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昭宁寺
两人走在竹林里,听着墙外商贩依稀传来的叫卖声,燕双贺蹲在溪水边,掬了一捧水洗了脸,站起身来说道:
“扶舟,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聊天,通透。”
安九黎不以为意,说道:
“比起你这种资质和出身都绝佳的人,我这点通透又算得了什么。”
燕双贺不动声色,径自顺着竹林里的一条小路走去,安九黎觉得,可能是自己所说的话太过直白,便喊了一声,跟了上去,嘴里叼着一片竹叶,嚼烂了吐掉。
“世兄,喂,慢点慢点。”
安九黎眨眼之间,一道光芒一闪,燕双贺不知所踪,远处一道虚影晃动,燕双贺又出现在了竹林外的小路上。
“考验我的身法?”
安九黎一笑,飞身掠过竹林,转眼之间跟上了燕双贺。
两人并肩而行。
“世兄身法了得。”安九黎打破沉默的氛围道。
“要我说,贤弟你什么都好,就是不够坦诚,你不妨跟我说说,你这修为为何能精进的如此之快?另外我看你周围波动的气息,有几分剑气在里面,贤弟,你这是修习了剑道?”
“这什么都难以逃过世兄你的眼神,我的确修炼了一招半式的剑法,到现在也没练成个样子。”
燕双贺一听,来了兴趣,问安九黎道:
“不知贤弟修炼的是何剑法?”
“三十六式吟风剑。”
燕双贺露出一副惊疑不定的神色,皱着眉头,问安九黎道:
“我听说这三十六式吟风剑是一门的独门剑法,这剑法最为讲究师承,一般不会外传,依我看,你不是偷师,那就是拜了师,是不是?”
“的确,愚弟我拜师于巫山起云峰,而家师正是剑痴他老人家。”
燕双贺极为惊讶,望着安九黎神情冷峻,有一种隐形的威慑力,安九黎当然也并不畏惧,即便他贵为世子,可从来都不是一个使人畏惧的人。
见安九黎不为所动,燕双贺又逐渐露出笑容,说道:
“此事,安叔可知道?”
安九黎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燕双贺的笑容很快变了味,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说道:
“安扶舟,玲珑妹妹到稷下学宫学了武,这个倒好说,因为她从小就痴迷于练武,思云在我南越和绡儿在一块,以后少不了是个大家闺秀,就你,安扶舟,安叔可是一直希望你能用功读书,求个功名,他老人家可是当年的三甲进士,当代首屈一指的辞赋大家,你现在居然拜师去学道,我想安叔决然不会答应。”
被燕双贺这么一说,安九黎心里逐渐烦躁,说道:
“这事,我也想过,迟早要跟我爹说,我爹是读书人里的翘楚,我总不能走他老人家的路,也去求个功名,拿个进士什么的吧?再说了——”
安九黎瞥了一眼燕双贺。
“怎么了?你继续说啊。”燕双贺道。
“再说,我也不是那块料,读书肯定读不过我爹,读书人的终极追求他老人家已经达到了,我没必要再去求个什么功名。”
安九黎吃瘪的样子让燕双贺有些得意,哈哈笑着,又劝慰安九黎:
“贤弟所言不无道理,如果贤弟执意要修道,也并非什么坏事,毕竟道门炼气士比起读书的士子,可要更受世人的拥戴,读书之人,能像尚仲圣人那样的,能有几个?”
“修仙问道,比起读圣贤书,的确更令人神往,可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去修道的,世兄,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贤弟请说。”
“其实我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燕双贺先是一愣神,接着哈哈大笑,置安九黎于不顾。
安九黎也很无奈,不过心里悬着的石头倒是落了地。
很明显,燕双贺他不信,不信那就对了。如果这话他要是跟李剑山说,他很有可能还真会信,李剑山是高阶炼气士,他那种境界的存在,本身就是他一个周天境的小修士不能去揣测的。
总而言之,要是没人信,反倒好说,要是有人真信了,会惹来很多麻烦事。
安九黎觉得,人生苦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修道对我来说,比起博取功名要有意思的多。”
“说的也对,问道修仙,谁人不神往,可也要看机缘,像扶舟你,资质不见得有多好,可机缘不错,心性也远超同龄人,修道对你来说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说话间,二人又从小路上转了回来,相互告了别,安九黎回了小院里,燕双贺继续去修补灵宫阵。
安九黎一走进院子,那只鸟儿又回到了笼子里,小郡主燕绡和安思云也离开了小院。
安九黎回到房间里,盘坐下来,开始修炼。
往后的一个多月,安九黎收到书信,孟玉娇已经赶到了南越,书信里都是些感激的话,看字迹,应该是孟玉娇的亲笔信。
安九黎把书信放在一边,走出了屋子,小月在院子里给鸟儿投食,见安九黎终于出门了,便赶上来说道:
“少爷,我昨天出府遇见昭宁寺的沙弥,还问起你来着,说你很久没有去寺里进香了,可你一直在屋子里打坐,也不好打搅你,你现在终于醒了,要不要去一趟昭宁寺?”
安九黎坐在院子里,说道:
“还是得去一趟。”
“我说也是,老爷一直忙着朝廷里的事,昭宁寺也没功夫去,你不在家的这段时日,可一直没有去寺里上过香,也从未再拜访过印空,我看少爷你得替老爷去一趟。”
“这又关我爹什么事?小月,几年不见,你这狐假虎威的功夫见长啊。”
小月喂完鸟,把罐子放在栏杆上,来到安九黎的身边,说道:
“这去寺里进香的惯例不也是老爷给你定下来的,你不在,就只能差人把东西送过去,现在你来了,不得去寺里拜访印空禅师?免得让夫人老爷再费心。”
安九黎觉得小月所言不无道理,觉得是应该去一趟昭宁寺。
想到这里,安九黎起身舒展身躯,走进屋子里,说道:
“那小月你准备好衣服和要带的贡品,我这就去昭宁寺。”
小月一听就去找衣服备物品。不一会儿,安九黎穿上了一袭白色长袍,拿着贡品,安九黎一路走出安府,往昭宁寺方向而去。
走过一座临水而建的拱形桥,不对一会儿,便来到了昭宁寺山门下,登上台阶,穿过大门,在前殿进了香,安九黎向旁边迎候安九黎的小沙弥问道:
“小师父,印空禅师可在寺院中?”
那小沙弥双手合十行礼道:
“禅师在后院,居士随我来。”
安九黎跟着小沙弥穿过一条石道,安九黎忽然驻足望向远处的佛龛,怔怔出神,安九黎问道:
“这四座佛像怎么移走了一座?”
小沙弥笑道:
“前几年,一场大雨,佛龛里的佛像轰然倒地,后来经过清理,发现佛像的佛身不见了踪影,当时大家盛传佛像显灵,是朝廷封禅前的祥瑞之兆,因此过了这么久,也一直没有再去修复。”
小沙弥说完,继续带着安九黎往禅院而去。
过了不多久,安九黎来到印空所在的禅院里,小沙弥和安九黎告辞而去。
安九黎默不作声,推门来到禅房,屋子里空无一人,安九黎来到屋子外,在屋外树下的石凳上坐下,过了不多时,印空担着柴推开了院门,安九黎见状,连忙上前帮忙,把柴火放进了柴房。
安九黎在树下等待,印空去禅房里换了一件衣服,带着一副棋子走出屋子。
“安居士可否帮把手,把棋盘搬出来。”
安九黎苦笑,到屋子里搬到了树下的石桌上。
二人相对而坐。
“安居士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二人你一子我一子的下棋。
“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这也时日禅师可好?”
“一切安好。安居士想来机遇不错,修为大增,可喜可贺。”
此时又来了两个小沙弥,一一担着柴从院门口进来,等把柴火放下,便来给二人沏了茶。
“筠山采来的,尝尝看。”
安九黎端起杯盏,尝了尝,是筠山一代的白茶,味道清香,安九黎连连称赞,印空笑道:
两个小沙弥在树下侍候了一会儿,印空吩咐他们去做功课,二人这才出院门而去。
“安居士已到弱冠之年,可有入仕的想法?”印空问道。
安九黎信手捏一子,放在棋盘上,说道:
“没有。”
“如此也好。”
二人对弈许久,不分胜负,安九黎捏着手里的棋子迟迟不肯落下。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动,印空沉默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棋局,在安静里安九黎等了很久,印空终于落下了一颗棋子。
这下轮到安九黎踌躇了,眼看棋局,所有的路都被堵住,想了一会儿,仍旧无法破局,便说道:
“很久没有下棋,手生了,再来一局。”
印空一笑,说道:
“看来安居士有烦心事?”
安九黎摆了摆手道:
“怎会没有,现在不比当年,我床榻上一躺,着急的是别人,现在不一样了,架在了火上,有苦难言!”
“安居士此言何意?若有烦恼,不妨说出来听听。”
“修炼之事,我现在是道门剑修,也同禅师你一样,也成了方外之人,不过我倒是有一事相问,还请禅师能够直言不讳。”
“出家人不妄语。安居士请讲。”印空道。
“那本心决。”
印空忽而看向安九黎,神情一如既往的从容。
“禅师你送给我的那本心决,其实并非佛门心法。更不是禅师你的修炼心得。”
印空神色一变,似笑非笑地望着棋局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