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撮合
由于高考前一周学生需要在家自主复习，钟艺作为代课老师放假当日就已经收拾好东西，待最后一节晚自习上完直接离开。
原本一整天都相安无事，却不想给隔壁班上完课回办公室收拾东西的间隙被前来问问题的学生无意中看到，随后便一路流着泪跑回教室通知认真复习的所有人，“钟老师今天下午上完课就要走了，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啊~”
这段话在教室引起不少悲愤，等钟艺搬着纸盒子来给他们上课时，弥漫在空气里的压抑让钟艺抬脚踏进教室的那一刻，全身都感到不舒服。
将纸盒子放到讲桌上，胳膊趴在上面眯眼问台下众人，“怎么回事？都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
“老师是要走了吗？”台下有一个后排男生举手，眼眶红润，看样子刚哭过。
钟艺蹙紧眉头很诚实的回答：“对啊！行李都搬到这了！”
“不要啊老师！我们真的舍不得你，我也舍不得大家。”
钟艺看着上班第一天将自己堵在教室不让走的秦艽，觉得这小丫头无论做什么事都很随性，放以前根本不会在乎分别，此刻却因为自己的教师工作结束哭的梨花戴雨，反而让教室里的人集体感到不适应。
人之所以称之为人，而不是某种动物，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人类自身包含情绪，是大多视觉动物理解不了的。在潜意识里离别是常态，钟艺活了这么多年，几乎每天都在旁观别人的生死离别，内心早已麻木。此刻对待底下学生的不舍，只能用微笑来掩饰内心的不在乎，紧而淡淡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缘起缘散，自有因果。或许你们需要学会‘离别’这两个字，没有人会陪你走到永远，谁离了谁，地球还不是照样转。”
“老师不愧是语文老师，说起话来咬文嚼字。”
众人听闻哈哈大笑。
伊见在座位听的有些失落。他其实没想和钟艺分开，但又实在没什么理由要来他的联系方式，与他保持校外联系。
内心的无奈让心脏绞痛了一下，伊见立马疼的叫出声，叫声引起教室里其他人的视线围观。
“你怎么了？”一旁的孙智面露担忧，很自然的抬手搭在脊背上。
也不知为何，在明知两人是死党的情况下，钟艺还是对这个举动感到不爽，随后带有情绪的命令众人，“个人复习个人的，禁止东张西望，以及用手搭同桌的背！”
孙智有眼色，知道钟艺这是在说自己，连忙放下胳膊转身去看漫画。
接下来的一整节课，伊见的眼神都在有意无意的瞥向讲台。
钟艺尽管不舍，但自小长大的环境用血淋淋的尸体告诉他，纵使心里再在乎，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将一个本应生活在光亮的人拽入无底洞，就像他之前对云朵说的那样，爱情不是必需品，他绝对的理智可以选择不要，这对伊见也是另一种保护。
下课铃刚一响，钟艺就逃跑般抱着纸箱迅速离开，周落在校门外等上许久，一个劲儿打电话催促，刚走到门口对面就传来两声汽笛提醒，一直坐在车上的大明星开门下来，身后的学生传来一阵尖叫，将平淡心的钟艺吓了一跳。
周落斜咬着棒棒糖很自然的抬手接过钟艺手里的纸箱，侧过肩膀在钟艺背后寻找什么。
钟艺蹙眉不解，问道：“这里有你认识的？”
“嗯！”周落百无聊赖的点点头。
两人就僵持在门口。
伊见整理书包姗姗来迟，刚从人堆里冒头，就被不远处的周落一声“伊见！”叫住。看清周落的脸不敢确信的指着自己的下巴问：“你找我吗？”
周落见况睁大眼睛激动的点头，后又顺手将盒子重新递回钟艺手里，穿过密集的人堆走到面前，倾下身用极小的声音在耳畔旁询问：“你喜欢钟艺吗？”
这句话让伊见的思绪简单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重重点头。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周落粲然一笑，道了句“那就好！”，随后亮出兜里的手机询问：“方便加个微信吗？这里人多，有空回去聊。”
钟艺回头看到伊见掏出手机，对两人此时的熟络感到莫名其妙，只觉得空气中正弥漫着一股阴谋，便开口催促：“还不走？！”
周落如愿加到伊见微信，对他约定似的眨了下眼睛，叮嘱他一句“不要随便推给别人。”就转身给两手都占着的钟艺开车门。
钟艺将箱子放进去，刚要抬脚上车就听背后一阵焦急的脚步声，回头只见伊见站在身前气喘吁吁的问：“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钟艺闻言心头一颤，眼神复杂的回答：“可能吧。”
伊见不死心，紧接着又问：“你想不想再见到我？”
钟艺无言垂下眼皮。对他来说，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了。
坐在副驾驶的周落有些看不下去，看着伊见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连忙出声叫住他，“伊见！有什么事回去跟我说。”
伊见懂事的道了句“好。”点着头目送两人开车离开。
回到家是魏来开的家门，客厅的阵仗简直要把伊见吓到心梗，见过的没见过的叔侄婶全都齐聚一堂，像是在开商业拍卖会。毕竟上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伊见才十二岁，大自己六岁的小姑姑就是这样订的婚。
伊见攥紧拳头有了离家出走的念头，可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一个熟悉的女声叫住，两人几乎同时抬头喊出对方的名字。
“伊见？”“秦艽！”
双方家长听闻大笑。
女方的父亲仰头摸着下巴，“原来两个孩子一早认识，以后在一起定会和和美美！”
伊见在黑框眼镜下翻了个白眼，心里怒骂：想屁吃！
没等到伊见反驳说出自己与他女儿不和的事实，秦艽反倒先不乐意了。转身拽着父亲胳膊撒娇般晃了晃，嘟着嘴吐槽：“他太丑了！女儿不要嫁给这么丑的男人。”
伊见心里也同样吐槽，我还看不上公主病呢！以后谁娶了你，谁倒霉。
作为儿子的颜粉，伊鸣最重在外面子，被外人吐槽儿子长相问题他已经容忍太久，这会儿又被未来的准儿媳吐槽，面子实在挂不住，转头怒斥伊见，“还不赶快去楼上把眼镜摘了！这件事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
见伊见站着不动，又一阵怒火攻心大吼：“还不快去！”
伊见对他的虚伪冷漠的“切”上一声，双手插兜径直走上三楼，背靠着门点开从进门起一直在口袋震动的手机，上面全是周落发来的消息，问他到家了吗？用什么交通工具回的家？晚饭准备吃什么？等等一长串问候，伊见挑了最后一句最重点的回答。
他说：你想不想和钟艺在一起？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来问，伊见还会顾虑楼下爸妈的感受，毕竟同性恋一直不被看好也不被接受，他不想让爸妈为此事而担忧伤心，所以一直没敢向钟艺表明心意，但今时不同往日，伊见自小就缺爱，眼下唯一可以获得爱的方式却被他们以等价交换的方式谈判着，他也就没什么可顾虑的。
秉着自己的爱自己寻找，对着聊天框问出：钟艺他会同意吗？
对面手机不离身，过上两三秒就发来消息：你只管追，他不同意，我给你想招。
伊见浅笑着打出“谢谢！”转头去浴室洗了把脸，按照伊鸣的命令没有戴眼镜美瞳下楼，站在秦艽面前的那一刻，作为迷妹的她不自觉从座位上站起，指着伊见道出“无名！”
伊见双手插兜在对面的圆凳坐下，提醒对方，“我有名字。”
“伊见就是无名，”秦艽缓慢坐下，脸上难掩的欣喜，“怪不得会在微博上说出那句话”
一旁贴身坐的男子见女儿心情不错，很满意的盯着伊见点头。
听着他们已经自主谈论起订婚仪式，伊见就觉得搞笑，插嘴说自己不想包办婚姻，遭到所有人的无视，最奇怪的是，作为包办婚姻的当事人之一，秦艽不仅不反对还乐在其中。
事后送人的时候，伊见故意将秦艽扯到最后，询问她为什么不提出反对，之前在学校不是最讨厌他的嘛？
秦艽却得意的笑了笑，很直接的回答：“之前讨厌你，那是因为你把自己打扮的太丑了，我看不惯，相反现在卸下伪装的你我就很喜欢。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在教室说过的话，本小姐喜欢的东西，就没有本小姐得不到的，正好老爸生意上的往来满足了我。”
伊见吃惊之余不忘追问：“那你就甘心成为商业合作的附属品？”
秦艽满身都是傲娇，脸上表现出不在乎，“自小我就知道，自己花的钱从来就不是白花的，未来一定会以商业联姻付出代价。本以为我会很倒霉碰到一个没有好感的人，现在看来，我足够幸运。”
伊见因为秦艽这句话，思想格局瞬间被打开。
包办婚姻这件事，中间没有长辈对错，只有自己愿不愿意——而伊见的答案显而易见是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