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壮
狂风呼啸，我顶着烈日站在楼顶。
天空万里无云，大地满目疮痍。
我头一次开始思考作为一名d级丧尸的意义。
是的，我不用考虑人生的意义为何，因为我已经不再是人类了，但是，我作为一名d级丧尸的生涯似乎也同样需要这么一个答案。
是的，它需要。
咀嚼薯片的声音不停响起，那是大壮在进食。
丧尸那么多，偶尔有一只喜欢吃垃圾食品也是很正常的吧？
总之，不管正常与否，大壮的确就是这样一头丧尸。
我的脑海里还在无休止地循环中午那一幕，死神的仆人们从我身边堂而皇之地穿过，将创世的神女拖入无尽深渊……
它几乎使我不能集中精神思考任何事情。
谢谢你，大壮。
看着又吃掉一包薯片的大壮，我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这句话，没错，即使它大概率听不懂，但我总归还是要说的。
令人意外的是大壮居然停下动作看了看我，难道他听懂了？
就在我生出这样的希望的时候，立马就听到了希望破碎的声音，哦，那才不是什么该死的薯片，那是希望，破碎的……希望。
大壮回头嚼起了薯片，我收拾了一下心情，下定决心：以后会多找些垃圾食品给他。
在我们旁边，一只有些上了年纪的丧尸时不时地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低吼，对此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大壮的手上有一根链子，那链子的另一端正是绑在这只老丧尸的腰上。
随着大壮不断进食的动作，铁链也此起彼伏地发出一阵一阵声响。
我忽然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整个人随着铁链的声响冉冉上升，穿过云层，越过苍穹……
楼上的铁门被人推开，董痴笑着出现在那里。
老丧尸开始嗥叫，用尽全力向她扑去，铁链被瞬间拉直，大壮却纹丝不动，依旧吃着薯片，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我一步步走向董痴，她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最后只剩下了决然。
我想：变成丧尸的董老一定还像以前一样喜欢董痴，只不过，以前他只喜欢董痴，而现在他却喜欢每一个像董痴一样的活人。
董老疯狂地嗥叫，对着董痴张牙舞爪，仿佛一头饿了几天的猛兽终于看见食物一般。
你能下手吗？
董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晃了晃了手里的匕首。
匕首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出耀眼的光辉。
去吧，我就在这里看着。
尽管钝器会比较好，但那样的场景对于第一次动手的董痴来说未免太过于血腥，再说了，如果是面对单个的丧尸，可能还是匕首会更加方便。
董痴手握匕首慢慢逼近，老丧尸根本不为所动，依然嗥叫着，张牙舞爪，面目狰狞。
我在告诉她丧尸弱点的时候就曾设想过这一幕，或许她也早就猜到了，只是不愿意问，更不愿意听到我的回答。
如果……我会怎么回答呢？
我不知道。
铁链牢牢地拽住了董老，使他根本不能前进分毫，他机械地重复着每一个动作，活像一个上了发条的老旧玩具。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不细看的话倒是和生前还蛮像的，我想这就是大多数人都无法对感染的至亲们下手的主要原因吧。
但是，无法下手代表着死亡。
当然，我并不觉得他们不知道这一点。
董痴已经走到了老丧尸的面前，接下来只要举起匕首，再从他的眼窝里扎进去就可以了。
把他放开吧。
董痴这句话把我搞懵了。
你说什么？
放开他，她又重复了一遍。
这小丫头片子在想什么呢？
真以为丧尸是大白菜啊？还是觉得董老不会咬她？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回应她。
过了半晌，董痴回过头盯着我，说：杜康哥哥，求求你了，放开我爷爷好不好？
我盯着她的眼睛，毫不退让。
他不是你爷爷了。
她恍惚了一下，转身看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不明生物。
匕首应声落地，紧随其后的是一滴滴晶莹的泪水。
一滴滴眼泪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
今天就到这里吧。
我拍了拍手，大壮把最后一袋薯片全部倒进嘴里，随即开始收紧手里的铁链。
怎么说呢，应该还算是正常反应，对吧？
毕竟，爷俩相依为命了那么久是不是？要是她真的二话不说就能干净利落地解决掉看起来才比较异常。
董痴直勾勾地看着董老被拖走，过程中她尝试着动了动脚，可最后还是没有追上去。
你自己冷静一下吧。
我看着大壮刚刚关上的楼门，慢慢走了过去。
对不起，我……
迎面而来的微风把她的后半句话吹散，我耸耸肩，轻轻带上了门。
末世就是这样，少女也好，少年也罢，哪怕是小孩子也无法避免。
没有毛绒玩具，没有像样的食物，更没有安稳的生活……
这里的主题是生存，不是生活。
这栋楼的一层还有几个没有被毁坏的房间，我走到的时候大壮已经把董老关进其中一间了。
我看着大壮，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是在哪里遇见他的了。
无奈地摇摇头，把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抛朝脑后，我突然发现大壮竟然在看着我。
没错，他的确是在看着我——
就像……就像一个人类那样。
这绝不是什么危言耸听，也不是我的妄想或是什么心理因素之类的原因造成的，而是摆在我眼前的事实。
我的思绪不停飞舞，编织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要说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的话，答案就是今天中午我第一次见识到了所谓的a级丧尸的可怕。
就在我幻想着各种各样的发展时，大壮对着我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
我相信我要是还能控制我的面部肌肉的话，这个时候我绝对是会笑出来的，然而，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的，在这个糟糕的世界，哪怕是那样的场景也不被允许出现。
当然，非要说的话，糟糕这个形容词可能不应该由我来说，人类的处境比我要糟糕得多，和他们比起来，我已经好了太多。
这个世界糟糕吗？
看着下楼的董痴，我不由立马在脑海里否决了刚才的答案。
其实，也还好吧。
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