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破国的魔法（7）
从都市的外围开始，骚乱与恐慌像毒素一般不断的蔓延。
在边境那高大的城墙上，目睹了那吞噬一切的黑色巨浪、目睹了同僚的惨状，惊恐万状的士兵们无暇他顾，像被逼疯了一样，纷纷直接从城楼上一跃而下。他们摔得全身骨折，但依旧在地上扭动、挣扎着想要逃跑。
魔法吟唱者发射了火球与雷击之类的东西，这些原本耀眼的强大魔法，现在就像往海啸中扔一枚枚小石子——近乎滑稽的被吞没不见。
靠近那边的市民已经开始有所察觉。怎么回事？城墙外面什么声音这么剧烈？难道是泥石流么？是地震么？为什么有那么多士兵落荒而逃？在不安的驱使下，他们纷纷出门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后，亚巴顿之恶魔的洪流，与诺坦的边境城墙訇然对撞，但而那洪流居然连一秒钟都没有被拖延，仿佛什么都没遭遇一样，涌入了都市的内部。
诺坦民间的建筑偏向浅色调，于是，就如同浓浓的墨汁不断倒入白水一样，恶魔长驱直入，渲染所过之处的全部，不放过每一个缝隙、每一个角落。。
它们毫不吝啬，肆意发挥自己全部的能力。
就如同一大群苍蝇覆盖住甜美的蛋糕，惊慌失措的人群被整个淹没，他们的嚎叫声被压抑在恶魔的振翅声下，在不可想象的痛苦与恐惧中彻底死亡。
恶魔用口中的剑或者酸液，破坏门扉和墙壁，躲在里面瑟瑟发抖的人遭到围攻和穿刺，被拖出屋外，数百只恶魔蜂拥而至，像争夺战利品一般将他们左摇右晃，他们痛苦的哀嚎与求饶，但全身的血肉依旧被剔了个干净，而残骸也来不及掉落倒地上就被溶解，只剩下一些腐烂的尸水。
有的人因它们那破坏精神的灵气而完全失常……或是用利器切割自己，或是纵身跳进火海，或是将周围的人——哪怕是家人和孩子——抓过来撕咬、吃掉……亚巴顿的恶魔们，怀抱着邪恶的本能，故意将这种兽人放任不管，最后才杀。
还有一种人也被放任到了最后，他们中了带来疾病的灵气，倒在地上痛苦的爬行，眼睛萎缩，獠牙和指爪都脱落了，耳鼻和口中冒出黑色的汁水；毛发完全脱落，皮肤姜黄，仿佛失去了水分。
有的人躲入了深深的地下室、躲入了酒窖甚至粪坑，他们将出入口封死，以为这样就能躲过一劫。但是酸蚀的灵气很快就填满了所有的空间，他们将自己锁在了浓酸之中……他们想逃出来，却又被亚巴顿的恶魔们驱赶回去、跌入痛苦的坑洞，与亲人们一起化成一滩。
所有建筑都在崩塌，从根基开始被粉碎成了碎渣石子，巨大的建筑结构甚至被恶魔群抬到高空加以剥蚀，最后像烟花一样解体。
没有器物能保持完好，大如桌椅小如钱币，全部都在腐朽、溶解，失去了应有的色彩，失去了原本的形状，变成废渣一样黑黢黢的颗粒堆。
亚巴顿的恶魔铺天盖地，连日光也变得阴惨惨的，像是病态的黄昏。邪恶的黄、绿、紫色灵气四处氤氲，如海洋般流动着。
这便是，末日。
“何等壮观！这就是神的力量……”从眼球怪中流露出惊呼，充满了虔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盟主，你真让人羡慕…你体内流的是神之血！不是我这种未知恶魔的血…哈哈哈…多么……多么震撼人心的力量！”
王族高山之下，全部的都城已经被恶魔覆盖，放眼更远，其他的城市也只是时间的区别。这个国家的生命已经被预定了灭亡。从地表传来的哀嚎，无法区分男女老幼，混杂在一起宛如——
“————宛如绝世的歌谣！”
恶魔伫立在高山的废墟之上，张开双臂，像乐队指挥一样挥舞、兴奋的挥舞。
“你这样是对神的不敬哦…”眼球怪冷淡的提醒他。
“……啊！糟糕…我真是得意忘形，居然僭越指挥起神迹……”恶魔像触电一样缩回双手，语气颤抖，真心悔过。
“格里高利，看看这神迹，仔细看看这伟大的神迹，然后思考……思考怎样才能加入神的阵营！”
神的阵营。
它似乎是一个名为“魔导国”的国家，但盟主和格里高利一致认为这不可能。
就像六大神在教国留下了“神域”一样，魔导国只不过又是一个斯连教国那样的躯壳而已。在魔导国之外，必定还有“神域”的存在。
加入魔导国是没有意义的。盟主和格里高利所希望的，乃是加入“神域”。
——当然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得到许可。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神域”怎么可能允许废物的加入。
进入“神域”的门票，即使要付出整个世界作为代价也绝不稀奇——因为世界就是属于神的。
这和思考怎么进天堂几乎是一回事。
那道通往天堂的“窄门”，不付出一切是绝对进不去的吧。
“…盟主，虽然我很想说献上自己三十多年的研究成果，但是，别说我了，恐怕连整个知拉浓的价值都只是个屁吧。”
“喂……有自知之明是很好，我也认同，但你能不能委婉一点。”
如果眼球怪能够如实表达出主人的表情，那么现在一定是非常不甘心的紧紧眯起眼睛吧。
“那么盟主有什么好主意么？”
“…………有。”
“嚯嚯……盟主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肯定啊……”
亚巴顿的恶魔们，已经开始蚕食王族高山，山脚已经铺满了黑漆漆的恶魔，层层堆叠，不断向山峰上涌动。
“啊……用可能性来计算的话，这可是个成功率 50 以上的计划。”
“——用「神的秘宝」去打动「神」的计划。”
“「神的秘宝」？……盟主，那是…？”
“听了这个情报就真的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格里高利。”
“啊哈哈哈——！回头路？那种东西一开始就不存在 ！——请说吧，盟主。”
“……有一种道具，在教国被称为「真神器」。据六大神时代的口传，它们是由不同世界的残骸凝结而成，拥有改写世界法则的力量。”
“…存在那种东西么？等等……这么说「世界」是复数的…而且能毁灭成残骸…不对，这个过程不就是「提纯」么？啊……那么——”
看到恶魔陷入了学者似的恍惚思考之中，眼球怪不耐烦的提醒他：
“喂，不要想太多题外话。……总之，似乎是伴随着神的降临，许多这种秘宝也光临了我们的世界——说到底，它们原本应该都是神的财产。”
“哈哈哈…这太完美了！要用神的财产去贿赂神！”
“嗯，这是个成功率一半以上的计划……在价值的层面上，几乎可以说没什么问题了。剩下的一半，只能看那位神的性格了。”
“原来如此。那么关键就在于……去哪里找这种「神的秘宝」呢？”
“我所知的情报，总共有三处。”
出乎意料的多——这种感觉让格里高利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第一处，是斯连教国的真神器「倾国倾城」。但是它有一位远比我强大的神人看护，所以完全不用考虑。”
“第二处，是八欲王留下的首都……在浮空之城中存在着「无铭咒文书」。但是那里的守卫比教国还要可怕……更加不用考虑。”
“喂喂喂，这样一来不就只剩下一个可选项了么！”
“嗯，最后一处……是一个传闻。在大陆的中部，有一个神秘的小国，那里的建筑风格非常独特，简直就像层层叠叠的蛋糕，那种风格被称作「曼荼罗」。”
“重点是，这种曼荼罗建筑风格，据说是模仿自神明留下来的一副「画作」。而那幅画作被奉为国宝，拥有不可思议的神力…”
“…………原来如此。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去大陆中部旅行了是么？我们要去找到那幅「画作」，然后将它当作见面礼，换取进入「神域」的资格是么……”
“哼哼……虽然不是很自在，但是就让我们两个组队吧………嗯？喂，格里高利，神迹要蔓延过来了！”
在两人说话间，亚巴顿的恶魔们已经完全吞没了都市，整个地表涌动着漆黑的死之潮流，泛起紫色、黄色、绿色的光芒，阴森可怖。
而这座王族之山，也已经只剩下一点点儿了。虽然还想再多观赏一下这幅绝景，但是不得已，必须撤退了。
于是格里高利面对恶魔攒动的大地，张开自己漆黑的怀抱，朗声说道：
“——神！”
“最伟大的魔法吟唱者！”
“魔导王陛下…不，「无上至尊」安滋乌尔恭陛下！”
“为了奉上最高等的献礼，我等终有一日，会去见您。”
话音刚落，他面向龙王国的方向，深深的鞠躬。
然后，在神迹朝他扑来、想要围攻他的刹那，格里高利的身影消失了。
纳萨利克。
辉煌无比，宛如神域的王座之厅。
安滋以下，诸位守护者恭敬跪拜着。
科赛特斯、亚乌拉、马雷、夏提亚、塞巴斯，甚至连在圣王国忙碌的迪米乌哥斯也回来了。雅儿贝徳，不用说，当然侍立在安滋身旁。
“抬起头来吧，诸位守护者。”
“嗯。这次龙王国的行动很成功，诸位的表现让我满意。不过首先，迪米乌哥斯、雅儿贝徳，我得向你们说一声抱歉，突然就打乱了原先的计划…”
原本的计划是迪米乌哥斯、雅儿贝徳，加上他们以为存在的“眼观万年大计的安滋”这三人商讨出来的。
内容大致是，放任兽人扫荡龙王国，直到王都被攻陷的前一刻再出面。但是由于德萝狄珑主动跑来，不得已做出了变化。
顺带一提，这个原计划立案的时间很早，是在建国之初就有了，所以从安滋突然收服帝国开始，就已经被打乱了——而帝国宣布归属，又恰好是龙王国决心向魔导国求援的契机，所以……
所以两位智者很自然的以为，安滋大人的一系列举动，就是因为不满他们提出的原计划，居然亲自行动、进行修正。
“啊啊…安滋大人居然说「抱歉」…这是何等残酷的惩罚！……属下一定会吸取教训，绝不会再拿出那种愚蠢又迟缓的方案让安滋大人失望。”
说这话的是迪米乌哥斯，他一脸惭愧的模样，几乎到了悲痛的地步，安滋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
安滋看向其他人，然而其他人似乎都明白自己的同僚为何道歉。至于雅儿贝徳，她更是摆出和迪米乌哥斯相同的表情，跪在了安滋脚边：
“这次的失态，我会和迪米乌哥斯一同提交反省报告，并在今天之内修正计划，绝不会再令安滋大人失望…！”
——明明打乱计划的是我，为什么你们不肯老老实实接受我的道歉呢？！
“是、是么，我很期待，雅儿贝徳，但是我要你们知道，我从未对你们失望。”
“何等宽大为怀！不仅亲自动身、修正我们温吞的计划，现在还这样安慰我们……我迪米乌哥斯，今后定将献上更为完美的成果！”
“虽然由犯下过错的我说出这话很不合适……但是安滋大人，您的温柔有时也会令我们惭愧难当，甚至心如刀绞……如果您不满我们的计划，那完全不用顾虑我们、费心采取委婉的方式来指点，只要直接批评就可以——当然，如果这种委婉本身就是您给予的惩罚，那么我们当然会毫无怨言的承受，仔细品味羞愧的滋味。”
“…………”
“安滋大人？…莫、莫非我又会错意？啊！难道您是那个意思——”
“不、雅儿贝徳！没有、没有其他意思了！你刚才的发言很好，我…明白了。”
（伤脑筋……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总之我不用为擅自打乱计划的事情道歉了，他们似乎没有在埋冤我……）
“那么计划变更的事就这样吧。这次行动，稍稍带有实验性质的发动了超位魔法『蝗灾默示录』…雅儿贝徳，那个国家受灾的情况——也就是这个魔法的真实强度，调查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