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圣灵节当天, 贝斯特一家穿戴整齐去了墓地。
圣灵节又叫安宁日，虽然起源于圣心教会，但也是温格特和周边几个国家的传统，有点像穿越前的清明节。由于观念不同, 圣灵节的整体氛围没有那么严肃、沉重, 除了在逝者的墓碑前放薄饼、蜡烛或者雪松树枝，亲朋好友们还会围在逝者墓边唱歌跳舞。
在原主人记忆中, 每到圣灵节的时候, 墓地里总是会出现许多小贩搭建棚子，有人喝酒有人唱歌还有的人端着餐盘聚在一起聊天, 看上去比市场还热闹。
不过，这种行为早在六年前就被禁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夜间市场以及彻夜狂欢。蕾娜记得之前有一位同学说南部某些城市有把棺材抬到街上跳舞的习惯, 这不禁让她想到穿越前的一个梗, 耳边甚至回响起熟悉的旋律。
她忽然有点不忍直视这种庆祝方式，抬手搓了搓脸，努力控制表情。
玛丽清理积雪，将蜡烛和薄饼放走了面前。由于原主人对父亲的印象很模糊, 蕾娜现在的心情更多是复杂和陌生。
平常话很少的母亲突然道：“贝琳达，虽然……我们不知道你父母的墓地在哪里, 但你应该为他们点上一只蜡烛。”
玛丽是个内心细腻且善于观察的人，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不难看出女孩对母亲的怀念, 而加入新的家庭并不意味着放弃过去，遗忘自己的亲生父母。
作为家人，她们也不应该忽略这一点。
“没错，贝琳达。”
见母亲说了自己想说的话，蕾娜跟着附和。
孩子点了点头, 把点燃的蜡烛放在墓碑旁，心底有些迷茫。
她也不知道妈妈被埋在哪里，只记得那天妈妈睡着后再也没有醒过来，之后有人抬走了她的尸体，自己也被带到了陌生的地方。她每年都会用雪松枝代替蜡烛，一次次期待睁眼后还能看见妈妈，两个人一起回到原本的家……
望着那抹烛光，嘉尔莉特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恍惚间又看到了十二区教堂外面的路灯。这两个月的生活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场梦。她很清楚，如果没有遇见蕾娜自己大概还会遇见记忆中那些残忍的骗子，所以她真的相信蕾娜是被神选中的人，是这些年许愿换来的礼物。
她很想告诉妈妈自己现在很好，告诉她艾文、玛丽妈妈、同学还有邻居和朋友们都是很善良很有意思的人。
而且，她现在有了很多个目标。
“贝琳达？”
蕾娜发现妹妹眼眶有点红红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孩子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艾文戴上帽子，想到那位刚去世不久的朋友，道：“我打算去看看奥吉、阿尔文。”
嘉尔莉特问：“是我们在医院遇见的那位医生吗？”
“是的。”
艾文低下头，语气既有点抱怨又有些感叹，“他们真是不走运的家伙啊。”
这两位医生确实很不走运。
蕾娜叹了口气，拿上些蜡烛和雪松枝去老神父的坟墓。
“中午好，蕾娜。”
里蒙先生冲她露出笑容，除了他旁边还有几位成员。
“中午好。”
蕾娜向几位社团成员打招呼，放好雪松枝和蜡烛，看着老神父那张略带笑意的照片，心情渐渐变得复杂。
如果牙仙子的真正操纵者是x魔术师，那肖恩神父无疑是输家。但以当时的情况来看，这位老神父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他不可能放过那只恶魔，那只恶魔也不会放过他。
或许，那个狡诈的魔法小偷还有别的目的。
“你身边正酝酿着一个巨大的阴谋。我敢肯定，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现在的选择。”
蕾娜耳边又响起愚钝恶魔的话。她下意识看向几位老成员，猜测他们也产生了类似的想法。
“里蒙先生，您不打算回去过新年吗？或者说度假的计划？”
收回思绪，她询问教导自己神秘学知识的老师。
“不，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回去了。”里蒙笑着摇了摇头，“而且我没有家人，也习惯了鲁什的生活。”
“抱歉……”
蕾娜怀疑自己被珍妮弗传染了八卦的毛病，赶紧转移话题道：“阿莉丝小姐今天没有来吗？我最近几天好像没有看见她。”
“不用担心，她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杰伊律师表情不变，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
“不，我只是在思考问题。”
刚说完，这位红发小姐从右边的鹅卵石小道走了过来。她看上去有些憔悴，但眼神是明亮的，估计是在药剂这件事上想开了。
依冯妮女士道：“这说明你还有理智。”
“我一直很理智。”
走到肖恩神父墓前，阿莉丝从口袋里掏出火柴点燃蜡烛。
蕾娜有点插不上话，等几位成员离开才问：“阿莉丝小姐，你还好吗？”
“我没问题，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阿莉丝脸上依旧挂着轻松的笑容。
“那很好。”
蕾娜为这位同伴感到开心。
“其实，我一直都明白。”
阿莉丝微微垂眸，自嘲道：“但人总有不甘心的时候，对不对？”
“是的……”蕾娜跟着回答。
虽然她偶尔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很清楚自己活在现实中，也知道阿莉丝一直在挣扎，试图打败那个自己绝不可能战胜的存在。
“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多运气和机会，就像舞台剧上……”她原本想说舞台剧上突然天降神明，然后发现她们确实得到了神明的帮助。
“你不要用那么悲伤的眼神看我。”阿莉丝再次露出微笑，平静地说道：“我没有说自己要放弃。”
“我知道。”
蕾娜彻底放心了。
“欺骗别人的人总有一天也会被人欺骗。”
阿莉丝望着墓碑，最后又半开玩笑地说：“虽然不是被我们……”
记者小姐，你这种状态就让人感觉很悲伤啊。
蕾娜跟着露出无奈的笑容。
“但我认为事情还有转机。”
阿莉丝转着钥匙，扭头看了眼新成员，“你不觉得这段时间遭遇的事很不可思议吗？”
蕾娜当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这两个月，她先是被恶魔附身的邻居袭击，接着是牙仙子、愚钝恶魔、精灵字母、疑似邪神信徒，除了这些，她还发现原本普普通通的邻居竟然是奥伦邪恶贵族的后代，而偶然撞见的年轻女性则疑似曾经最强的驱魔人。
当然，大部分都在真实境界的预言中，再加上魔法师和驱魔人本身就容易遇到这类事，蕾娜除了偶尔自嘲几句其实也没有感到太意外。
阿莉丝继续道：“在你加入社团前，我们如果不是特意去接委托，可能一年都碰不到两三件。”
难道她穿越到这个时间点是有原因的？
在经历这件事情后，蕾娜心底产生了一个疑问：如果某个伟大的存在想通过她改变世界、对付嘉尔莉特，为什么不让她穿越到大人物或是强者身上？
“我知道肖恩把笔记送给了你。”
正思考着，阿莉丝突然道。
“你知道了？”
蕾娜惊了一下。
阿莉丝反问：“你以为你能骗过我吗？”
“……抱歉，我答应了他。”
知道再瞒不下去，蕾娜干脆坦白。
“没关系，你们前几天的讨论我也听到了。”
阿莉丝没有再玩钥匙，把手塞进皮草手笼，语气里带了点调侃，“你们肯定觉得我会调查这些事，然后发现你们隐瞒了我，接着慢慢对你们产生质疑、憎恨，在极端情绪下做出危险的尝试甚至伤害别人？”
还真是……
蕾娜愣了愣，瞬间想到了小说里同门黑化反目的套路。
“我没有那么愚蠢。”
阿莉丝猜到她会露出这副表情，开心地笑了。
……
“艾文？”
嘉尔莉特找到了正在发呆的哥哥。
“走吧，贝琳达。”
艾文回过神，戴上帽子。
孩子点了下头，跟着这个个子很高但有点不靠谱的男人，忍不住问：“奥吉医生是因为生病才去世的吗？”
艾文惋惜道：“如果不是那件事，他应该是一位好医生的。”
嘉尔莉特仰头看向他，觉得话里还有一层意思。
“希望在亡灵的世界，阿尔文那个古板老家伙能好好教育一下这位学生。”
艾文其实没有那么悲伤，尽管他不是仁慈之主的虔诚信徒，但受教会的影响，他和许多温格特人一样认为人死后会在另一个世界，而圣灵节则是活人与亡灵距离最近的一天。
孩子又问：“人死了以后真的会去神国吗？”
艾文也不清楚，含糊了一下，然后肯定道：“会的。”
嘉尔莉特嘴角翘了起来，“所以，他会和死去的亲人们团聚吗？”
“是的。”
艾文也笑了起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和这个孩子对话，就好像已经相处了很多年。
事实上，在听到母亲说要领养这个孩子的时候他是有些反对的。不可否认，他很同情这个女孩，但他很现实，首先会考虑到自己和家庭的问题，同意领养也是想让妹妹过得充实一点，不至于再做那种蠢事。
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看着新收拾好的房间，看着新的餐具和各种日常平常用品，还有那些属于孩子的玩具，在迎接这位家庭成员的时候忍不住紧张、期待。
随着一天天过去，一切都在变好，家里热闹了许多，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了这个孩子。
“艾文？”
嘉尔莉特扯了扯他的大衣外套。
艾文咳嗽一声，模仿母亲和妹妹的态度，“贝琳达，你可以想象他去了很远的地方旅行。”
“那一定是个很好的地方。”
嘉尔莉特觉得这种说法很好。
“对，你的父母也一样，他们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旅行。”
不擅长哄孩子的艾文抬起手，笨拙地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发自内心道：“呃，你刚来的时候我比较紧张，但我还是想说……欢迎你来到这个家。”
他最后那句很低，似乎是觉得太煽情，有些不好意思。
温暖的大手覆盖在头上，嘉尔莉特脑子突然像生锈的机械。她思维变得迟缓，耳朵隐隐响起嘶吼与惨叫，以及各种爆炸和枪声，一幕幕既模糊又抽象的画面飞快闪过。
她抬手摸了摸脸，发现眼泪流个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其实是受记忆和大嘉的情绪影响了，这种小孩子的身份，她可以不用掩饰内心的想法和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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