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追山
打猎，和山里人的生活息息相关，一是为了肉食，最主要的是为了不让野兽祸害庄稼。
当地人每个寨子里，都有几户人家里养着猎犬，个头并不大，乍一看就是土狗，但比一般土狗多了一股凶气，遇到野猪也敢上前撕咬。
这边山里没有豺狼虎豹，大型野兽就野猪、野鹿、野山羊等等，还有就是猪獾、荤子、刺猪、野兔等小型动物。
每到农闲时节，山民们就会组织起来去山里打猎，俗称追山，主要是猎大型野兽。先去探路，然后安网，网用麻绳搓成，约三四厘米粗，安在一些必经小路上，人和猎狗，从其他方向追过来。
好多人家里都有猎枪，就是火铳，快两米长，通常装铁砂子，主要是用来打鸟、野兔、猪獾等。
要想打野猪、野山羊等大型野兽，得磨钢钉来打，不好中还不一定能打死，得不偿失。
张连平家里也有一把猎枪，很多年没用了，但他经常上油擦拭，一直保养的很好。
此刻他有些心事重重，拿着猎枪不停地摩擦着，像是下了一个决定。说道:“大文，你去季家山，杀猪匠家里，找他拿三颗钉子。”
“钉子？我家里也有啊爸。”马忠智满心不解地问道。
“叫你去你就去，你就说我让你去拿的，他就知道了。”张连平没好气地说道。
马忠智不敢再反驳，只能乖乖出门，往季家山走去。
来到季家山杀猪匠家，没找到人。问了一下才知道，快过年了，有些人比较富一点，要杀个过年猪，把杀猪匠请去了。
只好在门口等着，一直到傍晚，杀猪匠才回来，听到马忠智的话，直接回屋里，拿了个小袋子给他。
天已经快黑了，也没有说留下来坐会儿什么的客套话，马忠智连声感谢，忙着往张家湾赶。
这三颗钉子，可不是普通的钉子。是杀猪凳上自然脱落下来的，好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会有一颗，已经被血浸透，据说沾满了凶煞怨气。
路上马忠智掏出钉子，放在手里看，整体呈暗红色，比摸着一块寒冰还冷，直透骨髓，只能又放回袋子里。
等回到张家湾，天已经完全黑了，张连平在院子里站着。马水清因为身上酸软，浑身疲惫，张世梅带着他去睡觉了。
马忠智叫了一声爸，正准备往屋里走，想进去喝口水，被张连平一把抓住。
“啥子东西都想往屋里面拿，先把那钉子给我。”
马忠智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把小袋子递给他，再赶紧回屋喝水。
等他喝完水出来，看着院子里摆着一个案几，一个香坛，坛里插着三炷香，已经点燃。
三颗钉子尖部朝上，正放在香坛前，分别排开。
张连平嘴中念念有词，念一会儿又朝着四方祭拜。过了好一会儿，分明有风，烟柱直直往上，才停下来。
张连平从箱子中，拿出一个瓷瓶，里面装的是不知道是什么血，小心翼翼地分别倒了一滴在三颗钉尖上，好像特别心疼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又开始念问叩拜，直到三炷香燃尽。
“大文，你过来。”张连平叫道。
“欸欸，来了。”马忠智应声走过去。
张连平把颗钉子放进布袋里，交给他，又带他走到屋里，把猎枪给他，给有一个皮带子，里面装的是火药。
“明天我是去不了嘞，要是堵住了那东西，不好弄它，就把钉子装起，用猎枪打，只有三颗，要打准嘞。”张连平嘱咐道。
“嗯嗯，晓得了爸，我嘞技术你还不是不晓得唛，前年回来打猎，我可还打了只山羊子。”马忠智不无自豪地说道。
“几千里都晓得你打了只山羊子”张连平回了一句，去收拾案几了。
第二天一早，张世梅就起来，给马忠智做好饭吃，这可是一天只吃这一顿，一般晚上才会回来。打猎是汉子的事儿，妇女、儿童、老人都不会去，这是规矩。
“老爸加油”马水清还冲他喊了一句。
“看爸爸给你打个好东西回来”马忠智拍了拍猎枪，背着一个背篓，里面放了半张网，就出门去了。
大约九点时分，村土坪子上，已经有了几百个汉子，人手一把砍柴刀，一小半背着猎枪，大家攀谈着。
旁边放方着一堆网，几大桶煤油，这是马忠智昨晚就订来的，用的村公社的名义，不然还买不到。
还有两百多条猎狗，都趴在地上，没有一条狗乱叫，最多低声呜咽着。
又等了一会儿，各组人都到齐了，有一千来人，大多一组分为一队，马家山这样的几个大组，分了两队。一共二十个队，每个队差不多五十来人。
马安村的山，有三个大山岭，二十多道梁杠，千多个人散进去，激不起任何浪花。
这次追山，主要还是靠猎狗。之前的血液已经被烧掉，好在泥塑残骸后面被收集了起来。
随着各自主人一声呼喊，猎狗瞬间都动了起来，去到主人身边。
排着队，都带着猎狗上前闻了闻那个泥塑，上面还有很强的腥臊味儿。
几乎所有猎狗闻完后，都夹着尾巴，开始呜咽起来，不停绕着主人走动。
众人对视，没有多说什么，都明白这次的东西不简单。
出发，随着马少清拿着喇叭大喊一声，众人拿好东西，齐齐分队站好，往之前设定好的山梁走去。
马忠智也带了一个队，不过不是张家湾的队伍，是马家山的另一个队伍。他毕竟还是马家的人，祖宅都还在那里呢。
虽然几年才回来一次，但他的能力，这么多年来，大家都还是认可的，也没有什么狗血事情发生。
马忠智带那个队，就是土地庙那个梁杠，六十多个人，二十多条狗，从底部往上，一字排开搜寻。
至于猎网，得有目标之后，才知道怎么安，这次是有目标的，不是无目的围猎。
汪汪汪，好多地方都想起了猎狗的声音，证明近期那东西在那个地方出现过，按说冬季，刺猪不会走太远，估计还是因为前天的事儿，才到处乱窜。
一路往上，有几处地方发现了死掉的蛇，还有尺长的蜈蚣，野兔，大概都是从窝里被拖出来咬死的，也没有被吃掉，只是被抓咬成一节一节的，就像是在发泄情绪。
有人上前查看了一下，回来对大家说道:“是刺猪。”
一直到那个土地庙前，众人约定好在那里集合，这是这道山梁的一半了，没有往前走，交流了一下情况，就下山去了。
再次来到村里土坪子那里等着，一直到正午，所有人都回来了，各队长集合在一起交流情况。
只有一座山岭有那东西活动的痕迹，就是土地庙那座梁杠所在的山岭。那座少叫尖山子，因山高而险，山顶远看成尖状而得名。
尖山子的面积并不大，在三个山岭中是最小的。整座山有六道梁杠，由四面顺势而下，底下有着寨子。半山腰往下都是些梯田土地，平时砍柴什么的，人们也不会往上去太远，山顶更是难得有人去一回。
登山远眺这种事儿，在山民看来，纯粹是吃饱了没事儿干。
众人商议了一番，只搜查尖山子，每道梁杠两个队伍，从半山处往上搜寻，另外八个队伍负责去探路拉网，猎枪和猎狗，分配到了十二个队伍中去。
众人再次出发，开始往上探查。
马忠智所带的队伍，和马少渊所带的队伍，搜寻土地庙所在的那个梁杠，从两面向上走。拉网的人在他们后面，再一些必经之路上设网设陷阱。
一直往上走，狗叫声此起彼伏，有更多的蛇虫，小动物的尸体出现，有的被吃了几口，有的就是被虐杀。
一路上倒是惊起了不少野猪，几只野山羊也急速逃窜。没有人刻意去追，要是命不好撞到了网上，只能算他们倒霉。
“看上面”，有人突然喊了一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靠近山顶处，一些灌木在不停摇动，有野猪的叫声传来。按道理那个地方不应该有什么野猪害怕的。
马忠智想了想，还是没直接去，带着猎狗按部就班往上搜着。
一路上遇到了几个山洞，只要有猎狗往里面叫的，都先用网封起来，并留两个人守着再往上去。
差不多用了三小时，下午四点左右，队伍都到了山顶，先来的人也都在顶上等着。
虽然叫尖山子，那只是远处望着的样子，山顶上还是挺平缓的，千把人还是没问题。
众人都没有碰到那东西。一共封了十七个山洞，山上的山洞，大多并不深，也不会联通。不像山脚下的，有的连着暗河，四通八达，根本没人敢去查探。
“先从我们这个梁杠来吧，有四个洞，上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写不寻常的动静。”马忠智开口说道。
同队的人也齐齐应和，向周围人说着刚才的动静。
众人都认为可以，又分成五个队，除了看守其他洞口的，一个队有两百来人，分别带着往山洞行去。
到达洞口，猎狗又开始汪汪乱叫，被主人安抚下来。众人并不着急，叫人去把山下布的网都收了上来，围着山洞开始重新布置。
每个洞口分三十多张，把洞口外几平米都包裹在内，布了两层，顶上都没有放过。
马忠智所在的这个山洞，洞口宽约三四米，能容六七个成年人并排往里走，高约三米，洞口底边离坡地约半米，顺着一个石崖斜着往里向下。
丢了几块石头进去，很快就听到声音，并不是太深，估计也就二三十米。但看进去黑黑的，电筒光往里面也看不到头，也没人敢往里去。
有没有那个刺猪每人知道，但是毒蛇蜈蚣什么的一些毒物，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必定是有的，虽然冬天，也没人想去触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