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128章发疯
廖渭城说过，最讨厌别人看着他时那同情和可怜的眼神，用来形容她现在的感觉恰好不过。
每个人，都讨厌被可怜，她明明那么幸福，却硬生生被费昀一从美梦中撕扯了出来。
这一切，不可饶恕。
“恨，会使人做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比如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割破你的血管。”沈朝雨平静的看着他的手腕。
那里没有丑陋的伤疤，衬衫的扣子系的讲究，就像他规整的一生。
只是，干净整齐的皮肤被鲜血污时，带着一股暗黑的感觉。
“你不会动手的……”费昀一声音略抖，接着就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沈朝雨用刀片划破了他的手腕。
“疼么？”沈朝雨麻木的望着他，却是笑出了声：“没有我疼。”
“沈朝雨，我的本意不是让你发疯，不是的！”
“来不及了。”沈朝雨说着在费昀一手腕上又划了一下，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了。
并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他晕血。
沈朝雨也没想到费昀一会晕血，但发现他根本不敢看自己被血染了的手腕时，只觉得老天都在帮她。
“我们换一种方式，柔和一些的，你能接受的。”
“你要知道，你这已经算故意伤害了，你别发疯，这犯法……”
“费昀一，你知道法律是用来约束什么人的么？”
沈朝雨将刀片扎的更深了一些，费昀一终是忍不住大叫起来：“我认输，我认输！你赢了！”
其实输赢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么做，无非是让他别再来纠缠她了而已。
沈朝雨松手了，费昀一将那枚刀片揪下来，狠狠的扔进了身边的水里，攥住自己的手腕，痛苦的小范围游荡。
“沈朝雨，你真的可以，你和那些活在最底层的人有什么区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玩不过了就耍赖？完全无视这个世界的规则，你可以的，真的可以的！”
费昀一说话的时候眼眶都红了。
“但是有用，不是么？”沈朝雨平静的看着他。
费昀一笑了，用力点着头，痛恨且嘲笑自己的说：“我爸说过，这个世界上两种人不能信，骗过你的人和女人，你占全了，骗我的女人，你是第一个。”
无所谓了，小孩子被抢走糖果还要嚎啕大哭一阵子，她凭什么就不能表露自己的情绪？
车边的酒精燃完了，留下一圈黑色的印记，车子丝毫无损的停在那里，嘲笑着她的幼稚。
开发区距离城区太远，公交车的末班车时间很早，出租车都很少来这里，沈朝雨开了导航开始走，做好走一晚上的准备，反正廖渭城不在，她也无处可去。
夜风扑面，眼睛干疼，风将本来想流出来的眼泪吹飞了。
就算是平底鞋，穿着走的多了脚底还是会吃不消，疼痛火辣辣的，沈朝雨索性脱了鞋，赤脚行走。
像是又寻得另一片天地，脚底的皮肤接触到坚实的大地，有一种返祖的原生感。
走了一个多小时，身边一辆车也没有，太阳能路灯亮的柔和，实在累了，就偶尔靠着其中一盏休息一会儿，吞掉扑心而来的委屈继续。
过了午夜，温度开始降下来，沈朝雨终于开始觉得有些害怕，广阔天地间，就只有她一个人，除了随着路灯方向变化的影子，连走路的声音都没有。
小腹一阵阵的坠胀，延缓了沈朝雨走路的速度。
导航上显示的剩余公里数，依旧强大。
三十多公里，费昀一开车不过几十分钟，而她可能用一晚上都走不完。
怎样跌倒的，沈朝雨不知道，只知道肩膀挨着地面，脑袋剧烈摇晃也触及大地的时候，她看到了光，它停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然后逆着光有人朝她跑了过来。
高中时看饶雪漫，她写过一句话：“我在刀剑上舞蹈，沉重也好，轻盈也罢，从脚底到心里，终究是蔓延的疼痛。”
彼时看不懂，现在想起来，形容如今的心境再合适不过，真的是从脚底痛到了心里，疼痛顺着疲惫的双腿蔓延到腹部，然后触及心口。
沈朝雨缓缓睁开眼，又是熟悉的来苏水味，以及医院那一成不变的天花顶板。
床头灯亮着，还距离甚远，沈朝雨平静的睁开眼，看到那盏灯下坐着的男人，他缠着纱布的手放在腿面，另一只手支着自己的头，努力对抗着疲惫，却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有人进来，扰了他的睡眠，沈朝雨闭上了眼，护士将她腋窝的温度计拿走，调了调点滴的速度，轻声说：“那是折叠床，打开就行，一小时查房一次，这些药还得输两三个小时才能好。”
“好，谢谢。”费昀一声音很小。
病房再次安静下来。
“你醒了对么？”他问。
沈朝雨觉得也没必要继续装下去了，睁开眼睛，坐起来。
费昀一眼神疲惫的说：“我一直开车跟在你后面，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走回去。”
“只不过，你一头栽下去……”
费昀一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安静了很久很久之后，声音很小的说：“我第一反应还是担心你怎么样了。”
沈朝雨依旧不回答，和他其实真的已经无话可说。
“我曾经在瑞士看过一次行为艺术的表演，有一位行为艺术家，坐在桌边整整十五个小时，她的对面会坐不同的人，可能和她说话，可能和她对视，她就是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后来，我听说她除去吃饭睡觉，整整坐了七百多个小时，没有一个人能让她有所动容，可去见她的人，却有几个因此而爱上了她。”
费昀一几不可闻的低声一笑：“我可能就是这种人，不需要接触，不需要交流，只需要在远方默默的看着，就会喜欢上某个人。”
“费昀一。”
他停下。
“我结婚了，而且活的很幸福。”
想到这里沈朝雨就心疼，她明明真的很幸福。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喜欢你就该成全你，就该默默的在一边看着？我没那么无私，我想要的，为什么不能争取？就算是以牺牲你的幸福为代价，我也没什么觉得愧疚的，这个世界上最傻的一句情话，就是我爱你，所以我成全你。”
所以，他其实和他哥哥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极端自私的人。
“既然你已经被我从幸福中撕扯出来了，那说明会出现新的结局。”
其实沈朝雨能感觉到他为什么如此，即便生活在富庶的家庭里，受到的关注也不是时时刻刻的，富人最缺乏的就是时间，他们给的了孩子最优渥的生活，却给不了他们最充足的陪伴。
费昀一在公司万丈瞩目，内心深处还是个渴望被关注的人。
“不管怎样，我选的路，不走到黑是不会停下的，你割我手腕也没用，有本事杀了我。”他说着笑了笑，理了理衬衣的扣子，看了一眼腕表说：“我出去抽烟，你睡吧。”
沈朝雨想将手腕上的针拔了，费昀一走了几步又退回来轻声说：“你怀孕了，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你肚子里那个，这些营养药都没坏处。”
他说完走了，留下石化的沈朝雨。
她，怀孕了。
沈朝雨低下头，颤抖着隔着被子触到了腹部，已经不疼了，也没有刚才走路时那种坠痛感了。
“我这个傻子，差一点就……对不起，我差点就害了你。”沈朝雨再也忍不住，哭了。
慌乱的找手机，她要将这件事告诉廖渭城，不管怎样，都要他知道，他们有宝宝了。
廖渭城手机关机了，沈朝雨也是才看见，廖渭城发了好几次视频请求，她一直都没有接到。
最后只有一句话，他明天一早就比赛，让她乖乖的。
攥着手机，沈朝雨手心里都是汗，欲哭无泪。
这种感觉像万蚁攻心，啃咬的她招架不住，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解脱。
半小时后，沈朝雨还维持着同样的姿态，费昀一回来了。
“你不要告诉我，我从出去到现在，你就一直这个姿势没变过？”
沈朝雨没说话，他啧了一声，身子向前一倾，双手肘支在膝盖上，十指合十的说：“还是我说你怀孕了，刺激着你了？”
沈朝雨不可察觉的捏了手里的被角，费昀一又笑了笑说：“也没什么，女人知道怀孕可能都是这个样子，只可惜，我不是能和你分享这喜悦的那个男人。”
“你走吧，我看到你头疼。”沈朝雨轻声开口，嗓子哑了。
“我是很想走，但我也很想知道，你这个不太合格的骗子接下来的戏怎样演，一面告诉我和轻尘分居了，一面带着孩子去和他团聚么？”
“我不会的。”
“再不然，我可能无意中造就了一出苦情大戏，轻尘万万也没想到，他登上神坛的那一天，他老婆带着他的孩子离家出走了，想来也不错，我既得不到au，就让它变的看起来没那么完美，也不错。”费昀一说着就又扭曲了。
“你变态。”
费昀一点点头，对着沈朝雨扬了扬手腕上的纱布说：“对，我从今天开始变态了，跟你学的。”
不想因为他生气，气到了肚子里的孩子，不值。
“而且你骗过我，我不信你会这么乖乖的呆在医院里，不盯着你，等我再来，便是人去屋空。”
沈朝雨把针头扯掉了，费昀一冲过来摁住了她。
“流血了！我不说了可以么？你能不发疯么？”费昀一吼了。
沈朝雨一巴掌打开他的手腕，正好打在了他包扎的位置。
渗血了。
护士很快过来，也没说什么，将针帮沈朝雨扎好就走了，然后不到五分钟又进来，给她加了药。
“助眠的，睡吧，晚间不要在病房里吵闹。”
她说完特别淡定的看着费昀一说：“你手腕渗血了，来护士站换个纱布。”
“你能不能让他走？”沈朝雨大声说，护士走到门口了又退回来，“别吵。”
沈朝雨不知道费昀一是不是给了她好处，至少，她的请求被完全无视了。
药效很快，再坚持也没用，沈朝雨最终还是睡着了。
再醒来，天已经大亮，费昀一还在，站在窗边打电话，沈朝雨仔细听了听内容，好像是和战队有关的。
想到今天是廖渭城比赛的日子，沈朝雨惊坐起来，四处找手机。
“那边，充电。”费昀一指了指柜子。
廖渭城给沈朝雨发了早安，然后就没有别的文字了。
网速不好，官方直播间也卡了。
快把手机屏幕戳坏时，费昀一将他的手机扔在了沈朝雨面前。
“我的网络好……”
沈朝雨将他的手机推开了。
终于能看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局了。2比2。
谭科游走在五个人身后，面色沉静，通过耳机话筒交流，五个人的表情都很正常，没有紧张，这是唯一安慰沈朝雨的地方。
“……其实他们今年是很有希望赢得，毕竟好几只老队都青黄不接，polar又萎靡不振，一代新人胜一代啊。”
“今天这一场可能会稍微痛苦点，不过对面也有新手，算是扯平了，你也不必太纠结胜负，不管赢还是输，夏季赛之后我都会重新注资，烈火和战车都会买过来。”
费昀一又恢复了掌控全局的自信，沈朝雨只是默默的听着耳机里的声音，没有看画面。
可能因为紧张，肚子又有些不舒服了，沈朝雨乖乖躺下，摁了护士铃。
“我饿了。”沈朝雨小声对护士说。
护士看着费昀一。
“我已经托人去买了，麻烦你了。”费昀一说。
护士走后，费昀一又坐在沙发上，平静却有些自嘲的说：“我真是疯了，陪着你在这里耗时间，丢开那么多的事不管。”
沈朝雨没有怼他，现在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沈朝雨，我帮你找一套房子，你可以去住。”费昀一说。
沈朝雨浅笑一声：“我若是决定不见轻尘，就算是住在他对面，也见不到他，但我若是想要见他，你逼我出国我还是有办法见到他，就像你说的，我已经骗了你一次，我不会再骗你第二次。”
费昀一说：“骗子都这么说。”
“你前期给轻尘战队投了多少钱，撤资之后，你全部的纯投入，刨去利润。”
“不到一百万，人情债就算不清了。”
“好，这钱我还你，行么？”沈朝雨说。
费昀一看向沈朝雨，突然笑起来，分明是愤怒，却还在笑。
“搞笑了，你不但骗我，还妄图用钱打发我？”
不然呢？
她和他之间还能用除了钱以外的什么东西来偿还么？
“骗子，无非骗财骗色骗感情，你因为我损失的是钱，我还给你钱，有什么不对么？”
“我赔。”
“你赔得起么！”
费昀一大吼了一声。
许久之后他恢复风度，轻声说了句：“不好意思，失态了。”
“感情我可能赔不起，但那是你自己愿意付出的，我没有索要更没有骗取，至于钱，你算一个确切的数字，我一定会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