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每一个胡同都可能是死的
“刘队，”蒋正辉欠身凑近刘继民，用商量的口吻说，“我们要看看而且要调走这案子的所有卷宗，可以吗？”
刘继民盯着蒋正辉看着，然后讪讪地说，“市局调档案，当然可以。”
蒋正辉直起身，朝马小乐会心一笑。
刘继民紧接着又说，“如果蒋队有手续的话。”他说着探身收拾茶几上的照片。
蒋正辉伸手按住桌上的照片，“电话可以吗？”
刘继民并没有停止收拾，“恐怕，不可以。”他声音冷冷地说道。
蒋正辉收回了按着照片的手，一笑，站起来，“谢谢你帮忙。”他朝刘继民伸出手。
刘继民迟疑地侧仰着头瞄了一眼蒋正辉，犹疑地站起来，伸手与蒋正辉握了握。
蒋正辉朝马小乐使了个眼色，两人朝门口走去。
刘继民摇了摇头，跟在马小乐后面。
蒋正辉收住脚步，等到刘继民跟上来，和他并排走着，凑近他的耳边，轻声地问道：“这个副队长，干几年了？”
刘继民撤了身子，表情莫名地看着蒋正辉，“5年。”他答道，语气里饱含着“为什么这样问”的意思。
蒋正辉一笑，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转身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住，突然问，“现场物证？”
刘继民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没有。”他解释说，“只有死者的遗物，交给家属了，也就是她表妹。”
蒋正辉点点头，“谢谢，不用送了刘队。我们认路。”他说着示意了一下马小乐，两人出门，走向楼梯。
刘继民站在门口，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从刘继民的办公室出来，到走到院子里黑色传祺车前，这段路并不长，但马小乐一直心里很郁闷，因为他几次想说出自己对赵红霞意外死亡案的看法，可都被蒋正辉无语地制止了。赵红霞可是焦宏伟被杀案，很可能是连环杀人案原来案子的同案犯。他有点想不通，脚下的步子迈的快了些，把师父蒋正辉拉下一大截子。而且没有等他，走到黑色传祺跟前，径自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打着了火。看着后视镜里似乎是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的蒋正辉，心里还较着劲。但突然出现在后视镜里追出来的刘继民还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随即精神抖擞了一下，又推开车门。
蒋正辉一直看着马小乐又打开的车门，走过来，就听后面快步追过来的刘继民喊道：“蒋队，请留步！”
蒋正辉暗笑了一下，止步转身，换了一副疑惑的表情，望着追过来的刘继民。
刘继民走到蒋正辉跟前，又朝旁边错了两步。蒋正辉侧头看了马小乐一眼，马小乐下车，关上了车门，走到蒋正辉边上站定，望着刘继民。
刘继民瞄了马小乐一眼，对蒋正辉说：“赵红霞是被谋杀的。”他言之凿凿。
蒋正辉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歪头看着他。
“法医在她的血液里检出甙的成分。”刘继民盯着蒋正辉的眼睛，认真地解释说，“因为我发现死者卫生间的门是可以从外面锁死的，但在她的遗物中没有找到开卫生间门的钥匙。”
“你做了二次尸检？”
“是，不过，那时已经结案了。没有记录和报告。”刘继民说话微微低下了头，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你知道蒋宏伟？”蒋正辉狠狠地问道。
“是。但是我们不没有调查赵红霞出狱后的行为轨迹，当然也不知道她曾经去过大兴农场。”
“当年那个案子是在济水审判的。”蒋正辉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是。”
“谁负责办的案？”
“我师父，胡杨林。”
“哦？”
“那时候我刚入警队，我师父是刑警队的副队长。办完那个案子就退休了，身体原因。5年前去世了，癌症。”刘继民解释说。
可能是蒋正辉脸上难过的表情感染了刘继民，他急切地接着说，“当时胡队觉得案子还有一些关键的疑点没有查清，但检察院就来调走了所有卷宗，然后很快就提起公诉，然后很快就判决了。”
“什么疑点？”
“胡队没跟我说，就是说觉得不踏实。”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当时很热闹，很多人，社会各界都很关注，但一下子就消失了，冷清了。你甚至觉得这事儿好像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你师父呢？”
“他什么也没说，就是弥留之际我去看他，他看着我说，‘那事儿没完，你等着吧，不会完的’。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直到赵红霞死的时候，我不知为什么就想到老队长说的这话。”
“你就做了二次尸检，私底下。”
“是。”
蒋正辉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抬头望向远处。一直聚精会神地听着刘继民说道的马小乐此时也凝望着。
刘继民满怀期待地扫视着他俩。
片刻，蒋正辉收回目光，朝刘继民微笑地伸出手。
刘继民下意识地握住蒋正辉的手，“如果……”他试探地说。
蒋正辉打断了他的话头，“谢谢刘队，有机会市里见。”他并不理会茫然的刘继民，转身拉开车门上车。
刘继民把目光又转向看着自己的马小乐。
马小乐冲刘继民有点暧昧地笑笑，转身拉开驾驶座的门，上车，很快地启动汽车。
黑色传祺驶出大门。
县级市的交通状况没有省城那么糟糕，马小乐把车开得飞快。旁边的蒋正辉又陷入了沉思。
马小乐挪动着屁股，但还是忍不住地看了蒋正辉一眼，“师父，”他语气里含着某种强迫的意思。
蒋正辉含糊地哼了一声。
“您为什么不听那个刘队把话说完？”他问，“我觉得他还有很多话要说。”他强调地说道。
“他是个明白人。”蒋正辉有点自言自语，也算是回答马小乐的提问。但这个回答显然似是而非。
马小乐不知所以地“哦”了一声。
蒋正辉突然瞪着马小乐说，“他明白一个刑警最痛苦和煎熬的是什么。”
马小乐一下子睁大眼睛，快速地瞄了蒋正辉一眼，“是什么？”他急切地追问道。
蒋正辉又扭头看着前方，“嗯，”他沉吟地说，“办几个案子，你也就知道了。”
马小乐闻听，脸上露出讪然的表情，不由地撇了下嘴。
蒋正辉眼皮抬了一侧，犀利地瞅了一眼马小乐，随即低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