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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92章往日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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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医院的工作人员见的多,听的多了,癌症对于她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所以语气才这般平淡。

    可对于当事人来说,无疑轰隆一声,天都塌下来了。

    沈朝雨不喜欢沈妈,因为她觉得沈妈也一点儿都不喜欢她,本不该有什么眷恋和感情的。

    但听到噩耗的一瞬间,她觉得脚下的地板都变成了海水,再也不能给她支点。

    廖渭城接了电话,问了医院地址,沈妈在咸阳。

    沈朝雨几乎无意识的被廖渭城带去了火车站,那个曾经对她来说感觉扯不到任何关系的城市,短短一个月,她们去了两次。

    一路上,沈朝雨都在回忆童年,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停不下来,总觉得好像谁在不停的离去,抓都抓不到。

    物质并不发达的时代,每个城市都有百货大楼,冬天了,沈妈终于回来,说要带她去买一双棉鞋,快过年了。

    在对金钱还没有概念的年纪,能有新衣服,不管多少钱买的,简直是再开心不过的事,那时的孩子也不像现在任性,得到的少,所以更懂得珍惜。

    尤其是沈朝雨。

    她真的不想捡沈清清的旧衣服。

    一年没有多少新物,所以沈朝雨每每盼着过年,能有一双新鞋。

    她还记得,百货大楼的货架上摆着鲜红色的皮鞋,带着金属的小装饰,据售货员说,是纯牛皮的,适合八到十岁的孩子穿,这是上海来的新货,平时很难见到。

    八十多块钱,沈妈犹豫了,但还是买了。

    沈朝雨已经不记得那时候沈妈脸上的表情了,只知道她默默的说了句我的女儿当然要美,比谁家的女儿都美。

    其实,沈朝雨对沈妈是有记忆的,很多记忆也不像她想的那么糟糕。

    靠着廖渭城的肩膀,因为走的匆忙,没有软卧了,硬卧也不在同一个隔间,好在有个下铺,廖渭城一直在沈朝雨身边陪着她。

    翻开手机,随意查了那个年代普遍的工资,说什么的都有,有的人甚至说一个月其实是赚不到八十块的。

    眼泪止不住的流,难以控制。

    “放心,不会有事的。”廖渭城说。

    沈朝雨知道,这句话其实他说的一点儿底气也没有。

    下车后直奔医院,在病房见到沈妈时,她早就做完手术,醒着,只是自己一个人。

    三人间,其余两张床都有人陪床,沈妈正费力的将点滴袋取下来,拎在手里,就这样一个动作就让她有些气喘,看样子是要去卫生间。

    看到沈朝雨进门,她有些惊讶。

    “你们来啦?”沈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她穿着松松垮垮的病号服,沈朝雨都不敢去看她的胸口。

    帮她拎着点滴袋,陪着她一路慢慢走向走廊里距离还有些远的卫生间,就这么一瞬间,沈朝雨突然觉得,沈妈老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妈选了这家医院,条件一点儿也不好。

    要进卫生间了,沈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袋子给我吧,挺脏的,你去外面吧。”

    沈朝雨不动,沈妈拗不过,微叹了口气进去了,尽可能的将门关起来,然后不停的冲水。

    沈朝雨心里疼,还不能说,终于陪着沈妈从卫生间出来,她靠在门外的墙上歇着,走不动了。

    “我去给你找个轮椅来。”沈朝雨说着一转身,眼泪已经掉在了心口,沈妈拉着她的手腕,又怕捏了她的伤痕,赶忙松开手说:“不用,没那么娇气。”

    “你从我家走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病了?”沈朝雨实在忍不住问。

    “哪儿可能,你不是也说我总是不能在一个地方待久,跑来跑去,终于跑不动了,就病倒了。”

    她不信。

    沈妈先一步走,沈朝雨只能拎着点滴袋跟在她身后,回到病房,屋里有饭香,沈朝雨看到沈妈床头上摆着一只还没来及扔掉的白色塑料泡沫盒,恨不得捅自己一刀。

    “你男朋友呢?怎么不见人了?”

    沈妈坐在床上,又歇了好一会儿才躺回去,沈朝雨帮她盖被子,她都显得很生分。

    病房太狭窄,沈妈在中间的床,她左右两边的过道里都被隔壁两张床的病人家属坐着,沈朝雨只能站在她床尾。

    一点儿都没有想象中的温情,沈朝雨反而从同屋的人眼里看到了不屑和冷漠,不知道这几天沈妈都是怎么熬的。

    “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

    沈朝雨受不了屋里这讨厌的气压,也被心里的愧疚压的喘不过气。

    沈妈摇摇头,刚说不用了,病房门开了,医生进来,身后跟着廖渭城。

    “顾美云,你家人要给你转院,你这种情况去西安的医院吧,安排的好,你身体撑得住的话,今天就能办转院手续。”

    医生说着对沈朝雨微点点头:“你是她女儿吧?你妈这病说严重不严重,但是也挺危险的,做了淋巴活检,结果并不是特别理想,去大医院再看看怎么办吧。”

    可能是沈妈自己已经知道了身体情况,医生说话便不留余地,倒是另外两个床的病人家属,一脸紧张的看着医生,生怕她说出什么刺激了自己家人的话来。

    沈妈几乎没行李,廖渭城雇了辆商务车直接去了西京医院。

    家庭病房,主任医师说话态度很和蔼,沈妈一到就开始安排之后的治疗和检查。

    “我给许姨打了电话,她安排的。”廖渭城进门的时候低声告诉沈朝雨,他知道她会有疑问。

    “这挺好,很贵吧?床都是自动的。”沈妈脸色很苍白,但还在开玩笑,为了缓和气氛,她像是小孩子一样的将那床升起来放下去。

    她大部分时间开的玩笑都很冷,但沈朝雨这一次笑了,沈妈挺惊讶的。

    “我去给你买点衣服和生活用品,有事你就叫护士。”沈妈说完拉着廖渭城逃了。

    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沈朝雨哭完了整整一包抽纸。

    廖渭城一句也没劝,也就递纸。

    这种滋味没法形容,说不上是不是后悔,或者说是遗憾,总之厌恶自己,觉得现在才觉得难受,早干嘛去了。

    “我想去把那个男人找来,翟月康。”沈朝雨说。

    “我们可以去见见那个男人,听一听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再做决定,万一你妈不想见到他呢?”

    “可我为什么满脑子都是她可能日子不长了的念头……”沈朝雨一句又戳了泪腺,用纸捂着眼睛。

    “这种时候,谁都很脆弱,你不要总是想不好的,现在医学发达,既然能接受手术,说明还会有回转的余地,不然医生是不会做手术的。”廖渭城说。

    沈朝雨微低着头,总觉得沈妈是想见他的,不知道这算不算母女之间的心有灵犀。

    她能来咸阳,是想死在这儿吧?这念头一直在沈朝雨心口徘徊,她骂自己是神经病,不想好事,可就是赶不走,驱不掉。

    廖渭城订了最高级的病号餐,摆了满满一桌子,沈朝雨估计沈妈活到这么大岁数也没有一顿饭摆这么多盘子过。

    “你们干嘛?想胖死我?”沈妈捏着筷子,笑望着俩人,脸色依然憔悴。

    她吃饭很慢,每吃一口就说好吃,但基本上没有下一口,医生说术后部位会疼,有时候吞咽都很难以忍受。

    沈妈不表现出来,一点也不,但沈朝雨看出她鬓角有薄汗,而屋里分明不热。

    晚间,沈妈说什么也不让陪床,让沈朝雨去附近找宾馆休息,廖渭城不得已给她找了个护工。

    沈朝雨哪儿有休息的心思,直接打车奔那家照相馆去了。

    关门了,廖渭城由着沈朝雨发了疯一样的狂敲门,本以为可能不会有人来开了,但终是听到一声微弱的回应,问是谁。

    沈朝雨报了名字,说是之前照过相的人,翟月康将门开了个缝隙,显然是认出了他们,便让开了门。

    照相馆很安静,楼下棋牌室搓麻将的声音特别明显,翟月康披着件衣服将门关好,有些不解的说:“相片已经给你们快递了,没收到么?”

    沈朝雨凝视着他,他不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并不是内心有鬼什么的,只是他可能习惯这样了,凡事会第一个退让。

    “您是叫翟月康么?”沈朝雨问他,他微一愣,有些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说:“我是,怎么?”

    “您认识顾美云么?”

    两句话,将他从阳春推向了寒冬,天不冷了,可他就像是被赤身扔在了零下几十度的雪地里,嘴唇都在抖。

    “我知道这样对您说话不礼貌,但之前看到您和我妈妈的照片,我就想问您了,您知道我妈过去的事儿么?”

    碎裂的石像一般,他目光干涸的看着沈朝雨,眉眼间的情绪让她难以琢磨。

    他一向看起来气质良好的,此时也像是轰塌了一般,只是又向后退了几步,坐在了惯坐的那张椅子上。

    许久后,翟月康缓缓开口:“你上次看到照片的时候,怎么没有说?”

    “您认识我妈是么?”沈朝雨问,他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说:“认识。”

    “您知道她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儿么?”

    他微一顿,又是重重的点了点头说:“知道。”

    沈朝雨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所有的无礼和勇气都被刚才那几句话用光了,她只是干愣着,廖渭城拍了拍沈朝雨的肩膀,替她说:“顾阿姨生病了,病的很严重,小雨觉得她可能想见你,但是又不敢确定,所以才来问问您。”

    “她……病了?什么病?”

    翟月康就像是起死回生一样,突然抬头看着沈朝雨,所有的淡然和冷静都不见了,这突然的转变也让她确定,他还是关心在乎的。

    “她不会想见我的,这个世界上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我。”

    只是,翟月康突然又泄了气,不停摇着头,跌回了椅子。

    毕竟是沈朝雨不曾经历过的年代,就算会被打击,也许还是能像听故事一样的将它听完了。

    “85年,我认识的小云,那时候我们俩都刚进团,改革开放以后,不再是一味的跳红色主题的时代了,团里尝试着引进了新的舞剧《那波里》,后来更是成功演出了《海侠》,两年的训练时间,我和她惺惺相惜,出入成对,组织上也看好我们。”

    “小云其实和她妈一直都挺受排挤的,但她特别努力,我更是顶着流言蜚语,尽量保护着她,虽然那很难啊,流言杀人啊……”

    翟月康说到这里深深的叹了口气,就像很多回忆已经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了一样,终于是在沉默了很久很久以后,他缓缓抬头说:“后来,我决定要和她结婚……”

    沈朝雨凝了眉头。

    翟月康低下头,又是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声音都有些沙哑的说:“只是,小云突然告诉我,她怀孕了,那天她抱着我哭了好久,说她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让我帮帮她。”

    沈朝雨微攥着拳。

    “我没有帮她,留下她一个人,我自己出国了,因为孩子不是我的,我和她除了牵手,什么都没有过,我……那时候我是觉得我需要安静一阵子,逃避一些事,可现在想来,我就是弃她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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