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父女相认
已经夜深了,了了还未回来。岚因站在书院外不停张望。
无论过去多少年,即使她一直装疯卖傻的那些年,她也不敢再想起那张脸。
她用尽力气想要忘记和他有关的一切,才可以让自己忘记那不堪的往事。
可是,那个人,此刻走到了自己面前。
澍白看着眼前的女人,这个曾经让他整个青春痴迷无法忘怀的少女,如今,仍然不失为一个美人。
一路上,他也想过若是不小心遇见了,该以什么样的姿态表现出自己过得很好。
结果,全军溃败。
她仍旧那般高高在上,因为她是那个被爱的人。
“你怎会知道我在此处,莫非这十几年都在找我,还想盼我说一句对不起!”
岚因之所以不敢正视,是因为看见澍白,她便会想到自己,想到自己在玉擢秀面前的样子,这个男人,实在和自己太像了!她害怕他。
若是以前,澍白定然会仓皇的像个少年,可如今,他已经三十多岁了,即使仓皇,也能隐藏的很好。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她一贯的伪装和故作强势,即使过了这十几年,仍然演技拙劣。
“我一直在想你。”
“看来你还是不知悔改。”
“你是在等人吗?”
“与你无关。”
“我们的女儿,她也同你一般,不过她似乎比你坚强,也比你可爱。纨素让我告诉你,了了喝醉了,她留在纨素那里休息了。”
是的,不过是一句话,眼前这个女人的伪装全部被击碎了。她努力的扶着院子的篱笆,想要镇定自若。再尝试后无济于事的时候,也就放弃了。
“是我的女儿。”
“你不用否认。血浓于水,我不会认错。你放心,我不会从你身边抢走她,我会回到你身边,和你一起抚养她,看着她出嫁,看着她幸福。”
澍白相信这一次,他的所言所行,绝对没有偏颇,他藏好了那个仓皇的少年,他做的很好。
“她可以是你的女儿,但我不会让你回到我身边。了了夜里身体会异常冰凉,不用给她盖太厚,她怕热。还有了了还不知道自己不是玉家的孩子希望你不要让她措手不及那孩子,跟着我过得太清冷了”
岚因抢在澍白之前转身进了院子。
泪,滴落在地上。
她知道,看见这个男人的这一刻她就知道,什么规劝,什么告诫都是无用的。
这个男人,就是另一个自己。这样执着的人,只有自己放过自己才能自救。
而她是做不到了,希望他能做到。
了了需要父爱,她知道澍白不会抢走了了。
她希望自己那个性子清冷的孩子可以得到温暖。
澍白回到住处,郑声哇喝的太多,竟然抓着了了的手睡着了。
澍白上去就是一脚,将郑声哇的酒都吓醒了。
“是谁给她盖这么厚的被子,想热死她吗!?”
离绪本来趴在桌子上睡得迷迷糊糊,也被澍白搞醒了。
“你这个臭小子!为什么趁姑娘睡着了抓姑娘的手!你信不信我把你的手砍断!”
郑声哇突然被踢醒,委屈的不行:“大哥我只是觉得太热了,感觉到那边凉凉的,才不小心的”
“大哥,你大半夜的是喝醉了吗”
“醉什么醉!我清醒得很!你,还有你,你们俩以后不许叫我大哥,要叫我叔叔!尊卑不分!你俩去纨素的房间睡。”
“那她呢?和叔叔你一个房间吗?”
澍白看郑声哇一脸怪笑,上去就朝他后背一掌。
“我在门口看着,免得有些人图谋不轨!”
“这人是疯了吧”离绪完全不理会,继续趴在桌子上睡着。
“算了,我还是在这里安全些,我堂姐你走之后给我俩折磨的不行,我们好不容易给她整去那边,不能再入虎穴了。叔叔你放心,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有了奇特的长辈自觉,但是,我是绝对不会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的,她完全不是我心动的类型”郑声哇说完走到桌子便趴着睡。
澍白看向头也没抬的离绪道:“你呢?”
离绪举起手摆了摆,澍白才放下心来。端了个椅子坐在床边当起了保镖。
了了直到午时才醒。
纨素他们已经去书院报道了。
澍白已经为了了准备了吃食,了了表示自己必须马上回书院去。
“其实你不必对我如此戒备,我与你母亲曾是旧识,年少时一直恋慕于她,奈何她倾心于那玉擢秀,待我想要求娶之时,竟然嫁给了他做妾!说起来,我一直以此为憾,那日在街边偶遇,一路追随,也是情之所至竟然没有给你解释那时候,我一直想带她走她却说心无法带走”
澍白一边安排了了吃午饭,一边动情的讲述着过去的故事,虽然其中为了隐藏真相,有编纂之处,那些年少时的爱慕却全都讲予了了听了。藏在心中十几年的心事,以这样的方式讲给自己的女儿听,澍白只觉得心中酸楚。但一想到那时候的情难自已,让自己有了女儿,又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了了就坐在那里,听澍白讲述过去的故事,听到动情处,再看着讲述之人,也觉得他变得更加亲切了。
她一直知晓母亲对玉擢秀的执着,所以她即使从怀疑到确认自己非玉擢秀亲生女儿,也假装不知道。
来到羽山,她唯一的希望是母亲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也能够拥有那个一心恋慕自己的男人。
原来,母亲一直拥有对自己深情的人,只是她从来未曾知晓,所以错付在一段错误的感情中无法自拔。
眼看着日落了,二人还在聊着。
从书院回来收拾东西的三人被眼前的场景震惊程度,不亚于今日在书院被幽人老师提的那些问题得到的来得少。
那个天天冷若冰霜,毫无表情的了了,此刻眼中泛着泪光。
郑声哇真的很担心,那眼泪若是再不滴落,等下她身体冰冷,泪水会在她眼里结成冰,弄得她无法睁开眼睛。
纨素不知道澍白用了什么方法,让了了如此信任,释放自己的感情。了了如今的表情,她上一次见到还是她的树被砍断的那次。她抱着自己的时候,满是委屈和依赖。
离绪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澍白,像一个慈爱的长辈,又或者说,一个父亲,在对女儿散发着父爱的光辉。
“大叔,您放心。我会为你完成心愿的。”
了了看见惊到不行的三个人看着自己,连忙转身将眼泪擦掉。
“我得回书院了。”了了说着,又在离开前给了澍白一个鼓励的眼神。
离绪不自觉的猛拍了一下身边郑声哇的肩膀,“好疼!”
“哦,原来是真的。不是幻觉。”
面对三人一副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澍白送他们两个字:“秘密!”
是的,这是属于他和了了的秘密。
了了从来没有想过,母亲曾经拥有过,甚至现在还拥有着对她这般深情的男人。
那些母亲年少时的故事,原来那时候的母亲竟然是那般洒脱肆意的少女,她要让母亲重新找回过去,找回真正的自己,从那个名为玉擢秀的牢笼里逃脱出来。
她知道岚因总是为她的婚事操心,不过是因为愧疚。那时候她以自己的疯傻将自己关在玉府的偏院,连带着将了了关在那里。她认为了了性子清冷,是自己的错。她想要找一个人,可以融化女儿的冰冷。
但岚因不知道,真正需要被爱的人,还有她自己。
离绪、纨素、郑声哇必须住进书院,至少待一年,才可选择离开或者留下。
书院分公共学堂和内堂。内堂则是幽人亲授弟子和寝居生活之所。
了了向幽人院长求情,澍白成为了公共学堂的助教,平日里负责协助师兄师姐教授那些来学堂上课的孩子们,说白了就是照顾那些孩子。这个工作澍白听见的时候是很恐慌的,毕竟,照顾孩子
但他有些多虑了,虽说是公共学堂,可也是经过甄选的,因为是免费所以只有经过考核的孩子才可进入,考核的内容并非诗词歌赋,而是是否想学。若孩子本就无心向学,有别的爱好,即使是高官显赫的子女,学堂也不收的。这些孩子极其好学,学堂上其实没什么需要管教的
问题就是,在课间他们毕竟还是孩子往常这件事是由书院的人轮番负责的,了了竟然能找到人来做这件事,众师兄师姐已经感激涕零。这样的工作,只有真正的斗士才能够做到呀。
因此澍白到达书院的时候,众师兄师姐看着如此公子竟然主动请缨,实在是佩服不已。
澍白知道自己是选了一条艰难的路。
“想要进入书院除非是经过春试或者真的可以解决书院的问题,否则走关系都是行不通的所以”了了十分抱歉,却又开心,因为若是有人专门来负责管理这些孩子她就可以轻松一些了
“何须抱歉,我从未想过找回你母亲是一条多么简单的路,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一次我一定要成功。”
看着澍白一脸振奋,了了觉得这个大叔十分可爱,很奇怪,这个大叔给他一种非常容易亲近,且温暖的感觉,她想起他说的那些话,按照母亲所言,她从未见过别的男子,可他在府中如此来来往往,她醉后也是他到书院告知母亲自己要外宿回来后母亲却未曾问过她此人,即使毫不关心,大概也会提只言片语,可她一点儿也没有听到过她提及要为此人在书院中寻一个职位,母亲却表现出从不认识此人的样子
她一直很好奇,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在何处,是什么样的人,他到底和母亲如何认识又为何从未来找寻过她们
在不断怀疑玉擢秀非生父的那些岁月里,她也曾经过期待亲生父亲来寻找,慢慢的,她猜想,那人大概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吧
如今看来,这个人已经出现了。
他也许和母亲达成了某种约定,以为自己毫不知情,所以会撒谎,看上去十分天衣无缝,却因为太严密而失真,因为他们的表现是藏不住的。
“大叔!一定要成功呀!”了了向澍白报以鼓励,澍白激动的想要去抓她的手,了了犹豫着,还是伸出了手。
这双手,虎口全是经年累月的茧子,掌心处也是
“是不是有些硌得慌。我自小便练剑,所以如此。”
“一定很辛苦吧。”澍白握着了了的手,只觉得格外心疼。这样一个孩子,因为大人的错误而活的这般坚强,他却因为少年置气,而遗落了孩子的成长
“并未觉得辛苦,反而心底安稳。”
但她还是努力的想要通过表现自己的无所谓来安抚这个因为错过女儿幼年时光的男人。
澍白很想抱抱了了,却觉得那样的话,实在太过明显了。
了了觉得他实在太过辛苦,或许告诉他真相,他会好过一些。
“其实我知道一切,你不用伪装了,很辛苦吧。我并没有母亲想的那般脆弱,倒是你们这些大人,因为担心孩子的脆弱,自己反而更加脆弱。我不会安慰别人,一贯都是自我安慰。看你这般难受,倒觉得不如全然告知,但仍然需要向母亲隐瞒如果你很想向我示好,虽然可能对我来说有些生疏但我会慢慢习惯有一个父亲的毕竟,其实我一直在等你出现”
离绪听闻澍白进了书院当职,前来寻他。在门外听见了一切。
澍白的哭声,虽然他一直压制不让人听见,却仍旧隐约可见啜泣声。
离绪想起来那时候在御花园遇见他的时候,似乎也是从孟槐回来,在那之前,他每次去,每次回来都会心情不好。他说,孟槐若是一棵树,定是他的泪浇灌而活的。他总是在喝醉酒后说一些奇怪的话,随着年龄渐长,离绪慢慢明白一些,却也在今日才明白所有。
郑声哇和纨素依次赶来恭喜澍白,离绪远远地就将二人带离。
“不在屋内,想来是去做别的什么了。”
了了听见了离绪的声音,方才他来她便知道了。
那个人,似乎比看上去细腻温和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