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玻璃药瓶【3】
寒冬的夜里，月亮比冰雪还冷。
女孩儿的雪地靴早已被没过脚踝的积雪浸湿，雪还在下，落在深夜都市的霓虹里，五光十色沾染脏了白色雪沫，透过高楼的间隙看向天空，城市就像一只铁笼，里面尽是些妖魔鬼怪，城市妖兽。
沈少游从浴室里走出来，身上只罩了一件松散的浴袍，头发濡湿，浑身湿气腾腾。
徐旭之推门走了进来，看到沈少游正站在阳台上抽烟，落地窗大敞着，呼啦呼啦的冷风夹着雪花从阳台直往房间里钻，房间里冷的好比冰洞。
“有事儿？”沈少游没回头，站在阳台问。
徐旭之推了推眼镜，说：“骆思华来了。”
一楼客厅里坐着个女孩儿，穿着白色羽绒服，带着帽子和手套，红色绒线围巾遮住了她半张脸，浑身上下遮挡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水润的大严睛，脚上一双雪地靴也被雪水浸湿了半截。
骆思华正捧着一杯热水暖身子，注意到周围的人不约而同的起立，自己也站了起来。
沈少游只穿着一件浴风风火火地下到一楼，对骆思华按了按手：“坐坐坐。”
骆思华把水杯放下，着急地向他打了一串手语。
沈少游看不懂，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回头问徐旭之：“她说什么？骆浔忆那混蛋又出了什么事儿？！”
徐旭之简明扼要道：“她说，她哥哥不见了，请你帮忙找一找。”
“他又犯什么病！”沈少游把火气撒到手下身上，冲站在客厅里的几个人大吼，“还他妈的愣着干什么？！找人啊！”
骆思华的眼睛晶亮濡湿，殷切的看着沈少游，目光悲伤又脆弱。
沈少游和她的眼神对了几秒，然后不得不把目光移开，拍了拍她的手背，对徐旭之说：“把人都叫起来快点找，天气太冷了，傻逼不被冻死也被冻成冰棍儿，派人到中心公园旁边的湖边看看，上次他发神经说想去那钓鱼，赶快去。”
“知道了。”徐旭之穿上大衣出门了。
沈少游把骆思华带到一间干净的客房，让佣人铺了一床新床被。骆思华连夜走了两个小时的雪路，围巾和帽子早就湿了，拿了一套换洗的衣物去浴室里洗澡。
大雪一直下到第二天连口气儿都没喘，这在冬季湿冷少雪的s市着实罕见，包括于忘然，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顿时有时空错位身居北方的错觉。
“今天下雪啊，穿厚点，听到没有然然。”于妈妈在厨房洗碗，朝楼上喊道。
不一会儿，于忘然穿着一件毛衣下楼了，胳膊上搭着一件黑色修身版大衣。
“哎呀，你就不能穿羽绒服嘛，这孩子真是的，怎么这么臭美。”
于忘然套上大衣系着扣子往门口玄关走：“我早说过你买羽绒服我也不穿，你不听。”
此人颇为骚包，寒冬九月也绝不穿把身材包成球的羽绒服，实在冷的话顶多在里面多加一件衣裳，过冬的衣裳基本上都是的各版大衣。
他离家去搭公交，或许是因为今天下雪的缘故，公交车里的环境格外恶劣，每个上车的人脚底都带雪，很快化在车里成了一滩黑乎乎的泥水，平日里还可以忍受的脏乱现在变的格外的难以忍受。在公车里的异味穿透他的围巾窜入鼻腔之前，于忘然忍无可忍地提前下车，下车后立马深呼吸了一口冷得呛人的空气，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
剩下十几分钟路程，他决定步行。他在风雪交加的清晨步行赶往打工的咖啡馆，沿着湖边的人行道往前走，忽然之间，他注意到前面不远处一个人影，看体型应该是个年轻男性，那人坐在护栏之间通往观水台的台阶上，这么冷的天，还下着大雪，那人竟然面朝湖面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那坐了多久，头上和肩膀上落了足足有四五公分的积雪，把他的身体包裹的像一尊没有生命力的雕像，衣服上每一个褶皱都像被冻结了。
那人带着帽子和口罩，衣领还竖了起来，看不到脸也分辨不出年龄，所以于忘然无法得知他是不是附近一带的流浪汉，或者是宿醉找不到家的酒鬼。这人虽然很奇怪，但于忘然只是多看了两眼，并没留心，很快从他身后走过，随后就抛之脑后。
今天咖啡馆里值班的只有他和两位小姑娘，还有薛明遥。他到的时候薛明遥已经在店门外扫雪了，比清洁工都还勤快。
“怎么不等清洁工扫？”于忘然站在门口问。
“没关系，雪被踩实了就不好扫了。”薛明遥掂着扫把走过去，站在门口跺着脚下的雪沫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你穿这样，不冷啊？”
于忘然忍住翻白眼的欲望，把袖子伸到他面前，学白云黑土系列第二部，宋丹丹的语气道：“貂绒。”
薛明遥笑了笑，把他推到了店里。
两个小姑娘已经在忙活了，朝气蓬勃的向他问好。于忘然应了两声，去换衣间换了衣服很快出来帮着一个小姑娘写今天的菜单，因为他一直练字，写的字不是一般的好看。
他们这间咖啡馆很有风情，男女的服装都是优雅精致的侍者服饰，女装是荷叶边百褶裙，男士则是白色衬衫，黑色小背心，领口扎着黑色的蝴蝶结，腰上围着简约的围裙，衬的两名少年的身材挺拔，双腿修长，十分赏心悦目。
咖啡店里生意很不错，尤其是中午下班时间，更是上座率百分百，四个人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间，直到中午高峰期过去，店里才渐渐清闲下来。两个女孩儿得了闲就凑到一起研究自拍讨论化妆品，于忘然站在操作台后面和薛明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边计算今天的流水账。
店门上挂的风铃又一次被撞响，叮铃铃的风铃声响了起来。
于忘然看着电脑屏顺嘴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面前站了一个人，于忘然把笔记本合上推到一边，垂着眼把手按到打票机上准备打票，面带公式化的微笑：“您好，请问喝点什么。”
这人没应他，而他身上的冷气正渐渐的朝自己扑过来。
于忘然抬眸看向客人：“您好，喝”话说一半忽然噤声，因为他看到此人本尊的时候愣了一下，好像在哪儿见过。
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穿着单薄的黑色立领外套，带着帽子和口罩，领子又立了起来，脸被遮的严严严实实，帽檐又压得低，看不到长相，只能隐约看到他的眼睛。
“咖啡，谢谢。” 这人说完就走到了靠墙最角落的座位坐下了，背对着他们。
于忘然略有疑惑地看了看他的背影，随便调了一杯咖啡让一个女孩儿给他端了过去。
“哎呦，那人酷酷的。”女孩儿抱着托盘走回来，压低了声音笑说。
于忘然又瞥了他两眼，觉得不过就是个有点奇怪的顾客，依旧没多想，打开笔记本接着算流水账。
奇怪的顾客在他们店里坐了好几个小时，直到他们下班前十几分钟才起身结账。
“一共是二十四快。”于忘然开了小票递给他，“谢谢。”
那人给了他一张红票子，等他找零时忽然问：“你在这儿工作？”
于忘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怎么了？”
“没事。”
“我是附中的学生，假期过来打工。找你七十六。”于忘然把零钱双手递给他，扬起送客的标准笑容，“慢走。”
那人把钱接过去走向门口。
“欢迎下次光临。”于忘然收拾着台面顺嘴说了一句，没留意走到门口的那人听到这话回头看了他一眼。
风铃又响起，他走了，店里恢复宁静，仿佛他从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