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练红霸, 他或许是个很能体谅人的宽和大度的人也说不定。
作为教育者而言,他可能还能被称作好老师,好教官, 毕竟他说话的语气一直那么轻柔, 又奉行鼓励教育,哪怕是我这么天资驽钝还总是想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生,他都可以一笑带过;在我气喘吁吁累成死狗的时候, 即便是没有达到他的目标, 他也会很温和地帮我擦掉脸上的汗, 还会说“有进步”, “做得不够好,但是没关系, 我们下次继续”这样的话。
也就是手段过激了一点,设立的目标难达成了一点, 毫不留情了一点, 但其实细看下来, 他那颗细腻的心和观察敏锐的性格还是会带来很多优势的, 对待学生(我)的时候也总是和风细雨的,虽然说不会因为我的求情而退让, 依旧让我继续训练、一刻也不能停下, 但也不能否认这家伙还是很关心我,没有放弃过我的, 毕竟我的资质是那么不堪……体质局限了我的天分, 而天赋又注定了我铁定不会在战斗上有什么建树,但他却愿意大发慈悲地指点我,教育我,鞭策我, 点拨我,真是令人感动。
学会睁眼只是初步,我竟然在这上面都浪费了他的时间,让他就单纯地保持揍我再堪堪收手的这个流程在我面前重复了那么多遍,却一点也没有责备,也没有抱怨,不厌其烦地训练着在战斗方面完全不开窍的我,真的好耐心,是个好老师……我靠真的吗!
再说下去我自己都要信了!我真的要继续夸他吗!
明明痛苦和疲劳完全都是他带来的,要是没有作为起因的他特训我,我现在压根就不会受到这些折磨啊!难不成我真的得了斯德哥尔摩了吗!红霸稍微对我好点我都要受宠若惊了!
在这之后,他再试了几次,确保我刚刚勉强自己睁开眼睛的反应不是出自偶然,便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开始了下一步。
我紧急提出了意见:“……等一下!”
红霸歪着头,很耐心的样子:“嗯?要说什么呢?”
我垂死挣扎:“麻、麻烦轻一点……至少脸,脸的话,请至少手下留情……”我再想了下,含泪道:“……实在不行的话,至少放过我的牙……拜托。”
他愣了好一会儿,随即啼笑皆非,又有些生气:“谁跟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我又不是魔鬼!总不会对你那么狠吧!”
真的吗……你最好不是。
我这么想着,视死如归地深吸一口气,红霸挠了挠头,似乎在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安抚我,慢吞吞地道:“况且你要是落了伤回去,被母亲看到的话……”
那他不会有好果子吃。
我明白了未尽之语,一下子心就安下来了。
搬出猫猫果然有奇效……
很快,我就明白了之前的想法是杞人忧天,当他重新不带杀气地单纯攻击我时,我的身体完全没办法感知到被锁定后的寒意,这家伙动作太快了,我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速度,基本上闪躲不能。但是当我紧张地等待着疼痛时,预料中的击打却并没有来临,而是换成了轻轻的一拍,落在了我的头顶。
“我都说了你太紧张了。”
也对哦,红霸方才已经做过无数次在攻击中途陡然收力的动作,我又怎么会想不到他在实战训练中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总不会真对你下手啦!”红霸还是有些愤愤:“那我成什么人了。”
“对不起……我太紧张,误解你是我错了,压力太大没有办法。”
我果断道歉,他便没有了继续发作的理由,摸了摸鼻梁,“好了好了,继续吧。”
“真的要继续吗。”我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说真的,我是一点格斗的经验都没有,你最好不要对我抱太大期待,什么挨打一百遍后学会反击的路数在我这儿应该行不通,我也压根不知道从何下手……”
“嗯,我知道。”红霸心态平和地接受了我就是一块难以雕琢的朽木的事实,“你也想得太美了,真的学招式是再往后才要考虑的事,你现在这个水平,只要锻炼眼里就可以了,攻击什么的到了之后再说,现在的你只有一件事要做。”
我看着他举起一根手指,冲我摆了摆,然后继续说道:“那就是逃命。”
“逃跑不可耻,也很有用,我会换很多种方式揍你,你要先学会看清我的动作,之后要做的事……就是努力地从我的手底下逃跑,不要被我打到,不要犹豫地躲开我要攻击的方向,然后想办法坚持到能逃跑的时候。”
红霸说:“加油哦,妈妈你可以的。”那是充满鼓舞的声音。
我、我觉得我不行……
虽然还没有做,但我已经能从他的语句中隐约想象到过程的艰难,难免一阵心虚气短。可是红霸对我都比我自己对自己有自信,我寄希望于他的丰厚经验,没准他真的能让我一下子速成?
会功夫听起来也很炫啊!
他看出了我的想法,毫不留情地打碎了我的美梦:“你想多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好吧!”
“我看到了你的眼睛,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红霸咳了一声,“要想学会攻击的招数还得再花点时间,这事急不得。力道取决于技巧和速度,再往上就取决于你自身的重量了,你的体重太轻,以后最好要多吃饭,肌肉长得多了力气才会更大,不要着急,你怎么比我还没耐性呀。”
“因此上午的体能训练才是必要的,那是夯实一切的基础,基础不打牢,你的目光放短一些,还是不要去想太过长远的事情比较好。”
“那你呢?”我忍不住发问。
红霸停顿了一下,时间大概有三秒。
“你和我比啊?”他脸上的表情是发自内心的诧异,“我和你当然不一样了。”
“……”
行行行,你是天才,属于不科学的魔法侧的那一端,选择问你是我自取其辱了……
下午依旧是闪躲训练,简单来说就是被打——躲开——红霸收手——这种流程,上午的体能训练枯燥且无味,除了单纯的增肌之外就是跑步,跑步,还有漫长的没有终点的跑步,我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疯掉的边缘。
锻炼身体这种事情和学习一样是一种看不到目标也很难看到成果的活动,意味着很难找到足够激励自己的刺激点,我没有参照物,一开始看到自己肚子上越来越结实的肌肉还会有那么一点点小激动,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为此我很手贱地去摸了一把红霸的腹肌,他有些诧异地摊在椅子上,任由我捏来捏去,脾气很好地等我研究完,才问道:“你在干嘛?”
“我在想啊,现在自己的肌肉也紧了,是不是说明有了很大的进步?”
这小子撑着下巴,看上去颇为漫不经心:“和你之前比,那确实是这样。”
我:“这么说,假以时日,我能变得和你一样咯?”
“……”红霸沉默了片刻:“你说是,那就是吧。”
我继续问道:“那你觉得现在的我大概是什么水平?能不能打得过五岁时的你?”
我思考了一下,觉得不要那么自取其辱,还专门将年龄往下说了几岁。
“想多了。”
他想都不想,秒答。
“……”
好吧,你不科学你有理。
我将注意力集中转移到了上午的那个新鲜的教官小哥身上,在这枯燥的训练中,红霸只会变成铁血无情的恶魔崽子,但小哥黝黑的脸上只有敦厚和朴实,我在跑步结束后稍作休息时便老是喜欢找他搭话:“你天天上午跑来训我,自己的主职不用管了吗?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军人吗?”
“对啊,上午来这里,下午再回去。”
“咦?你们那里也会有训练之类的吧?”我奇道:“上午就这么翘掉了没关系?”
他挠了一下后脑勺:“晚上补回来就好啦。”
我:“……”
加工资!加工资!必须加工资!
虽然说那是我家孩子,我作为被积年欺压的社畜想冲到红霸面前大力摇晃他的领口:你是人吗是人吗?
“军队里有没有固定假期啊?”我什么都聊:“你家里兄弟姐妹那么多,可以趁那个时间回去看看吧,什么时候放假?”
“呃……”
他犹豫了一会儿,我看着他的反应,才意识到军队是比较敏感的存在,问这种问题或许触犯了他所要遵守的保密规定,刚想把那句话收回去,他那三秒钟限定的犹豫状态消失,老老实实地回答我道:“下个月就放假了。”
“……”
“你倒是给我稍微有点职业操守哇!”我都替他着急:“我倒不会说出去,但你对上别人也这样吗!小心被你上司罚啊!”
“您是……那位殿下的母亲,应当没事的吧。”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带着亲近和憨厚:“对上别人,我才不会说的。”
“你觉得我是他的亲生母亲吗?”
我笑了起来,觉得有意思极了,“怪不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那么紧张,放心吧,我没有什么高贵的身份,也没有贵族血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平民而已。”
虽然现在有了红炎友情赞助的身份证,但严格来说我就是个在猫猫手底下领薪水的普通人罢了……
他瞳孔地震,一边“哦哦哦……”,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哦些什么东西。
“你想说什么?”
他有些不好意思,似乎觉得在上司背后嚼舌根不好,不过我们正聊得兴起,这个气氛很容易让人管不住嘴巴,所以我还是听到了一些他当时的内心活动。
毕竟猫猫在众人眼中都是疯子,他第一眼看到我时还震惊于我竟然能正常交流……
“……”
谢谢你的体贴呢……
“您、那个……就是……”他小声地问道:“真的是在一起了吗?既然不是乳母……”
好八卦。我拒绝回答这么蠢的问题。
男女性向这种东西对于已经死生过无数次的我没有什么意义,我连种族也不在意,何况是身份和性别?男的也行,女的也行,人类也好,怪物也罢,我会选择她只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只是在这个世界,我除了红霸母子之外没有多少认识的人,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我没有故乡和祖国,父母也无从考据,就像是漂泊无根的一株浮萍。对象是谁真的不重要,毕竟我的交际圈就只有那么小。
十年,真的太长了。我无法真正意义上地拥抱死亡,也没办法真的经历衰老,被小羊羔灌满了不死之血后,加上我本身奇怪体质的加持,就好像是刚吃下人鱼肉的八百比丘尼。在上一个世界、甚至是上上个世界的创伤一直遗留着,当寂静无人的时候,那些疮疤就会重新做起隐痛,牵扯着我的神经,提醒我过去的种种,夜晚由此变得极度难熬。
也太寂寞了。
如果不找到一些更深的寄托,重新感受被抱住、被爱抚、被亲吻的充实感,我又要如何度过每一个漫长的黑夜?
“咳,好了不说这个。”小哥见时间差不多,赶紧说道:“休息够了,我们再去跑三圈吧。”
“真的?!”
我还想再多躺一会儿,他很是为难地看着我,我也不想让他太难做,到后面还是磨蹭了一小段时间,才慢吞吞地从阴凉处走了出去。
……
果然休息时间的多少是很容易暴露的,我才稍微将时间耽误得长了一点,下午的红霸见我的第一眼就皱起了眉毛,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我的小腿肚。
“嗯?你干嘛。”
我低头看着他:“怎么了?”
他蹲在那,看起来就更矮了,我只能看到他的头顶,直到他站起来后,我才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哇,脸色好黑……
“你少练了吧。”他语气笃定。
“啊?从哪里看出来的?”我有些好奇,“肌肉状态之类的吗?也许是我进步了?或者是我用了省力的姿势?也是有这种可能的嘛……”
“你的状态我一直了然于胸,让你做多少训练都是有分寸的,达不到和完成了会是两个状态我还不至于分不出来。”红霸声音冷淡:“你偷懒……不,就是那家伙玩忽职守了吧,很好,我记下了。”
但他似乎没对我发火,我有些小忐忑,也稍微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偷懒,感觉低估了红霸的敏锐度,连累了那个人还不错的小哥……
第二天,教官就被果断换了一张很有压迫感的新面孔。
我在大上午见到生人,有些猝不及防,红霸已经离开了,我茫然地环视一圈,确认原先的教官没跟来,然后视线才重新落回了新教官的身上。
那是张五官很深邃的脸,比起先前那位小哥来说整体气质都更深沉一些,但身上依旧带着一股熟悉的铁血的凛冽——我明白了,这位也是军队出来的。
也不知道红霸是从哪里拉来的人才,前一个和现在的这个气质差别也太大了點,他有一种远比普通军人更冷厉的杀气,看得出来已经上过不少次战场……说不出的冷酷和沉稳,气息像野兽一样逼人,老实说,要不是因为我这种废柴不管是丢给谁管教都很浪费时间,我会觉得这是哪个将领跑来纡尊降贵地莅临指导了……
好想问问他是哪里来的。
好奇心在那瞬间笼罩了我,我悄悄打量对方的的时候,也能敏锐地察觉到另一边的目光沉沉地压在了我的身上,有种从头到脚都被探过一遍的错觉。
好吧,这家伙也在打量我,目光锐利,好像一把雪亮的长刀,仿佛能将每一个站在他面前的注视对象转瞬间劈开。
比起打量更像是评估,然后他一言不发地朝我做了一个手势,我懵了一会儿:“嗯?”
他似乎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好像不明白为什么我连这种指令都不明白,然后说道:“扎好马步,我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红霸那里应该知道是多久?我还要再……”
他的眉毛深深地、深深地皱了起来。
我还在叽叽歪歪,他倏然伸手,我的肩膀处传来一股难以抵抗的巨大的压力,他的手掌很烫,透过布料传入皮肤,压得我不得不乖乖半蹲在原地,无法动弹。
“第一,不要在未经允许的时候说话。”
新的教官的声音缓缓响了起来,无比冷漠且没有多少感情波动,我都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心情好还是不好,他又继续:“第二,我要看看你的极限。以后我下命令,你照做就可以了,不准顶嘴。”
呃……这就是有经验的教官吗……好凶哦……
想东想西的我忍不住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衣服很薄,毕竟需要透气,我身上貌似还有汗,他摸着不会觉得湿吗?
我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这位看上去冷淡非常的男性也不会给我计时,压力更大了,到最后颤颤巍巍,几乎站不稳,我看了他好几眼,想让他开口说出“可以了”那三个字,对方不为所动,也不开口也不做别的事,就这么满面寒霜地干看着我。
我明白了,那种电视里出现过的魔鬼教官原型就是这个人,他带来的精神压力真的好大……
当晚,红霸动作飞快地吃饭,然后慢慢地躺着消食(嗯?怎么做到的)。他看着我,冷不丁地问:“今天体验怎么样?”
体验真的非常差!
我不想讲这个,一说出口绝对就变成了抱怨,但在自家小鬼面前表现出那种样子就太没出息了,于是我将嘴里的食物嚼嚼嚼屯下了肚,然后闭着嘴巴不说话。
“理——理我嘛——”他拿了根没用过的干净筷子,对着我的脸颊就是一戳。
我瞪了他一眼。
一下,两下。
红霸好像玩上了瘾,只要我不肯搭茬他就坚持不懈地骚扰我,直到我不厌其烦,终于开口。
“哎!好了不要闹!”
“嗯哼。”
红霸发出了慢条斯理的鼻音。
“那是大哥军中的亲信,名字叫炎彰,来训练你的人实在是不靠谱,我手下的人不好找,就只能请求大哥派个更靠谱的人过来了。当然,我也没料到竟然会派军衔那么高的人过来……怎么样?是好是坏?训练得好吗?”
“呵。”我平静地扯起嘴角:“好极了。”
没等红霸展露出高兴的表情,我迅速将嘴角耷拉回原位:“说这话你信吗?”
“……”
怪不得那个男人看到我之后脸上就覆盖了一层冰霜,原来是真的觉得自己是焉用牛刀了,一开始严阵以待,说不定以为自己会亲自训练红霸这种战场上的天才呢。
啊哎,这么说来确实,我也觉得,面对我这种废柴,派个那么厉害的军官过来不就是大材小用吗……
“说起来这样的话,我不就得占用他每个上午的时间吗。”我心里想着怪不得他看起来一副心情不美妙的样子,一边问道:“真的没关系么?”
“不知道……应该没关系吧。”红霸抿嘴,深思。
“我只是想找大哥借个靠谱的人,没想到他竟然那么慷慨……”
“因为借的人是你吧。”我瞎猜:“所以红炎是对你很重视了吧,你没说是给我训练的,所以他以为是要指派给你……”
“我说了。”
“昂?”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红霸转头看向我,很平静的表情:“我说了是给你的,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
我安静了一会,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哦……那他真的是大爱无疆啊……”
练红霸:“……”
“对了,说起换人的事。”我差点将这事给忘了,趁着现在还有印象,赶紧提出来:“换掉的那小哥人挺好的,虽然我偷懒是我的错,能别惩罚他太多吗……”
红霸悠悠叹气:“犯了错就要惩,这是铁律。”
“我、我知道了。”我低下头,整理语言,“但主要原因其实真的在我……我不该想着偷懒的,你就稍稍宽容一些吧。”
“唔。”红霸撑着下巴,歪在椅子的扶手上看着我:“有理由吗?”
“我会愧疚。”
想了半天,我只有这个理由。
军队大概的赏罚严明的,我也不知道红霸有没有这个权限,但那个小哥人真的不错,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他受到更大的惩罚……主要是红霸出于主观情绪来说也很不高兴,不管是不是部下竟然不肯听从命令忤逆了他,我也都不觉得他会有什么舒服的未来……
“好吗、”我看着他:“拜托了,就让他正常地领受应有的惩戒就可以了。”
红霸之前的沉默都是在思索些什么,在我说完之后飞快地改口,点头答应,不知道得出了什么结论:“好吧,既然妈妈都已经这样恳求了。”
我放松下来,舒了一口气。
熟人走了,又来了个铁血教官,我真的还挺不适应的耶……
“那个人一直恪守军规,我下的命令他从来不会违背。”红霸恢复了懒洋洋的消食状态,他一般回家了就是这么松散懈怠的模样:“妈妈好厉害呀,这才几天?就让他倒戈了。”
“才、才不是倒戈!”我据理力争,“那家伙是个好孩子……”
绝对是看我被红霸操练得太可怜,所以动了恻隐之心而已!
聊完这些无聊的事情,在一家人都静静地消耗时间的时候,红霸捡的那只奶狗艰难地攀上了我的裙摆,努力向上爬。这段时间它还是惨遭红霸一视同仁的训练,哪怕是我开口求情了也没什么用,红霸对训练它的热情说不定比对我还高,作为一只奶狗(备注高亮年仅两个月明显未成年)的它成果现在已经颇见成效,努力在朝着德国牧羊犬迈进了,除开力气变大,速度变快了之外,似乎连智商都变得高了一点。
德牧不愧是工作犬。
红霸是将它亲手带回来的救命恩人,在这只小奶狗即将殒命的前一晚,和它同床共枕的也是这小子,所以它一直都很粘着红霸,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竟然对我亲近了起来,莫非是我……
我突然想起了红霸开始特训时的鬼畜风格,思绪停了一下。
“……”
或许是这段时间留下了心理阴影吧。没关系哦小狗,我们从此就是天涯沦落人。
说起来,白龙当初不是说好了要来我这儿摸狗的吗?为什么这么长一段时间都没来过……难道是闹别扭了?
小奶狗在我身边蹭来蹭去,我一边摸着它软乎乎的毛一边发呆。
这孩子摸起来多舒服!爪子热烘烘的,又肥又厚的触感多么美妙,它长得那么可爱,难不成白龙没有怀念过摸它的触感吗?
“啪。”
红霸丢了个东西过来,我的眼前只有金色的流光闪过。
愚钝如我,自然是听不到什么“物体被抛掷在空中划过时的风声”,也捕捉不到它落下的痕迹,红霸大概也没对我主动接住的这件事抱希望,是瞄准了我的胸前丢过来的。
那是一把像钥匙一样的东西。
我捏住它,缓缓扭头,表情变得险恶:“你最好庆幸这个东西比较轻,对吧。要是重一点把我砸痛了的话……”
红霸一脸冷汗,似有若无地张了张嘴:“……啊,糟糕。”
闲话少说,他开始摆正了神色,我知道这小子要开始说正事了,于是开始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红霸开口道:“这是给你从迷宫里带出来的东西。有危险就用它呼叫我,可以直接让我传送过来,不过消耗的能量比较大,用不了多少次,谨慎些使用。”
“这样可不好吧……”我想了想,还有点尴尬:“要是你在战场上忙,我一下子把你叫过来可怎么办……”
“嗯……”这么想想也有道理,突然出现也容易坏事,红霸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那你联络我吧。在拉我之前可以和我说说话。必要的时候再传送……啊,不过就算是传讯也依旧耗能很大,总之妈妈看情况来吧,什么防身道具都没有一个我好用,我仔细想了想,要让你有效地学会使用武器不知道要花多少年,还是这个省事。”
“怎么搞?”我将红霸递过来的另一个小圆盘摊在手心翻来覆去地看,“还有传讯功能?可以放声音吗?”
“可以实时听到你的声音,没有开关,打开了就关不上了。”红霸说道:“等到能量耗尽才会停止。”
“好……”我将钥匙收了起来,突然停顿了一下:“嗯……”
等等!不对吧!
我正打算接过传讯用圆盘,突然意识到……这不就是可以监听的意思吗!
虽然他没有这个意思,也大概率不会在意我的私生活,但隐私这种东西是薛定谔的宝贵,我不太想让自己身边的什么声音都有被听到的可能……
这样一想,我一下子就对那圆盘很苦手了,虽然不想拒收,但收下来的话还是会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
红霸看了我一眼,将手一翻,那东西就收了回去,“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妈妈不愿意就算了吧。”
“别,你等等,我也不是讨厌……”
我抓耳挠腮了好一阵,努力想表达自己还是很爱他的意思,礼物很喜欢,但如果自己起居生活和干各种事情都要顾虑着一个道具的话,那必然会徒增很多尴尬……
他理解地点点头,将东西收了起来,然后和我说:“没关系,我明白的。这个听声音的功能可以关了,我给你的是军用,和民用的档次不一样,回头我就把劣质版的拿来给你,你要记得平日里随身携带……咳,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可以关掉。”
他的耳朵变得绯红粉嫩。
能把这种战场上专用的东西拿过来,我觉得红霸真的很用心了,毕竟是要用在即时的顺畅通话,在传递信息的功能上一定会做得尽善尽美……我没看到圆盘里有什么芯片之类的东西,这个世界的科技树就是歪得离谱,还是不要去试图理解它们的制作原理比较好。
我将那个钥匙珍之重之地放进口袋里。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妈妈……”
我抬眼望去:“嗯?”
“和你说哦,我要收新部下了。”
我震了一下,然后开始鼓掌:“呃,恭喜你?”
他喜欢将有的没的都拿来说,我和他的工作交集不深,很多东西都听不懂,不过不妨碍我在这种时候只要哄他开心就行了,红霸本身也很容易被我夸得高兴——所以也不需要懂。
他继续说道:“是女部下。”
我拍掌的速度一慢,然后又重新拍了起来:“呃……恭喜……?”
红霸:“是三个。”
我终于拍不动了。见他还是眨着亮晶晶的红瞳等我说话,我语重心长道:“……不要搞办公室恋情。”
红霸反问:“嗯?”
哇,这小子现在才多大,真的没问题吗……这么想着我又考虑了一下他的实际年龄,决定不赞同这段1vs3的错误感情:“……不行,已经不是注意安全就能解决的事态了,你最好再等五年再想这件事。”
他的表情从微笑到呆滞,然后开始僵硬,最后恼羞成怒:“我才没有想龌龊的事情!”
“哦……”我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怀疑和包容,“是嘛。”
这好像让他更不爽了,我看着他激动地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地和我说她们的身世,那是三个被世间所不容的被毁容的少女,但有些邪术的手段,兴许是因为这样,所以正常社会更加难以接纳她们,红霸便决心将她们带过来,省得让她们再过饱受世人冷眼的苦日子。
我大概明白这小子的想法,毕竟红霸的出身在四五岁之前一直很尴尬,毕竟在无人问津的院子里和精神状态不是正常人的母亲一直生活着,即便到了现在,他的行事作风和战斗风格还有强大的武力都引来了他们的忌惮,深受冷眼之中,恐怕没有谁比他更知道遭受排挤是一件多么令人难受的事。
正因为知道这种感受的不舒服,他才会试图将有着类似状况的“同类”聚集在一起吧。
只有这个三皇子的麾下,才会有那么多异于常人的下属……不,与其说是主动招揽,不如说是他们被这样的练红霸所吸引,近而群聚在他的身边也说不定?
毕竟这小子……
我看了一眼他秀美的脸蛋,觉得他年岁渐长,长相倒是越来越精致了。
毕竟这个孩子胸腔中跃动的,是一颗金子般诚挚而勇敢且火热的心。
虽然我照顾他成长至今,但又怎么不能说他同时也是抚慰了我心灵的那个存在呢?
“好吧好吧,你们高兴就好。”我叹气,同时举手投降,“对不起,冤枉了你的名声……如果她们表现好的话,可以来这里一起吃晚餐哦。”
红霸抿嘴,微笑了起来。
这也算是红霸的部下们不成文的风俗,若是表现好的可以到小院子里做客,然后一起吃一顿丰盛的午餐或者晚餐,呃,也许是这样会显得更受上司信赖?反正自从有了这项规定起,红霸手下的整体工作热情都实现了质的飞跃。
这小子,意外地很适合做领导嘛!
解决完了教官换人和后续惩罚的相关问题,我吃饱喝足地爬回床上睡大觉,第二天一早迎接新教官那可怕的教导。
这个男人不会像我看过的部队主题视频一样扯着我的嗓子大吼辱骂的脏话,倒也没有打压过我的尊严辱骂我的精神虐打我的□□,但就是总给人一种极其可怕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或许就是气势带来的压迫感吧。新教官好威严身躯也很庞大,不像是红霸那种秀美的极具爆发力的外表,他全身上下都透露着那种一拳可以串起十个我的危险,作为人类的我此刻突然拥有了小动物一般敏锐的直觉,那种窥见天敌后的警报声在我的脑子里哔哔直响。
教官没说我从头到尾都不准说话,休息时间算是自由活动,我真的好无聊,又需要缓解压力,面前只有一个活人,于是见缝插针地张嘴:“教官,你叫什么啊?我要用什么称呼你更好一点?”
他闭上眼睛不想理我。
我再接再厉:“呃,教官?教官?有姓氏吗?这样更能记住你的特征呀,我觉得……”
看得出来他烦了,不然他不会打破沉默停止我的纠缠:“就这么叫。”
我真心觉得他是个难以攻破的堡垒,对方又开口了:“不要聊天打岔,你不过是一个接受我训导的兵,少在那油腔滑调的。”
“……”
哇,一般这种套近乎不能叫油腔滑调吧?我那么和善!
我干脆直接放松了脊背摊在椅背上,我舒服了,他皱眉了,我在他又要说什么严厉的话之前赶紧打断他:“我不算士兵啊,也没有身份和编制,将来也不会上战场。当然你的职业操守值得我钦佩,你真是个尽职的好教官。你看,就连连你来指点我都是阴差阳错,我们友好一点相处吧,嗯?我会更有动力去训练的,只要你对我稍微和善一点……”
他又再次深深地,深深地皱起了眉毛,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样。
休息时间很短暂,很快就又迎来了新一轮的折磨,我没能说两句,那些见缝插针的话完全没起到作用,他该怎么操练我还是怎么操练我,冷漠的态度压根就没有变,等到下一个休息时间,就又成了我的回合!
教官似乎很不想我和他搭话,争取就这么将互动停留在单纯的训练上,但我不是机器人也没有钢铁般的意志!我决定给自己找点别的出路。训练时间是他的管辖范围,到了休息时间就轮到我了,教官一脸冷硬,我也没管他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虽然感觉这家伙正在努力封闭自己的听觉……不过似乎是失败了。
我看着他的脸色觉得有意思极了,越有经验的士兵在战场上就更需要耳聪目明,他的五感肯定是超乎常人的好,我躺在椅子上一边喝着盐水一边扯东扯西,他终于开口,在第二次休息时间说了第一句话:“为什么喝水都没能堵住你的嘴巴?”
这句话大概是发自肺腑的疑惑,我将水杯放到桌子上,随即翘着腿,教官脸色迅速一沉,指责我动作不规范,挤压血管后还会抽筋,我只好重新把脚平放,然后说道:“没办法啊,我压力太大了。早说过我不适合军人式管理,你看吧,你和我不是气场不和吗?”
“再无能的朽木也总有能下手的地方。”男人的声音冰凉凉的,看得出颇为不高兴:“你如果是我手底下的兵……”
“那就趁早把我赶出去。”我学会了抢答,然后叹息道:“哎,你看吧,这样你也会不开心,大家都不高兴,何必呢?你也没必要那么负责,因为我铁定不会真的上战场啊……”
他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答应的事我就必定会履行,你想说我是背信弃义的人?”
“肯定没有啊!”我回答道:“我只是觉得你可以不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紧绷,快看啊,我这种心态多轻松,难道看上去不会舒服一点吗?”
他显然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一副“就你?”的样子。
我不觉得他这是蔑视,也就没觉得这是侮辱,心态放得很平稳,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了他一个相同的问题:“对了,你天天上午跑来训我,自己的主职不用管了吗?”
问完我才想起来他肯定已经后悔一百八十遍为什么要被指派过来训练我了,果不其然炎彰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沉重。我笑着和他说道:“上一个训练我的教官晚上还得把自己缺了的训练补回来,多么辛苦!哎,我都觉得像我这种没什么天分的人实在不适合让你来训练,实在是太浪费别人的功夫了。”
似乎因为我的自知之明,他对我的观感明显好了一点。
我适时地舒了口气:“哈啊,你终于笑了,我知道你开始不喜欢我,以后好好相处嘛,你好我也好,不要让训练变成对彼此都痛苦的项目……”
男人微微颔首,冷不丁地主动问我:“上一个教官是怎么调走的?”
“……”我犹豫了一会要不要说实话,最后还是说了:“……呃,因为给我放水放得太厉害所以被调走了。”
“……”
教官沉默了。
良久,他的声音缓慢地响起:“你很适合去套情报。我收回前言,你并非一无是处,在拉拢人心上效率很高,如果你在我手下办事,一定会很得用。”
……
等忙完的红霸回来,看到我并没有如他计划表的那样疯狂跑步,也没有进行单纯的增肌训练,表情很是错愕,第一时间看向了那位新教官,“炎彰,这是?”
他对红霸倒是态度很好,主动行礼问好:“红霸大人。”
那小子明显不高兴了,我听得出他语气中的情绪:“怎么回事?按照我的预想,她不会在做这些。”
“简单的防身术而已。”他说道:“红霸大人,您是有天分的人,但她的……总之,先学些见效快的技巧更好,作用在普通人身上也很有效果,一味地提高体能是没有用的。”
我:”……“这家伙略过的形容是在吐槽我的废柴程度吧?
红霸要生气了,“你才见过她几次!”
“红霸大人。”教官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教官,对此等场面完全没有丝毫慌乱:“让她先学些粗浅的招式,她就有精神继续学下去了。这个人天资不高,总要有些激励和刺激,毕竟她不像您那样优异,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练法。”
红霸说不过他,想反驳又不知道如何开口,露出不服气的表情,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拉着我的手转身就走。我也没挣扎,赶紧回头冲着教官比了个手势说再见,做完基本礼仪才回头,“去哪呀?”
“去吃饭!”这小子心情不爽利,说话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我倒是心情很好,毕竟转换了新的教学方式……至少比红霸那套要来得舒服多了,吃饭的时候也是笑面生花的。那小子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脸看了三秒,然后突然问道:“为什么这么高兴?”
“哎呀,当然是因为少跑了三圈咯……”我一个不留神,没有防备他的话,将真心的想法吐了出来。
他放下筷子,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也意识到这话有点伤他自尊心了,毕竟他那么费力给我做的训练计划,竟然就这么随便被一个刚来的外人说要改掉……但他下一句很明显只是单纯地发牢骚:“为什么他肯放你轻松训练啊?这家伙可是炎哥麾下最严苛的一位了,基本上没有手软的时候。”
我:“……嘎。”
“这才几天……第二个了。”他用手背蒙住额头,痛苦地闭上双眼,“妈妈,你好厉害。”
我:“……”
造谣。这是造谣。我的菜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