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与君相约
“今日之事，不可外传。恐生枝节。我们羽山素来以文传天下，此等大吉之兆，万年难遇。当谨记先贤教诲，不矜不伐才是正道。”异象散去，礼成。羽山国主告诫众人。
灵钥实在佩服，这羽山国生此祥瑞之像，要是别的人早就四处散播，不说震慑他国，以振民心也是好噱头。这大概就是苍海所说的羽山国的国训吧。连继位的诏书写的最主要也是“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而明道贞高绝俗，志诚君子”这样的话。真是文风盎然，贤士之国。
“只怕是此等异象诸国皆同观了，藏也藏不住了。但苍海你须谨记，此等预兆更说明你肩负重任，须戒骄戒躁，治国同治学同理，我羽山国并非锋芒毕露立于诸国之前，而是教化自然，以文载道，普世明哲。”
“学生谨记。”
此刻皇室众人皆在，灵钥也不好与苍海多言，只是互相眼神问候，便知对方所想。
乐隐者讲完，只觉胸口吃紧，连忙带着一众学生启程而返。
当晚，苍海到达书院的时候，老师已经快不行了。
“人之将死，不过天道轮回，老头我一生传道解惑，了无遗憾，你等切莫哀恸。待我归去，你等且歌送行，让老朽乐的自在轻松返还自然天道。日后这书院便交由幽人为院长，赐号为“遁”，望你谨记传道授业之训，守得初心幽人虽年幼，却可堪此任。你等留在书院的师兄师姐要多多帮扶与他。那些离开的学生，你们且书信去，莫要前来为我送行，且在家中为我吟诵歌舞也算是送行了。”
乐隐者将视线看向灵钥、苍海，接着说到：“你二人乃是老夫收官弟子，望你二人能够谨记所学，福泽百姓。苍海，你须记得老夫所言。老夫一生，亲授弟子九十九人，教授与你等，亦在向你等学习，向年长的我自己学习。世人皆赞誉我是思入圣贤之境的圣人，但老夫，最喜欢的评价是灵钥的那句，“怪老头”。先师赐号“乐”与我，乐学其中，乐得自在。
老夫也算是未曾辜负先师期待。你等自请归去。留我一人在这房中辞世即可莫要啼哭”
众人离开房间，无人哭出声来，各自回到房间关了屋子哭了个够。
然后一起聚到院子中间载歌载舞，吟诗作对，喝酒谈天，直到天光。
推开屋子为老师收尸的任务由幽人负责，大家都担心会落泪，因此怂恿已经接任院长之职的幽人来做。
待幽人推开房门，老师的尸身却不见踪影。只留一枚碧玉在床榻之上。
那碧玉摸上去极凉。渗入骨髓的凉。
“老师，莫非真是神龙所化，如今竟然变成了一枚碧玉。”
众人吃惊不已，灵钥只觉得局促不安，那碧玉如此眼熟，那触摸在手上的感觉也如此印象深刻，那分明就和九岁时所拾的于儿国神殿内的碧玉一模一样。那碧玉为何会出现在老师的床榻之上，难道真的是老师尸身所化？
眼下，师兄们各个惊诧却又心怀崇敬，若是提出质疑，也无法解释老师的尸身到底去了何处。灵钥便同师兄们一道将这碧玉供奉在历代逝去的先贤堂里，举行了送葬礼。
百姓皆更加热衷将子女送入陋室书院学习，二皇子传位礼天生异像，龙吟景云至。如今乐隐者逝去，尸身竟然化为一枚碧玉。此等奇事，定是神龙显灵，佑泽羽山。
当日，灵钥收到了父皇的回信。此刻，她不知该开心还是难过。
“汝之爱女，今心有所属，为父自然赞同，羽山未来国主，如此佳婿，堪配与你。收信后，且与同归，共商联姻之事。”
“有件事我须同你说，但你莫要怪我。”
“何事如此？”
“首先，我想问问你，你心中当我是何人？”
“恋慕之人。”苍海被灵钥如此一问，也就不再遮掩，直接言明内心所想。
“既然你如此干脆，我便也明说了，我同你一样。”
苍海本来因为老师逝去之事十分低沉，听到如此的话，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高兴了。
“但是，你莫要急着高兴。我骗了你，当然不是说喜欢你之事。而是我不叫知了。”
“我自然知道。也是后来慢慢明白的，以你的见识和家世，断然不会起如此普通百姓的名字。”
“看来你还不笨，但是你估计想不到我其实是武罗国第九代公主灵钥。”
“武罗国第九代公主灵钥？就是那个传说可阅览天书的武罗圣女？倾国之色？”看着眼前的女子，苍海有些不太敢相信。
灵钥看苍海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知道他说的意思是那个“倾国之色。”
“怎么了？这会儿怀疑我的美貌了吗？这件事我没办法直接告诉你，但是这个现在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已将我的心思告知了父皇，他，算了，你自己看吧。”灵钥将回信交给苍海。
“所以，他并未反对？”
“那是自然，我也是心中知道父皇不会反对，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激动的让我带你一同回国面见”
“其实这也不是重点，你现在是不是太高兴了，你好好想一想，我是武罗国第九代公主！”
“所以？”
“所以。”
“哎，看来你一直潜心治学，根本没有了解过我们武罗皇室女子，很多国家的皇子都会想到和武罗皇室联姻呀，你的那些兄弟，难道不知道关于我们武罗皇室女子的秘闻吗？”
其实，苍海是知道的。武罗皇室女子所嫁夫婿必须归武罗皇室管理，所生若为女子归皇室所有，主君赐姓。他本以为灵钥不过是钟鼎之家的女儿，却未曾料到竟然身份如此高贵。
“算了，我知道，你其实是知道的。我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只是我如今必须回去一趟。”灵钥着急前往于儿国，去找灵蛇问清楚老师尸身化为碧玉之事。但是她此刻不便同苍海言明。若是苍海决定同她回武罗，也就说明他愿意舍弃一切选择她，那时候，她才可以将所有关于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她并非不信任苍海，只是不希望他知道不该他知道的秘密，招来不必要的伤害和麻烦。
“你考虑一下吧，若是你想好了，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不后悔与你结缘，对你产生恋心。今日我们各自休息，你回宫去好好考虑，若是你决定了，明日一早来书院即可。”
这一晚，灵钥无法安睡，她装作洒脱，但是也是害怕的。若苍海放弃她，她回到武罗真的可以安然的嫁给一个父皇安排的男子共度余生吗？想来这趟求学之旅，既让她学会先贤之道，也要学会舍弃。
第二日，书院后院的鸡还未打鸣。苍海便出现在门口。两个人眼圈发黑，应该都是一夜未眠。
“站在门外干嘛，进来吧。”灵钥邀他入屋而坐，为他斟茶。因为太过紧张，竟然差点儿把茶杯碰倒。
“说吧。”她不想回避，只想知道个痛快。
“你且先回去吧。”苍海话音未落，灵钥便只觉得鼻头一酸，落下泪来，连忙转身假装斟茶。
“哎呀，这茶水怎么如此凉，我去烧一壶来。”她拿着壶往门外走，却被苍海叫住。
“我昨夜同父王谈及此事，羽山本就是武罗臣下之国，归武罗皇室管辖无可厚非，但留在武罗皇室之事不可行。父王自我出生便将我按照羽山国主之道潜心培养，羽山诸民皆知我乃是下任羽山国主，非我贪恋权贵，只是不可因儿女之情让众多寄情于我之人失望。因此我想在面见你父皇的时候言明此事，望他能够成全，留我在羽山带你一同生活。至于你我所生女儿必须归皇室，此骨肉分离之事，你知我与生母之事，其实是我心中软肋，世人皆以为我的生母是当今皇后，我甚至无法像外人言明我的生母另有其人。但我们的孩子却是可以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为何人，不过是无法养在身边，虽然羽山与武罗国相距不近，但快马兼程也就不足两日而已。若是思念孩子，我们也可前往探望，待她大一些，也可以以求学为由，似你这般来羽山常住也不是没有可能”
苍海字字句句，落在灵钥心上。泪水滴落在地，偷偷擦干。调整声息说到：“这不过是你理想之景，若事情无法如你所想，我父皇不会同意你回到羽山治国，怎么办？”
“武罗国能够使诸国臣服，千年来以武为利器，但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懂得制衡之道。未来女婿为羽山国主，还有什么比这个管理羽山国更好的办法，以往与诸国联姻之事不是没有，只不过我是第一个臣下之国的国主罢了。别的国家国主不再考虑范围之类，有一点还因为各个国主均妃子众多，若娶武罗皇室之女则一夫一妻。但对我来说，这样的问题不是问题。我父王目前也只有皇后一个妻子罢了。”
“所以，你是将权衡利弊都想透了，要同我一道回去了吗？”
灵钥转过身，放下茶壶，雀跃不已。
“我是要陪你回去，但是不是现在。”
“为何？”
“我既然要同你父皇讲条件，自然不能同你一道。且如今师傅刚刚离世，幽人小师兄接任院长，我又刚刚行传位之礼，我同你相约，半年后一切事情走上正轨，定会准备求亲之礼，前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