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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对面窗户里的灯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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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响的时候,曹子俊正躺在浴缸里呆望着天花板。

    他欠身拿起旁边的酒杯,把里面还有一半的红酒一口喝掉,爬出浴缸,湿淋淋地走回卧室。

    打进来的是院长马维福。

    “马院,您说。”他听着手机,转身望向阳台。外面的阳光依旧那样的烈,对面楼上的玻璃还反着光。

    “曹啊,晚上的宴会很重要。”马维福在电话里说,语重心长地,“出席的都是学委,你明白的。”

    “明白,马院。”曹子俊换了个姿势,然后坐在床上。

    马维福:“你一直是个明白人,什么都明白。我也就不多说了。主要是我太太一直比较关心你的个人问题。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说三道四,但女人,你知道的,就这么婆婆妈妈。她新认识个人,据说都挺好的,是师大教政治学的,没有过婚姻,一直单着。我觉得年龄啊什么的也都挺合适。”他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在等着曹子俊的反应。

    曹子俊机械地“哦”了一声。

    “见见也无妨。”马维福把声音的愉悦度提高了一些,“你要是不反对,晚上就让我太太约她一起过来。你看呢?”

    曹子俊听出马维福并不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就无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没关系,怎么都可以。”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下,曹子俊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回答,尤其是态度并不是马维福希望听到的,但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果然,马维福话语中的愉悦度立马就没有了,就听他说,“个性是一个人难得的品质,尤其经历过这么多年,能在高校保持自己的个性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但是,曹啊,个性不等于膈涩,这你要懂的。膈涩会让很多事情变得举步维艰,这都是经验教训。”

    曹子俊知道他接下来还会说什么,站起来,走回卫生间,望着已经平静了的浴缸里的水。

    “咱们院,”马维福提高了一些声音,而且带着诚恳与庄重地说,“要是只能有一个博导,那也是你。可是……”

    曹子俊听着电话,弯腰拔开水塞,浴缸里的水“呼噜”泄下。

    马维福大约是听到了这边的水声,顿了一下,接着说,“好了,”有些无可奈何地,“不多说了,晚上见。”

    曹子俊一边扯下架子上的浴巾,一边对电话说,“再见,马院。”他把电话挂了,单手擦着身子,走出卫生间,将手机抛在床上,打开柜子,捞出一套家居服,反正地看了看,套上身,又抱起地上的床单和睡衣睡裤,走出卧室。

    屋子里是黑的,薄纱的窗帘透出的天光下,隐约可以看到用报纸盖着的家具。传来连续的钥匙插入又拔出锁眼的声音。终于,锁发出一声生涩的“吧嗒”声。

    门开了,带着沉闷而如丝抽离的“吱呀”声。

    双肩背着包,两手拎着装满物品的塑料的焦宏伟进来。他站在门口打量了一阵子,然后反脚勾上门,抬起肘部在门边怼动着,一声开关打开的闷响。但灯没有亮。他朝上看了一眼,又用肘怼了下开关,沙发边上的落地灯亮了。他舒了一口气,走到沙发前,把塑料袋丢在地上,扒拉下肩上的包,丢在旁边,快速地扯下沙发上和茶几上的报纸,边扯边团成一团,扔到房门旁。

    卧室的门虚掩着,闪着一指宽的缝隙。一个如人形的黑影端坐床上,面向着窗户,大腿上不时反射出一丝光亮来。

    焦宏伟坐在沙发上,试了试上面的弹性,把两只塑料袋拉到跟前,打开,往外掏着各种熟食和袋装食品,放在茶几上。最后摸出一瓶白酒,看了看,拧开瓶盖,就着瓶口仰头喝了一口。他放下酒瓶,掰开一次性筷子,相互摩擦了几下,连着夹起两筷子肉类塞进嘴里,咀嚼着。他又喝了口酒,很舒坦地呼着长气,在沙发上挪动着身子,尽量让自己舒服一些。他头靠在沙发靠背上,凝视着天花板上落地灯照射的光晕,朝上挺了挺脑袋,慢慢地闭上眼睛。

    房外的汽车经过,大灯的光在薄纱的窗帘上扫过。

    焦宏伟扑棱一下起来,快速地拉过地上的双肩包,打开,从里面摸索出一个老款手机来。他打量了一番,尝试着开机,但没有成功。他喝了口酒,吃了口菜。从地上的另外一个塑料袋里摸出一部带包装的手机,打开包装,取出手机,又把老款手机拆开,取出里面的电话卡,装进新的手机里。开机,但显示无卡。

    焦宏伟拍打了几下手机,屏幕上依然显示无卡。他又从塑料袋里摸出一张新的电话卡,换了进去。

    正常。

    焦宏伟沉吟着拨出了一组号码。他把手机放到耳边,但提示音却是拨打的号码是空号。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把手机掼到茶几上,抓起酒瓶,大大地喝了一口,攥着酒瓶,仰头重重地靠在沙发靠背上。茶几上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有些懊丧的脸。

    卧室的门慢慢地打开着。

    落地灯的光,把黑影映在墙上和天花板上,慢慢地溢散开去。

    焦宏伟突然挺起身子,躬身抓起茶几上的手机。手机屏幕的亮光映射了无声扑过来的黑影的半张脸。

    焦宏伟正要拨打手机。

    一道闪光电火石光般越过焦宏伟的头颅,箍在他的喉结之下,接着深勒下去。

    焦宏伟喉头发出“咕噜”的轻响,两手急在脖子上抓挠,手机跌落在地上。

    他脖子上那条纤细的亮光深陷在皮肉之中。黑影错动了一下,膝盖顶着沙发靠背,整个身子朝后撤着。

    焦宏伟脸上的肌肉堆积着,扭曲着,翻眼吐舌。抓挠着脖子的两手慢慢地松弛下来,两脚在茶几底下左右踢腾着,最后蹬翻了茶几,接着抽搐了两下,瘫软了下来,两只手从脖子上滑落。

    这是一个建于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居民小区,成排的都是六七层的楼房。两楼之间有一些简易的健身设施。

    此时正是居民们纳凉的时辰,三五成群上了点年纪的男女拍打着各式的蒲扇,聊着天。路灯下,一群老者在围观着一盘正在下着的象棋。

    三楼的窗户推开了,一个短发的女人探出头来:“王大顺,”语气急促而权威地喊,“回来!"

    正举棋不定,看上去六十来岁的王大顺朝上瞥了一眼,“等会儿。”他应道,把手里的棋子落下又拿起来。

    “上不上来?不上来我下去了!”短发女人接着喊道。

    王大顺站起来,把手里的棋子塞给旁边的老者,在一片哄笑中离开棋桌,胡乱地摇着手,朝楼门走去。

    他走到楼门口,下意识的回头看了棋桌一眼,余光扫到前面楼上三楼的窗户。他愣了一下,自语地:“咦,这小子放出来了?”他仰头定睛地看着对面三楼的窗户,那是他师弟焦秉义的家。十几年前焦秉义工伤死了,留下一个儿子焦宏伟也在十年前因为犯事儿进去了。这时候咋亮着灯呢?莫非真的回来了?他算计着,可不,这一晃也十年了,兴许是放出来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怎么说自己跟焦秉义也是师兄弟,跟亲弟兄没什么两样。大侄子犯事儿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家里有动静了,去看看是应该的。他正要转身,短发妇女上前抓住他。

    “你天天的没正事儿,就知道下棋。你那臭棋又下不过人家,下个什么劲?!”短发妇女是他老婆王太太。此时她抓住丈夫高声大嗓地喊着,“回去,家里马桶堵了。”王太太命令道。

    王大顺挣脱了王太太的拉扯,眼睛盯着对面焦宏伟的窗户,那窗户边上好像有半截子人影晃动了一下。“你等会儿。”他有些担忧地说。

    “等会儿家里就发大水了,赶紧地!”王太太上来搂住他的胳膊,把他拖进门洞。

    对面楼上三楼的窗户的灯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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