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贝琳达, 你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吗？”
第二天上午，蕾娜戴好帽子，低声说：“其实我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
嘉尔莉特摇头, 不想让蕾娜因为自己难堪。
“你们在说什么？”
艾文从盥洗室出来, 随口问道。
蕾娜：“贝琳达想一个人去学校。”
“你们吵架了？”
艾文下意识问。
“没有。”
蕾娜轻轻摇头。
艾文换上严肃的表情道：“贝琳达, 我必须告诉你，你这样不安全。”
蕾娜：“没错。”
“但是！”
艾文话锋一转，再次露出笑容, “你可以和我一起出门。”
孩子点了点头。
艾文笑得更加得意, “瞧瞧!她今天只需要哥哥, 不需要姐姐。”
“……好吧。”
蕾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走进餐厅，随手拿起一份报纸。
“奥伦的波弗亚因为酒税爆发了抗议游行？等等，收税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蕾娜难得看到有这样的新闻，但不是很理解这种行为，于是扭头询问艾文。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奥伦今年夏天才爆发一次。”
艾文反应平淡，吃着煎蛋道：“不过他们的税和我们不一样，这对于一些酿酒的农民和小酒贩非常不友好。”
我怎么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蕾娜一时间想不起来，于是继续看报纸, 不，准确说是寻人寻物的广告位。这段时间, 她一直都有留意这个版块，想着没准哪天就遇上了走丢的人或猫。
“我下午接去你。”
解决完早餐, 她目送两个人出门。
“嗯。”
嘉尔莉特犹豫了下，点点头。
“真不习惯啊。”
蕾娜摘下帽子，心里有点低落，理了理一晚上长出来的短发。
“蕾娜, 你又换新发型了吗？”
邻居玛莲站在外面愣了几秒，忍不住“啊”了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是的。”
蕾娜只能这么解释了。
“相信我，你短发比长发好看。”
玛莲说话还是那么直接，“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和我类似的发型。”
说完，她特意仰了下头，似乎想展示自己那头俏皮的金发。
“我打算等夏天。”
蕾娜还真考虑起这件事。
“那也不错。”
玛莲余光瞄向客厅，但很快又收了回来。
蕾娜猜到了她的心思，说：“艾文刚刚离开。”
“你在想什么？我没有说过找他!”
玛莲像被踩中尾巴的猫，蔚蓝的眸子狠狠瞧了她，飞快离开贝斯特家。
蕾娜忍不住想笑，戴上帽子拜访珍妮弗。
“你有什么事？”
珍妮弗打开门。
“谢谢你，珍妮弗。”
蕾娜没有问仪式材料的事，只是说了声谢谢。
珍妮弗道：“你昨天晚上经历了什么？”
“我觉得这件事比较复杂。”蕾娜思索了下，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想看看这位邻居会有什么反应。
“我在想，你那位同伴就没有怀疑自己这么容易就找到了精灵字母？还有，它之前的主人就没有遭遇类似的事件吗？这个持有者又是从哪里得到了它们。”
珍妮弗虽然在问问题，但语气却很轻松。
“这也是我的疑问。”
蕾娜端起邻居为自己倒的红茶，询问：“珍妮弗，你可以帮我占卜一下跟踪者吗？”
珍妮弗反问：“你知道他们的模样、名字或者发生的事件吗？”
“是下午，但我没有看见他们。”
蕾娜用超忆魔法回忆了遍，却没有看见跟踪者的身影。
“很遗憾，你只能自己占卜了。”
珍妮弗往咖啡里加糖。
“好吧。”
蕾娜有些遗憾，轻轻抿了一口咖啡，表情立刻变得痛苦。
珍妮弗没注意到她的变化，接着问：“你还记得那些字母吗？我想研究一下。”
“记得。”
蕾娜快速把那些字母写下来，然后跑回家，狠狠往嘴里灌水。
……
“贝琳达，我猜你其实想让蕾娜送你去学校，对不对？”
马车上，艾文问妹妹。
嘉尔莉特想了几秒，回答：“我也希望艾文送我。”
“也，你说了也！别掩藏了，我已经看穿了。”
艾文假装心痛，莫名从这个孩子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同情。
“那却掉也。”
嘉尔莉特又改口，脑中还回荡着蕾娜昨天晚上说的话。
她怎么可能杀掉自己的伙伴，怎么可能成为女王……如果她告诉蕾娜自己就是嘉尔莉特，这个人会抛弃她吗？
嘉尔莉特低下头，觉得这比那些记忆更可怕。
“艾文，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孩子转动没有什么光彩的眸子，缓缓看向身边这位不靠谱的青年。
“当然。”
艾文底气十足道：“你有什么疑问都可以找我。”
“我有一位同学知道有人要做坏事，但不知道那个人就是她的朋友，那位朋友非常害怕，不想让这位同学知道这件事……”
这是嘉尔莉特第一次对家人撒谎。
“她知道有人要干坏事？也就是说这件事还没有发生，那她的朋友完全可以选择不做这件坏事，这样一来你那位同学的怀疑就不成立了。另外，她还可以向对方展示自己好的一面，等到合适的时候解释原因。既然没有发生也解释了原因，我相这不会影响她们之间的关系。”
艾文没有半点怀疑，给出了一个还算正常的方案。
闻言，孩子黯淡的眸子再次恢复光彩，露出一抹笑容道：“谢谢你，艾文。”
“不用谢。”
艾文表情得意，终于找回了一点当哥哥的感觉。
“她也可以选择编造一个善意的谎言，但撒谎是不好的行为。”
最后，他又补充了句。
……
中午，风不是很大。
蕾娜换好衣服出家，一想到卖头发能赚钱整个人又充满了劲儿。
和穿越前的欧洲一样，这个世界的秃头率也是高的离谱，主要人群是中年或老年男性。
岁月就是这么无情，即便他们年轻时非常英俊，可一旦上了年纪，大多都无法摆脱秃头发胖的命运。如果不是有帽子遮挡，她想自己会在街上看见很多秃顶男性。
虽然女性中也有秃顶，但却很少……
当然，购买假发的主力不是头顶人群，而是一些贵妇人和小姐们。
虽然现在已经有女性剪短发、抵制束腰，但那只是少数，大多数女性还是十分保守，审美也是很单一，标准是纤细的身材、白皙但红润的皮肤，还有就是一头又长又柔顺的头发。
这是区分阶层的关键之一。
但凡条件富裕一些的女性是不会剪头发卖的，因为这既不美观也不体面。
虽然蕾娜的脸皮比较薄，但没那么讲究。
毕竟，我为什么要跟钱过不去呢？
她点数了下卖头发的钱，乘坐马车到圣古米格街。
再次站在那家店外，蕾娜犹豫了很久，感觉社恐又发作了。
她对这位道格拉斯先生应该说些什么？难道直接问他有没有学生？又或者逐渐把话题引到嘉尔莉特身上？
这样一来又回到了开始的问题：
她应该对这位道格拉斯先生说些什么？
蕾娜踱了几步，下定决心，闷头冲了进去。
“您可以随意看看。”
盲人先生听到脚步声，放下包装了一半的书。
《布鲁亚尔》
这本书蕾娜也有。
温格特最近很流行送这本书吗？
她收起好奇心，向这位男士打招呼：“下午好，先生。”
“欢迎再次光顾，女士。”
盲人青年旋即露出微笑，道：“您可以随意看看。”
“好的。”
蕾娜迅速扫过店里的物品，选了一件造型精致的发夹，觉得应该和妹妹比较搭。
她问：“请问它需要多少钱？”
青年接过那件饰品，礼貌道：“二十三卢拉，它一定和您非常合适。”
好贵。
蕾娜心疼了下，但还是从钱包里掏出二十三卢拉递了过去。
“道格拉斯先生。”
她想到茶杯女士，于是顺着道：“您认识那位维多……维多莉小姐吗？”
“她是位性格非常有趣的女士。”英俊的青年笑着说。
“是吗？”
蕾娜适当表现出惊讶，接话道：“我不太了解她，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的长相十分美丽。”
“很遗憾，我看不见。”
道格拉斯先生笑了笑，脸上的失落转瞬即逝。
难道这位先生真的喜欢茶杯女士？
蕾娜捕捉到了这抹情绪，但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
她假装惋惜，继续道：“我觉得您可以雇一位员工或者收一名学徒，对了，您有学生和学徒吗？”
“没有，我没有什么手艺可以传授给他们。”
盲人先生叹了口气，道：“不过我确实应该雇一位员工了，感谢您的提议。”
“不，能帮助到您我很开心。”
蕾娜点了点头，考虑到礼仪和隐私的问题没有再问下去。先不说这十分突兀，一个陌生人问太多也会引起怀疑。
是的，她并不是完全相信这位先生的话。
虽然他表面上说没有学生，但不排除有撒谎或伪装的成分。
蕾娜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那家店，打算随缘调查，以免发生意想不到的状况。
如果盲人先生真的是女皇的老师，他和茶杯女士在一起岂不是神仙组合？
蕾娜边走边思考，像往常一样去图书馆借阅资料。
一夜过后，图书馆内和二楼的社团大厅已经恢复正常，看不出有丁点儿损坏和污渍。
“中午好，凯尔先生。”
走进大厅，蕾娜一眼就看见那位嚷嚷再也不来社团的男士。
“午好。”
凯尔先生回答简短，摸了摸秃顶道：“我想你应该有时间吧？”
蕾娜有些疑惑，“是的，您找我有事吗？”
凯尔先生：“你想好用里蒙给你的材料制作什么仪式道具了吗？”
“暂时没有想法……”
说实话，蕾娜这几天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你知道阿莉丝经常携带哪些仪式道具吗？”
凯尔先生问。
蕾娜不假思索道：“钥匙？”
凯尔先生：“这是其中之一，她的道具还有手杖，一根伪装成手杖的魔法杖。”
说到这里蕾娜立马有了灵感，但随即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如果可以，我想制作一把伞。”
在她看来，这个想法要是能实现，实用性不比手杖差。首先这是一种很好的装饰，其次可以用来遮阳遮雨、勾东西，最重要的是还可以打小偷。
“是个好点子，没有人会怀疑你的伞。”
凯尔先生赞同，略感疑惑地问：“所以，你在犹豫什么？”
蕾娜坦白道：“因为我不会制作伞也找不到定制的地方。”
凯尔先生笑道：“这个时候就需要我了。”
“您会制作伞吗？”
蕾娜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都会一点。”凯尔先生的回答比较含糊，只说：“你可以先说一下这把伞的细节。”
“好的。”
蕾娜点头，把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原本是想把宝石镶嵌在怀表上，但您应该明白，这种小东西很容易被偷走或是丢失。所以，我想把它镶嵌在伞柄，嗯……具体制作，您应该比我了解。不过，我想要这把伞的伞柄和伞身是可以分开的，这样伞身中空的管道可以藏一些东西，还有伞柄可以制作成一把小刀，这样既能防身也可以用来当仪式道具。当然，正常情况下它只是一把普通的伞。”
凯尔先生听得愣住，呆呆望着这位说得起劲的新成员。
“抱歉，我知道这很难……”
蕾娜意识到自己越说越离谱了。
“不，这个想法很好。”
凯尔先生摸了摸秃掉的脑袋，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制作过这种东西了，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说真的，我觉得比起魔法，你更合适学习炼金、机械。”
秃顶的先生看了眼这位年轻的成员，遗憾道：“可惜你的力气太小了。”
“您了解炼金吗？”
蕾娜不放过一点获取新知识的机会。
“我不太了解。”
凯尔先生端着刚泡的咖啡，眼底全是憧憬，嘟囔道：“我曾经向往过去比亚卢斯的莫夫罗市，那里才是机械的城市，如果不是近几年和温格特的关系，我真想去那里乘坐一次悬挂式列车……”
闻言，蕾娜也有点向往，脑中已经构建出一座吐出蒸汽，雾气朦胧，充满机械感但又不失这个时代建筑特色的城市。
……
煤烟弥漫，朱莉用帕子捂住鼻子，跟着父亲坐上马车离开十二区的工场。
“朱莉，你没有什么疑问吗？”
这位浅发碧眸的先生扭头望向女儿，冷硬的脸庞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我……”朱莉吓得打了个激灵，不敢直视父亲，“我不明白，不明白梅耶尔先生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的父亲问：“他做了什么？”
“他在欺骗工人。”
朱莉的声音很低，鼓起勇气道：
“我之前看过报纸，他之前逼走了很多工人。所以，我猜他故意降低薪水增加工作量和工作时间逼走那些人，然后再改变形象，比如把工作时间由十二钟头变成了九钟头，提高薪水并宣称男人女人还有盖斯人的薪水一样多，以及在每个季度选出优秀工人颁发奖金。
“这看起来很好，但他只是把提高的工作时间又降回了标准线，而且那些工人为了奖金加的班完全可以抵消增长的那点薪水，换作在别的工厂，梅耶尔先生应当支付他们更多薪水。还有那句同工同酬，这只是在博取女性和盖斯人的好感，吸引这些群体去他的工厂工作。最要命的是，他们工作从原来的一周五天变成了一周六天!”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手段。”
科波尔先生眼中多了点欣慰。
“我不明白为什么……”
朱莉脑中浮现刚刚看见的那些工人。他们的表情十分麻木，可一旦提到梅耶尔先生时仿佛又注入了活力，忍不住赞美这位先生。
难道，他们就没有意识到梅耶尔先生正在压榨自己吗？
朱莉有些怀疑世界了。
“因为效率和产量。”
她父亲道：“那些被逼走大多数上了年纪的工人，他们留下来没有太多价值。”
朱莉说不出话。
她扭头望向窗外，看见路边翻找垃圾的流浪老人。
“你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
“贝琳达！”
下午五点半，蕾娜抵达学校，向刚结束训练的妹妹招了招手。
孩子听到声音，向她小步跑过来。
“贝琳达，今天你没有想和我分享的事吗？”
蕾娜还是和往常一样牵着妹妹回家，发现她一直发呆，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蕾娜姐姐呢？”
嘉尔莉特反问。
“对，我差点忘了。”
蕾娜将装着发夹的小盒子递给妹妹，一脸神秘道：“猜猜里面是什么!”
“是什么？”
孩子好奇地打开盒子，在看见那漂亮的发夹后忍不住“哇”了一下。
“很漂亮，对不对？”
蕾娜笑着说。
嘉尔莉特点点头，旋即又摇头，表情有点恍惚，似乎想到了什么。
蕾娜摸了摸妹妹的头发，轻声说：“贝琳达，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孩子看着装着发卡的小盒子，没有像平常那样回答，而是突然问： “蕾娜姐姐，你真的被神选中了吗？”
对吧!小朋友都信这些。
蕾娜忍不住笑，“贝琳达，你相信吗？”
嘉尔莉特眼神肯定，小手紧紧捏着姐姐的袖口。
她相信这句话。
相信蕾娜是被神选中的人，相信她是礼物一样的存在，是特意出现帮助自己的人。
所以，这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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