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蕾娜张了张嘴, 低头看向妹妹,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说:
“是的……”
“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奥菲莉亚似乎觉得这种反应很有意思。
“我不知道。”蕾娜很慌,但有了前几次经验, 她已经能在面临危险的同时思考了。她清楚自己不可能永远躲下去, 而且茶杯女士并没有想伤害她的意思,否则她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我的样子很恐怖吗?”
想着, 茶杯女士又问她。
蕾娜摇了摇头, 不敢激怒对方,调整语气说:“女士, 或许……我们可以喝杯下午茶,慢慢聊。”
“这个提议很好。”
奥菲莉亚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眼神格外单纯。
“你可以请客吗?钟蕾。”
“当然。”
蕾娜点了点头, 侧头看了眼从旁边驶过的马车。她想要微笑, 却发现脸僵得厉害,于是直接道:“我可以让妹妹先坐马车回家吗?”
奥菲莉亚,“为什么要问我?我并没有阻止你。”
蕾娜没有在意妹妹的反应,强行把这个孩子塞进车厢, 然后一直看着,直到马车从眼前消失, 尽管她知道这种行为没什么用,但还是忍不住……
奥菲莉亚故作思考, “我知道了,你很在意你的家人,对吗?”
“是的……”透过那双银灰色眼睛,蕾娜仿佛又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从不被重视, 逆来顺受,孤独活在小世界里的自己。而目睹的死亡越多,她就越是在意自己现在拥有的。
真的……家人真的对她很重要。
虽然看上去不太成熟但其实非常可靠的哥哥,许多事不明白,但默默支持自己的妈妈,还有那个粘着她关心她又很懂事的妹妹,就算哪一天有人告诉她这是个梦,她也不会想醒过来。
“女士。”
这次换蕾娜主动提问。
奥菲莉亚期待地问:“我们可以去金鸢尾餐厅吗?”
“没问题。”
或许是因为没了顾虑,蕾娜的状态渐渐放松,思维变得清晰。她没有主动和这位女士交谈,直到走进金鸢尾餐厅,等对方点完餐才道:“我可以问您几个问题吗?”
奥菲莉亚流露出慈爱的神色,语气平和,充满耐心道:“可以,你想和我聊什么?”
蕾娜吸了口气,停顿了几秒才说:“您是奥菲莉亚德斯廷吗?”
“是的。”奥菲莉亚轻快回答。
蕾娜后背冒冷汗,斟酌着问:“是您提醒了我吗?还有圣古米格街的凶杀案,这件事和您有关吗?”
“你不觉这些事很有意思吗?”奥菲莉亚抬起带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托着下巴。
蕾娜同样没有反驳,继续道:“当然,我可以问您这么做的原因吗?”
“你吃饭会有别的原因吗?”
不知道为什么,茶杯女士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也就是说她是单纯觉得有趣?蕾娜捏了捏冰凉的手指尖,实在没办法揣测对方的想法。
“我知道你很想知道真相。”奥菲莉亚和蔼地望着。
蕾娜:“是的。”
“但游戏说出来就失去了意义。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可以去卢格镇看看,嘉尔莉特也去过那里,”奥菲莉亚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过,你最好找到门和钥匙。”
嘉尔莉特去过卢格镇?看来茶杯女士知道的事情比她想象中多。不,这应该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还有她指的“门”和钥匙又是什么?蕾娜细思极恐,在她心底,那个叫做卢格镇的地方变得愈发神秘诡异了。
“所以,那是个危险的地方,我建议你不要去。”刚冒出这种想法,奥菲莉亚又改变了态度。
蕾娜表情略显错愕,隐约明白了这位驱魔人不正常的地方,仿佛无数个被缝合在一起的个体,没有人知道她下一秒会是哪种情绪和态度。
“不用那么惊讶,我大多时候并不是很清醒。”奥菲莉亚摇了摇头,美丽的脸上流露出无奈,“所以不要太相信我的话。”
“那么,我怎么确认您现在说的话。”蕾娜半信半疑。
“这需要你自己判断,保守一些总不会出错。”少女态度温和,再加上轻柔美妙的嗓音,有种安抚心灵的魔力。
“在我清醒的时候,你可以问一些问题。”
蕾娜试探着问:“您对我的事了解多少?”
“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所谓的秘密对我来说是常识。”奥菲莉亚笑呵呵说。
蕾娜头皮发麻,思考了两秒,又问了遍最近有关的问题。然而,这一次奥菲莉亚女士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笑而不语。
见状,她只能再换一个问题:
“您知道魔法药剂的配方吗?我可以通过金钱购买,当然,只要我付得起。”
奥菲莉亚喝了口红茶,含笑说:“不用购买,你们的社团就有一份。”
蕾娜愣了愣,“您指x魔术师给我们的那份?”
奥菲莉亚:“那个配方是真的。”
蕾娜没有彻底相信,因为就算这份配方是真的,她也不可能尝试,一是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受,二是这将意味着她成为愚钝之母的眷者,也就是邪神降临人间的工具。
“女士,修女教会的人和你发生过战斗,对吗?我怀疑她们被关在了一个盒子里。”蕾娜没有在药剂的问题上纠结太久,继续问道。
奥菲莉亚:“是的。”
还真在八音盒里!蕾娜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如果这是真的,那圣古米格街的道格拉斯先生大概率就是女皇的老师。
她赶紧追问:“您能告诉我怎样把她们放出来吗?”
“需要一个咒语,你可以猜猜看。”奥菲莉亚笑意扩散,突然意味深长地说:“事实上,怎么选择都没关系,某些存在是可以被替代的,目的是为了更接近生命树的最顶端……”
蕾娜听得一头雾水,她还想再问一些问题,突然听到窗户传来一阵剧烈的敲击声。
“这位小姐,你该下车了!”
猛地睁开眼,她发现自己根本不在金鸢尾餐厅,而是在去学校的马车上。
“抱歉。”
蕾娜收回思绪,一时间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真实。
怎么选择都没关系,某些存在是可以被替代的,目的是为了更接近生命树的最顶端……这句话的具体含义是什么?还有所谓的门和钥匙,到底长什么样?她又要去哪里寻找?
她想奥菲莉亚大概是真的疯了,而且比她想象中还要危险。但令她感到困惑的是,卢格镇到底藏着什么导致她被恶魔,不,是被邪神变成这样?嘉尔莉特会不会也是因为去了那个地方才决定和邪神合作?
不知道。
蕾娜暂时没办法验证这些话的真假。不过就算不是真的,这也是很好的思考方向,有时候知识和阅历会限制一个人的判断和想象力。
“蕾娜姐姐?”
嘉尔莉特扯了扯姐姐的外套。
蕾娜回过神,想到那个类似梦境但又格外真实的遭遇,忍不住拥抱了下妹妹。
孩子一脸茫然,抬起小手,轻轻拍了拍她头顶。
“走吧。”
蕾娜再次露出微笑,直接坐马车回家,没敢带着小朋友到处乱逛。
刚下车,两个人听见杜布瓦家传出来哭声。
蕾娜和妹妹对视一眼,走进几步望了过去,透过窗户,她们看见平常穿衣讲究,发型精致的玛莲正捏着手帕呆呆坐在沙发上,时不时抽泣几声,眼妆被哭花,白皙的脸颊上挂着几道黑黑的泪痕,而她的母亲杜布瓦太太一脸心疼,低声说着什么。
“玛莲怎么了……”
嘉尔莉特小声问她。
蕾娜摇了摇头。玛莲虽然看上去又任性又骄傲,说话非常不客气,但其实是个热心坚强的好姑娘,就算是原主人也没有见过她哭得这么伤心。
“瞧啊!仔细瞧,我知道你们在嘲笑我,不要躲在窗户偷窥,你们这些可恶的小……”
玛莲把头探出窗户,声音戛然。
“下午好……玛莲。”
蕾娜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玛莲粉嫩的嘴唇一瘪,顶着黑眼圈又哭了起来。
“蕾娜、贝琳达,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杜布瓦太太道。
“杜布瓦太太,玛莲怎么了?”
蕾娜带着小贝琳达走进客厅。
杜布瓦太太悲伤地道:“你还记得羊毛协会的设计大赛吗?玛莲没有在比赛上取得名次……”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欣赏我设计的礼服……我为了比赛准备了三个月,她们宁可选那些过时老土的款式也不愿意选我……”玛莲委屈极了。
蕾娜不懂时尚,但在杂志上看到过这方面的介绍。每年的七月和十月,羊毛协会和纺织协会会组织一场设计比赛,并且为参赛者提供布料,最终成品以拍卖方式售出,拍卖价格最高的那件当然是第一名。
这绝不是普通的设计比赛,温格特在服饰潮流上有绝对的地位,兰丹更是被称为时尚之都,女性的天堂,而羊毛协会和纺织协会邀请的,都是各国上流阶层的名媛贵妇。
“玛莲,你才十几岁,那些参赛者都是更年长更有经验的先生女士。”
玛莲大哭道:“可我设计的礼服只卖了三千卢拉。”
“蕾娜姐姐,三千卢拉很少吗?”
孩子有点怀疑人生。
“对于比赛来说……”蕾娜没有再说下去。
据她了解,拍卖的起步价就是两千,也就是说,玛莲的礼服被展出后,只有一两位女士出价,作为著名设计师的学徒,这样的结果确实非常惨。
“三千?你们刚刚说什么三千卢拉?”
就在她思考怎样安慰这位邻居的时候,珍妮弗从门外走了进来。
玛莲立马止住眼泪,闭上嘴巴。这附近的人都知道,珍妮弗向来管不住嘴,她要是说出去,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她糟糕的比赛成绩。
想着,她用眼神暗示贝斯特家的姐妹,意思是: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珍妮弗,我可以向你借一件东西吗?”蕾娜站起来整理了下外套。
“来吧。”珍妮弗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你想说什么?”
回到家,她问坐在对面的女孩。
蕾娜表情复杂,“我今天碰到茶杯女士了。”
“如果她想让你遇见她,你无论如何都躲不开。”珍妮弗也跟着严肃起来。
“没错。”蕾娜点了点头,仔细回想还有点后怕,“我记得我去接贝琳达,然后在回来的路上碰巧遇见了她。”
珍妮弗哆嗦了下,又想起被那个疯驱魔人借走眼睛时的场景,“然后?”
蕾娜搓了搓手,继续说:“然后我和她去金鸢尾餐厅喝下午茶。”
“老天,你真是个天真的傻姑娘!不得不说,你能活到现在这是个奇迹。”珍妮弗忍不住感叹。
蕾娜:“不止,我还问了这位女士许多问题。比如她的名字,是否在牙仙子的事件上帮助了我们,圣古米格街服装店老板的死因,还有魔药药剂的配方……”
珍妮弗愣住了,听着这一个个问题,差点窒息过去。
“我还问她前段时间有没有和修女教会的驱魔人发生战……”
“修女教会?”珍妮弗打断道。
“是的。”
蕾娜就等对方问这个问题。她没有提盲人先生和女吸血鬼的事,只说:“我在修女教会接委托的时候,那位女士给我和同伴看了几张照片,这让我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那就是,照片上的人和八音盒上的人偶一模一样。”
“你前段时间给贝琳达买的八音盒?”
珍妮弗皱起眉,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们被关在八音盒里了?”
“她告诉我这需要一个咒语才能破解。”蕾娜点头。
“她还说了什么?”珍妮弗不禁有些好奇。
“她让我去卢格镇,但后面又劝我不要去,并且让我找到‘门’和‘钥匙’。就在我怀疑她的精神和人格出了问题的时候,她告诉我,她大多时候都不清醒,有些话可信度不高。最后,这位女士还说:怎么选择都没关系,某些存在是可以被替代的,目的是为了更接近生命树的最顶端。”蕾娜把那句话复述了遍,希望能从这位贵族后代身上获得新的线索。
“目的是为了更接近生命树的最顶端……”这话看起来很好理解,但细想信息量极大,还有‘门’和‘钥匙’,这指的又是什么?在神秘学领域,某些名称并不是字面上的意义,这个门和钥匙即可以指物品也可能是人或者说某种奇异存在。
珍妮弗陷入沉思,不记得家族有相关的记载。
看来珍妮弗也不知道啊。
蕾娜轻轻叹气,提起门和钥匙就只想到红门修女,至于钥匙……她满脑子都是阿莉丝转钥匙的画面。
我明天再问问她?
……
“我的钥匙?”阿莉丝没想到同伴主动找到自己竟然是为了占卜用的钥匙。
“没错。”
蕾娜把昨天的遭遇又说了一遍,同样省略并修改了一部分内容。
“你是说,我的钥匙很可能是特殊物品?虽然它确实很特殊。”阿莉丝低头看着掌心那枚普通道钥匙,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我一直觉得父亲的灵魂留在了这把钥匙上。”
蕾娜问:“那它有什么让你感觉奇特的地方吗?”
“让我的占卜更准一点算吗?”阿莉丝笑了笑,脸色比昨天看上去更苍白。
蕾娜握着茶杯,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你有尝试向它念咒语或者使用仪式吗?没准这能让它的能力活过来。”
“有,我试了几百个词汇,还有具有特殊意义的单词句子,其中包括古温格特语还有神秘学常用的特尔克语、龙语,用占卜、仪式魔法、血祭仪式也尝试过,但并没有效果。”阿莉丝似乎觉得自己以前的行为很可笑,自顾自说道:
“我曾经幻想过它是我父亲故意留下的线索,它会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又或者展现神迹,但结果就像你看到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噗。”躲在房间偷听的女吸血鬼偷笑出声。
对不起,我也是这么想的。
有过这类幻想的蕾娜老脸一红,默默喝咖啡,在心里感叹:假如记者小姐的钥匙真是‘钥匙’,那简直是复仇小说的模板。
“好了,我们该讨论八音盒的问题了。”阿莉丝视线移向桌上的盒子,把布满裂痕的八音盒从里取出来,认真观察了半分钟,在看清楚立在上面小人后轻松的笑容渐渐消失。
“默德琳奇。”
她对卧室的吸血鬼喊道。
“你又需要我做什么?”默德琳奇挽了下暗紫的卷发,慢吞吞从房间里走出来。
阿莉丝道:“这是和你一起行动的教会成员吗?”
“没错,是她们。”
只看一眼,女吸血鬼的眼神既惊恐又欣喜,忍不住道:“这就是我们无法逃离循环的原因,庆幸的是,我逃出来了。”
蕾娜这回彻底确定了这件事,于是说出自己的想法,“不,那个时候我把八音盒砸在了地上。”
“也就是说,茶杯女士这句话是假的。”阿莉丝顺着她的思维说。
“没错,不过关键不在砸碎,因为我昨天又尝试了一次。”为了做这个实验,蕾娜特意向妹妹说明了情况。
“我会用仪式和咒语测一下。”
阿莉丝点点头,收起那个残破的八音盒。
“好的。”
蕾娜迅速喝完咖啡,没再打扰对方吃早餐,照常去图书馆、接妹妹回家,傍晚的时候和邻居珍妮弗交流了下最新情况。
……
“赛托,你理解那句话的含义吗?”
夜晚十点,思考了一整天的珍妮弗询问同伴。
小狗遗憾道:“抱歉,我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
“别多想,这其实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珍妮弗同样没有思考过这类问题,按照她的解读正生命树和逆生命树相当于两条不同道路,但不管那条路,顶端都是至高的力量。
“怎么选择都没关系,某些存在是可以被替代的……”临睡前又咀嚼了遍,她不禁露出嘲讽的笑容。如果真的没关系,她的家人就不会死,而她自己为了不被邪神影响和控制,已经停留在这个阶段十几年了。
珍妮弗不再思考,闭眼睡了过去。
意识朦胧间,她隐隐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一个女人正低声哼唱着摇篮曲,显得既虚幻又悲伤,紧接着,她眼前的事物消失,地上渐渐升腾蠕动起黑色的雾团。珍妮弗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知道这不是梦,而是堕落的母亲在召唤自己。
那哼唱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熟悉,直到出现在头顶上方,她感觉自己像个婴儿被人抱在怀里,一只女性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珍妮弗愕然抬头,看见了蕾娜贝斯特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提示一下,只有嘉尔莉特、臣子还有前面死的那个炮灰这三个人是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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