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重症
正准备收拾东西走人的露丝听见一声闷响，下意识地回头，那一眼，看见平常健康丈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还有几位没走的员工见状赶忙过来，把老板从冰冷的地板上扶起，把手放到了他的鼻下，呼吸还有温热的，有些急促。他们用力拍打他的脸颊，试着把老板叫醒。
“奥利佛，你醒醒，醒醒！”，
“露丝，快打急救电话！”
空气霎时凝固了，露丝回过神来，赶忙拨打急救电话，腿有些发软，和着餐厅里的员工一起把丈夫送到楼下，焦灼地等待救护飞船来接走
天边很快出现一道炫目的蓝色流光，救护车到了。
她镇定地对着来帮忙的伙计说，“没事，你们先走吧，奥利佛这边由我来看着，今天难得放假，你们先回家吧！”
几个伙计在这待了很久了，和老板一家都混熟了，此刻面上都露出担忧的神情，露西再三催促，他们才稀稀拉拉地离开
露丝强带笑容地送走了他们，还不忘给女儿发个消息，
“宝贝，先自己喝点营养液，爸爸妈妈有事，会晚点回来。
露丝焦急不安地坐在飞船上，面前是虚弱的丈夫，赶来的医生已经对他做了个初步检测，生命体征良好，呼吸有些急促，心脏过速，昏迷原因未知。
按理来说，露丝听到了应该心安才对，可没由来的，她的心很慌。丈夫奥利佛平时也没有不良嗜好，不爱喝酒，平时饮食也很规律，除了胖了一点，血压高了一点没有别的大问题。
他那么一个善良、憨厚的老实人，身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她摸摸了摸微微隆起来的肚子，肚子里胎儿轻轻踢了下她的肚皮，这让她感到了一丝安全感。
其实贝蒂本来一直不希望有一个弟弟或妹妹的，她一直希望自己是爸妈最爱的宝贝。
露丝和奥利佛看着这么冰雪聪明的贝蒂，自然还想再生一个，经济状况也能支撑。但他们也很尊重孩子的想法，再加上前几年他们开了分店，这边餐厅也的确挺忙的，他们也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最近这阵子，贝蒂忽然松了口风，表示再要一个可爱的弟弟或者妹妹也不是不行，她恰巧要上中学了，妹妹或弟弟正好可以陪着爸爸妈妈。
此时，露丝和奥利佛的第三家分店也走上正轨。
于是露丝和奥利佛顺势为之，也有了再怀一个宝宝的想法，等他们走之后，贝蒂至少还有一个亲人世界上陪着她。露丝是孤儿，知道一个人的日子有多么难熬。
露丝想着再来一个和贝蒂一样聪明可爱的宝宝就真的太好了。
不久前露丝在吃丈夫做的银鱼躺时，忽然胃里直犯恶心，她连忙用家里的医疗设备给自己做了个全面检查，医疗屏幕上显示她正孕育一个小生命。
当时奥利佛高兴地跳了起来，抱着她转了一个圈圈，他又要当爸爸了!女儿贝蒂撅起了嘴巴，有一点点不高兴，但还是说，
“好了，没想到他|她来得怎么快，这下我得给她准备见面礼物了！”
露丝挣扎着让丈夫把她放下来，又过去抱了抱女儿，温柔地向她保证，
“妈妈还是最爱你啦，妹妹或弟弟生出来，要是不乖惹你生气了，就和妈妈讲哦，你才是妈妈最爱的宝贝！”，
贝蒂这才露出笑脸说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做一个好姐姐啦！”
回忆到这，露丝心里不安的预感更加强烈。他们一家人的日子随着贝蒂的到来，一天比一天好过，还完了银行贷款，开了又开了一家分店，现在马上又可以增添一位家庭成员了，
今天她和奥利佛早早回家，是为了庆祝贝蒂的升学的，贝蒂已经参加完了毕业考试，决定去纳维尔公立中学就读了。
现在……
露丝望着急诊室亮起的红灯，满眼忧心。
诊室不断开开关关，几位身穿纳米防护服的医生进进出出，露丝站起复又坐下。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诊室的门才缓缓开启，露丝想要进去，焦灼地发问，
“医生，我丈夫现在怎么样了？”
一旁的护士伸出手把她拦住，示意她不要进去。
头发花白的医生带着金丝眼睛，褐色的眼睛很浑浊，他，嘴巴几度张合，重重叹了口气
“夫人，您随我前来，有些情况您必须得了解一下。”
露丝不好的预感成了真，跟在老医生后面，走到了一个安静、墙壁灰白的小诊室‘
棕色的大沙发很柔软，露丝却无心顾及，她坐直了身子，身体前倾，
“医生，请问我的丈夫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您先冷静，听我慢慢说，”
医生抬了抬金丝眼睛，语气很温和，还带着一丝的怜悯，
“按照基本数据来说，你丈夫身体的各项指标虽然略有下滑的趋势，但也也均为正常值。”
“但是，由于他昏迷不醒，我们检测了他的脑域和精神体，发现他的精神体在萎缩，表面光滑的精神内核已经有了褶皱。为了弄清楚精神力萎缩的原因，我们对他的身体进行了一百多种指标的检测。”
医生顿了顿，看见对面女人的脸色煞白，又放缓了语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感情一点，
“我们发现了您丈夫的基因序列极不稳定，r基因片段被唤醒，基因正在一点点地崩溃，而奔溃的基因序列，从脑部开始蔓延。”
“这种罕见的由r片段引起的一系列反应我们一般称作为基因崩溃032，全星际只有不到亿万分之一的携带这种治病基因的人才患有。”
露丝像突然抽离了支撑她的脊椎，往后一跌，软软地靠在了沙发上，表情茫然。
医生有些不忍，但还是接着说，
“您丈夫奥利佛的昏迷其实是开启了自我意识保护机制，只有沉睡，脑部细胞相对来说没那么活跃，基因崩溃的速度也会下降。”
“这种情况可以治疗，但是后续的治疗费用十分昂贵，而且，治愈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四十，还不保证是否没有后遗症。”
“我先为您的丈夫开了一些抑制基因崩溃的药物，二十四小时后他大概有两个小时的清醒时间，您和丈夫可以好好商量一下。”
“治疗成功的话，您丈夫可以多二十年，如果不接受治疗，您丈夫大概还有半年时间。”
“这是我们详细的诊断结果和治疗方案以及后续费用，您可以看一看。”
“夫人，夫人？”
……
露丝呆呆地坐在诊室的长椅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小诊室走出来的。
她想起丈夫这几个月来说他不知道为什么想睡觉，精力不济。她则把这些表象归结为太过劳累，让他多休息，并没有放在心上。
精神力这东西对她来说太过遥远了，孤儿出身的她资质并不好，没有觉醒天赋，所谓的精神力对她来说是个摆设，即使上了大学，她也只能在首都的底层里挣扎着过活。
丈夫奥利佛也没有觉醒天赋，连大学都没读，跟他一样在底层讨生活。但是他很幸运，有一天出于好心救了一个快被街头混混打死的小孩。小孩的真实身份是贵族少爷，为报答他，给了奥利佛一个学习手艺的机会。
奥利佛选择了厨艺，拜了一位有名的大厨为师，然后……有了今天的成果。
作为没有觉醒天赋的普通人来说，混到今天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她此刻感觉很恍惚，明明生活越来越好，还有了新宝贝，日子怎么突然就被宣判死刑了？
精神力崩溃一般在觉醒了天赋的人身上才会发生。
他的丈夫携带了r基因片段，成为了基因崩溃的亿万万分之一。而携带r片段的人，在星际满地都是，觉醒天赋的人也不少。
露西无助地将头埋进膝盖。
她想大声哭喊，可痛苦都哽在了喉咙里，治疗方案上是个天文数字，她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钱，本以为这几年和丈夫把餐厅经营地有模有样，就自认为家里还是有点积蓄的，可这点跟本不够上面数字的零头。
露西其实都做好奥利佛生病的心理准备了，她想着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先进，无非多花一点钱的事情，多一点都没关系，只要能把奥利佛治好就可以，大不了他们一家子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只要人在，什么都好说，什么都好说。
可她万万没想到是基因崩溃，她之前也偶尔在网上刷到过，患者的家属倾家荡产，还是没能挽回患者的生命，当时觉得这种事情很遥远，只是和丈夫感叹了人世艰难，
丈夫当时很严肃地说，“要是我得了这种病，你千万不要管我，好好把贝蒂带大，这种病是没希望的，你们舒舒服服地生活就行了！”
她当时听了心里有点难受，笑着岔开了话题，
“你不要想太多，哎呀千万分之一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对了贝蒂今天怎么还没回来？
……
没想到，奥利佛的话一语成谶。
怎么办？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露丝痛苦地揪住了头发，眼眶里全是模糊的泪水，她大口呼吸着，彷佛有人正在掐她的脖子。
她喘不过气来。
里面躺着的是她深爱的丈夫，八岁孩子的父亲，家庭的支柱。
他被上帝宣判了死刑。
她没有能力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