在楚府里的这些事情,楚天自然是一概不知的。
他被阿秋拉着进入了那间小宅子,映入眼帘的便是如同后世四合院一般的结构。
院子中央有一口水井,左右各一间厢房,正对着院门口的便是正房。
左右厢房与中间的正房间,并未彻底的相连。
在正房的左右两侧,都开了个口子。顺着这个口子走进去,便是两间茅厕。再往后走就是院子的后门,推开后门正是一条民巷,看来这里倒是方便。
这两步道,想来倾脚工也不会拒绝进来把秽物收走。向在楚府里面的时候,每天都是要专门把秽物运送到后门门口,再交给倾脚工的。
楚天虽然没想明白自己为何会被赶出来,但是他至少懂得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大概都要在这里度过了。
既来之,则安之。楚天没有改变现状的能力,所以他选择接受,开始打量着整个院子。
阿秋见他这样,也算是松了口气。
她不怕别的,就怕楚天突然住到这么破旧的地方,心中不适应。
所以看到楚天安然接受,阿秋心里头的大石头也总算是落了下来。
其实楚天也没什么不好接受的,毕竟即便是这样的条件也比他上辈子好的太多太多了。
张氏以为一个月一两银子就会让自己濒临崩溃,殊不知这一两银子对楚天来说都算多。
一两银子是什么概念?楚天曾经还调查过一番。
在这个时代,一两银子的购买力相当于后世的五千块钱。
一个月五千块钱,自己又不是什么穷奢极欲的纨绔,怎么用不够啊?
撑死就是拿一半做日常消费,剩下的一半还能存储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一两银子对自己的衣食来说,已经算是绰绰有余了。
想到这楚天对现状还颇为满意。
随后,阿秋领着他去了他要居住的房间,正是正房。
楚天进去一看,除了狭小一些之外,跟自己之前的住所几乎没有太大的区别。
地面上还能见到家具拖拽后留下来的痕迹,看来阿秋真的花费了不少力气,想要让自己住的更舒适一些。
楚天不免有些感动,他看着阿秋,十分真诚的说道:“阿秋谢谢你。”
阿秋被楚天突如其来的感谢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她垂着头,支支吾吾的说道:“大少爷,您不用谢奴婢,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楚天摇了摇头说道:“从来就没什么是应该的。”
说着,楚天便继续道:“好了,我这边都已经结束了,你就回去府上吧。以后不要常来看我,我可没闲钱管你的饭吃。”
楚天说完,阿秋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楚天见状,眉头一皱,心中暗想不好。
“等一下,你不会也”
楚天话还没说完,阿秋就嘟囔着道:“大少爷,奴婢也跟您一起搬出来了。”
“什么?”
楚天大惊:“你跟我一起搬出来干嘛?好好的楚府你不呆,要跟着我到这种地方来,你是不是傻啊?”
阿秋梗着脖子道:“奴婢当年都答应过夫人了,以后都要把您当自己的家人一样照顾。
夫人和老爷对奴婢有救命之恩,有养育之恩,奴婢怎能对您置之不理呢?”
楚天是哭笑不得,他知道阿秋是个死心眼,但没想到她竟死心眼到这种地步。
来了这里,就要一切自己动手。
比起楚府那只需要做一部分事的生活,固然是这里更加劳累一些。
放着好好的福不享,要来跟自己一起吃苦,楚天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唉,既然这样的话,那我问你,你会做饭么?”
阿秋眨着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很无辜的说道:“不会。”
还没等楚天说话,她又立刻道:“但是奴婢可以学!
而且奴婢虽然不会做饭,但洗衣服,收拾家务,奴婢都会!”
楚天无奈的笑了笑:“我怎么劝你,你都不会走了是吧?如果我要是赶你走呢?”
“那奴婢也不走,奴婢翻墙也要翻进来。”
楚天无语了。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答应阿秋留下来。
一两银子不算多,但也不少。支撑两人的衣食住行,也是绰绰有余。
唯一让楚天比较头疼的,就是吃饭问题。
楚天自己会做饭,可是他自打穿越过来之后,就是一顿饭都没有做过。
当初想跟楚府里面的厨子讨教一番做饭的技巧,可对方因为自己之前的行径,而对自己颇为讨厌。
自己一去找他,他立马是撒腿就跑,自己到头来也没见过他一面,提升厨艺这件事也就告了吹。
本来楚天对于饭菜口味的要求不算太苛刻,哪怕是水煮青菜他也能就着点酱料跟饭一起吃。
可若是阿秋来跟自己住一起,这样糊弄可不成。
且不说阿秋愿不愿意吃这样的饭菜吧,人家对自己这么好,自己还在饭菜这方面糊弄人家,这是不是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想到此,楚天在心中哀叹了一声。
看来,自己是一定要磨练厨艺,才能给阿秋做些合口的饭菜了。
这么一来,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伺候谁呢。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是让楚天动起了发明创造的小心思。
他当年为求生计,在各行各业都有所涉猎。
比如他就曾经在一家制造味精的厂子里面工作过。
虽然呆了也就两三个月,但楚天还是在跟同事交流的时候知道了一些事情。
譬如味精的好几种制作方法,有的说是用谷物发酵后提取,有的说最早是从海带中提取。
还有的说,有些厂子里,根本就不提取。而是把直接把海带拿过来烘干后,用专门的设备放水浸泡和切成味精大小的颗粒,之后再用染缸人工染成白色。
如此种种,楚天当时还挺开眼的。
而且楚天在那时还从食堂的大厨那边了解到了另外的几种纯天然味精,比如香菇磨成粉,紫菜磨成粉,小虾米磨成粉之类的。
这种食材不需要过于复杂的处理,只要泡几次水后再烘干,切段捣碎,就能够直接食用了。
楚天知道,味精是现代工业的产品,而古代所有的烹饪方式,都在追求鲜味的道路上一路飞奔。
刚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楚天,起初吃东西的时候就觉得口味平淡。
即便别人都在说这个好吃,那个好吃,但楚天仍然是没什么感觉。
他本以为是自己口味台中,直到今天他突然想到今后要自己做饭,因此便联想到了原材料。
同时他才想道,味精的出现,在饮食文化的历史上,可以说是对其他调味品的降维打击。
味精极大的满足了人们对鲜味的追求,这一点是其他调味料所不能比拟的。
楚天不会做肥皂,更不会做火药。但是味精,他倒是有办法鼓捣出来。
想到此,楚天颇有些感谢上辈子自己那杂乱无章的从业经历。
说不定今后还有什么地方能用到它们呢。
阿秋看着楚天一会儿一脸思索,一会儿恍然大悟的样子,有些奇怪。
不过她也没有多问。
正当她有些口渴的时候,楚天却忽然大手一挥道:“走!咱们去买点生活用品!”
说完,也不等阿秋反对,楚天便拉着阿秋一起出了门去。
虽然楚天知道如何制作味精,但是成本仍然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现在不比在楚府里面的时候,一个月只有一两银子,还要兼顾自己和阿秋的衣食住行,能用的部分其实并不多。
正因如此,他才要趁现在去市面上看看原材料的价格,好决定自己以后到底要不要弄这些东西。
昌平县是个十分繁荣的县城,这里是灵州唯二开放宵禁的城市之一,另一个自不必说,就是灵州最繁荣的灵宗县了。
几乎从早到晚,市场上都不会没有人。
河运行业也是,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有船只靠港或离岗。
放在其他的时代或许会觉得有些离谱,可在重商的大郑国,这一幕就显得稀松平常了。
多亏了河运的福,在昌平县,海鲜的价格并不如内陆那般高的离谱。
不过,昌平县也不算是什么沿海的城市,因此海鲜的价格依旧很贵。
一斤虾米都要足足二十文,相当于一百块钱的天价了。
而且看这些虾米的样子也算不上新鲜,可楚天犹豫许久,还是忍着肉疼买了三斤。
那卖虾米的摊贩从来没见过楚天这样的冤大头,笑得是见牙不见眼,可着劲的招呼楚天,还十分热情的让他下次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