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疯女

    村里有两个疯女人。一个是年龄大一点的大约40多岁的俊俊，一个是不到三十岁的芳莲。

    俊俊是自己说的，见人就说：“我叫俊俊，我是个女人，不信你看。”然后伸手就解裤带脱裤子，常常把来人吓得撒腿就跑，她在后面嘻嘻的笑。左邻右舍还有村里的男人们，见了她就绕着走，后来她家男人就把她关在家里，她家的大门天天锁着。

    谁也不知道她是那里人，据说是有一年下大雪，她家男人去后面搬柴火烧炕，玉米垛里挖出来一个女人，已经昏迷，好像快冻死了，赶紧给背到家里，叫了医生，同时也喊来邻居家嫂子，医生让邻居家嫂子用雪搓手脚，后来她男人给搓，一直给搓了半个多小时，手都要冻僵了，她才缓过来，又给熬姜汤，输了两瓶营养液。据说俊俊醒来就说身上痒，非要把身上的衣服都脱光才行，邻居嫂子照顾了一天，见没什么事了，就问她家里哪里的，俊俊除了知道自己叫俊俊，其他什么也不说，光着身子在炕上裹着被子，还说这就是她家，她哪也不去，就在这住着。俊俊男人因为父母双亡，家里很穷，再加上身材瘦弱，没有一技之长，一把年纪也娶不上媳妇，本来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现在掉下来个女人，傻就傻点吧，哪里会嫌弃呢，于是就请左邻右舍吃了顿饭，就算结婚了，还承诺，如果以后俊俊的家人来找，就放人家回去。

    婚后发现俊俊不喜欢穿衣服，常常光着屁股出来，就一直将她关在屋里，直到生下两个男孩，才慢慢的有所改善，但是见了男人就脱衣服的毛病还是没改。

    叶小薇上小学的时候，放学回家经过她家门口，偶尔也会看到她追着大点的男生要人家看她是女人，男生们也是一哄而过，边跑边笑，他家男人就赶忙出来拽她回去，边拽边给她提裤子。

    叶小薇现在想起来俊俊，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女人，是谁的女儿，谁的姐姐，亦或谁的妹妹，又来自哪里？是天生的这样疯还是被刺激过呢？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被认同为女人呢？又为什么用露出生殖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证明自己是女人？

    芳莲，精确来讲，差点成为叶小薇的表嫂，造化弄人，天意难测，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错误的人。

    三水是叶小薇远房亲戚三姨家的哥哥，三姨也是嫁在这个村的，三水长得高高大大的，一心考大学，复读 了三年都没考上，第四年还要复读，三姨和三姨夫不同意，在村里都算是大龄青年了，家里房子早就盖好了，本想高中毕业就让他定亲或者结婚，媒婆们都快把家门踩破了，三水一拖再拖，就是不愿见面，现在，眼看都23岁了，还要复读，三姨夫就不同意，最后还是三姨说了，想复读，就先定亲，三水就同意了，于是在见了两面后，定下了同村的芳莲，芳莲也是生的乖巧，比三水小三岁，今年刚刚20岁，芳莲对三水非常满意，这门亲还是芳莲家找的媒人来上门提亲的。都是一个村的，三姨和三姨夫也很满意，这门亲就定下来了。

    来年三水没考上大学，考上了一所中专院校，三水也认命了，中专就中专吧，于是就决定毕业后结婚，两家大人也都同意了，在三水上学期间，芳莲经常来三水家帮着干农活，陪着三水妈妈聊天做针线活。

    原本喜上加喜亲上加亲的事情，如果就这么发展下去，肯定是皆大欢喜。不想三水在上了一年学后，在学校谈起了恋爱，和邻村的一起考上一所学校的静娴好上了。

    三水回来直接和父母摊牌，要退亲，父母对他大骂一顿，坚决不退婚，都定亲一年了，女孩也很好，没有理由退亲。三水见父母这边说不通，就自己跑去了芳莲家里，直接跟芳莲提出退亲，芳莲也不同意，芳莲的父母也不同意，这一年芳莲对三水的心，双方的父母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都认为三水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迟早会回心转意的。三水又提了一次，被芳莲的父母打了出来，还威胁三水：“除非我死，芳莲生是你三水的人，死是你三水的鬼。”

    三水见双方父母都不同意，赌气的走了，这一走就是一年不回来，放假也不回来，一年来给芳莲和家里写了十几封的退亲信，经过一年的冷处理，双方的父母也都冷静了下来，三水的父母感觉是自己家的过错，有愧于芳莲家，耽误了芳莲姑娘，同时因为退亲肯定会给孩子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定亲的钱坚决不要，还说要认芳莲为干女儿，无缘做儿媳，做一辈子的女儿。芳莲不同意，芳莲的父母也不同意。这事经过媒人的从中斡旋和三水的决绝，算是和平解决了。

    男婚女嫁的事情，无缘相聚，以后各自安好。

    芳莲在第二年结婚了，寻了隔壁村的小伙子，据芳莲的父母说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对芳莲很是照顾。

    退亲的第二年，三水毕业了，分到了隔壁乡，据说是文书类的，三水的女朋友，分到了另外乡的卫生院，工作的当年冬天，两个人结婚了。

    谁也没想到，结婚的当天，芳莲回来了，挺着大肚子在三水家前排的邻居屋顶，默默的看着三水抱新娘下轿，闹新娘新郎，给新郎脸上涂的黑黢黢的墨水，看着他们嘻嘻哈哈的欢声笑语，芳莲的婶子一直在屋顶陪着，拉芳莲下去，芳莲一动不动。后来还是找来了叶小薇妈妈，叶小薇妈妈说：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你现在怀着孩子，怎么也得为孩子着想啊，一天不吃不喝的，孩子要是有个闪失，你不得后悔呀。”

    芳莲的眼泪噗噗的掉下来，随后说：“小姨，我听你的，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到底差在哪里了。”

    “你哪里也不差，甚至你比她好看很多，只能说你们没有缘分，三水他没福气，我妹妹也没福气，谁娶了你都是修了八辈子福来的，所以你一定会过的很好的。”叶小薇妈妈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小姨，我听你的，我下去。”

    后来慢慢的，芳莲回娘家少了，直到后来有一次，又有人来喊叶小薇妈妈，让她赶紧去看看，芳莲又上三谁家前面邻居的房顶上了，而且这次是又喊又跳的，谁叫也不下来，有人上去她就跑，吓得别人谁也不敢离她近了。真怕她不小心摔下来。

    叶小薇妈妈赶忙去，从隔壁的房顶穿过去，小心的边走边跟芳莲聊：“芳莲呀，你咋回来没找小姨玩去呢？”

    “小姨你来啦”芳莲看到说道：“小姨，一起来吧，可好玩呢，一下子能望好远呢哈哈哈。”

    “小姨有点害怕，你陪小姨下去玩吧。”叶小薇妈妈轻声说。

    “好啊好啊，我听小姨的话。”芳莲立马就安静下来了。

    众人都觉得很神奇，为社么疯疯癫癫得芳莲，看到叶小薇妈妈忽然就安静下来了。

    后来又闹过几次，每次都是叶小薇妈妈一过去，芳莲就安静下来了。

    后来，叶小薇问妈妈为社么，妈妈也说不知道，只是每次见到芳莲，就打心眼里心疼芳莲，觉得芳莲受委屈了，有很多委屈憋在心里，所以，每次见到芳莲，都会不由自主得抱抱芳莲。

    妈妈还说：“女孩子一定要多读书，多接触外面，让自己的心放大，大到眼前不止眼前，还有以后的以后，因为被眼前迷了心窍，受伤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爱自己的家人们。”

    好多年后，叶小薇都记着妈妈得话，看到别人有委屈或者难言之隐的时候，抱抱的力量胜过千言万语。

    直到后来，叶小薇学了心理学，才懂得，共情，这就是共情的力量，行为比语言，有时候更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