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月亮雨
片刻后，廖渭城伸手帮沈朝雨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一向温暖的手指也显得冰凉，拉她起来坐在沙发上，轻声说了句：“地上凉。”
沈朝雨还想说对不起的，但廖渭城回避了她的眼神，明显还是在生气。
沈朝雨哽咽着说：“我公司的事情出了问题，我今天去出差了，手机静音，我没看到你打电话……”
“嗯，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廖渭城温和的看向沈朝雨，虽然面容憔悴，但还是极力对她表现出温柔。
沈朝雨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
只是，难过总归是掩饰不住的，廖渭城平静的走向落地窗边，沉默的看着窗外说：“其实还是我的错，我不值得你将心里那些话告诉我，你会以为告诉我你坐了费昀一的车，我会生气。”
沈朝雨摇头，但又说不出话，廖渭城说的没错，她就是这样以为的。
“小雨，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廖渭城说这句话的时候依然淡淡的，只是他还是看着窗外，没有看她。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沈朝雨也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
“你去公司加班，去出差，也可以在微信上对我说一句的，我会担心你。”廖渭城说到这里也说不下去了，深深的叹了口气，继续沉默的看着窗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沈朝雨真的以为廖渭城可能今天晚上都不会再和她说话的时候，他微回头说：“不用因为我现在这个样子难过，我喝这么多酒，不是因为你。”
沈朝雨看着那一地的空酒罐子，心疼的像是被刀割。
“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去睡了。”廖渭城说着转身去了卧室，关了门，且上了锁。
沈朝雨站在卧室门前，轻敲了敲门，没有任何回应。
“你在发烧，不能硬扛着，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屋里一片沉寂。
“廖渭城……”
“你回去吧，我没事。”廖渭城声音微弱传来：“你休息一下，让我也安静一会儿。”
沈朝雨在客厅里坐了好久，然后用一只大袋子将所有的啤酒罐都收了，拖着那一大堆垃圾去楼下将它们都扔了。
下雨了。
沈朝雨不知道还能对谁说说这件事，就打了电话给亡灵，虽然已经晚了，但她觉得，至少亡灵还是了解廖渭城的，这种时候她也希望亡灵能帮帮她，给她指条明路。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轻尘说你都十点睡觉的。”亡灵声音听起来挺轻松，看样子好一些了，只是还是会微咳。
“李青在照顾你么？”沈朝雨小声问，亡灵微一顿说：“你怎么了？情绪这么低落。”
“没怎么，就是出差回来，有点累了。”
“你同事我让她回去了，晚上护工都在，不用她帮忙。”亡灵话说的有点别扭。
“亡灵，廖渭城的过去，你知道多少？”沈朝雨轻声问，亡灵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很快说了句：“等等，昨天是不是三月十五？”
“就是的。”亡灵说着长长叹了口气：“我应该早点提醒你的。”
“昨天，是轻尘母亲的祭日。”
沈朝雨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的感觉，就像一口旧钟挂在心口，蒙尘太久，被人突然重重的砸了那么一记。
不光回音甚响，钟上的灰尘也被扬起，呛的她呼吸困难。
“前阵子都在忙那五次比赛，我也疏忽了，他每年这几天都特别痛苦。”亡灵说着长长的哎了一声：“我怎么就给忘了呢。”
“他喝了好多酒……”沈朝雨话都说不好了，亡灵听她哭了突然很无措：“你别哭，哎呀，你别哭，你得好好陪着他，过几天他自己就好了，轻尘自我修复能力还是很好的。”
什么叫自我修复能力，无非是粉饰太平的能力，自欺欺人罢了，不但成功骗了别人，可能还能骗了自己。
“轻尘的爸爸也狠，他小时候妈妈去世了，他爸把他妈妈的骨灰全给洒大海里了，连个墓地都没留，他连个祭拜的地方都没有。”
亡灵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后来全被沈朝雨的哭声给盖了。
雨越下越大，沈朝雨衣服都湿透了。
亡灵什么时候挂电话的她不知道，只知道一抬头，漫天的雨丝将她脸上的眼泪都给混淆了。
“我就是个包子，简直太让人讨厌了，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怎么去安慰他。”
沈朝雨哭的难受，有时候她真的希望自己是个会撒娇的人，要不干脆就是个喜剧演员，那么就能在所有人痛苦的时候，掩饰自己内心的苦，不哭不笑的演一出好戏，让他们开心起来。
可她是真的没用，什么都做不成。
雨还在下，沈朝雨身上却没了寒意，漫天的雨丝被遮挡住了。
沈朝雨缓缓回头，看到撑着伞的廖渭城，他脸色有些苍白，身上披着一件外套，然后将手里的另外一件披在了沈朝雨身上。
廖渭城撑着的伞很大，大到两个人都不会被雨侵扰。
沈朝雨腿麻了，站不起来，廖渭城没有扶她，只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说：“去你家看了，你妈说你不在。”
所以，最后的最后，还是他先妥协，因为担心她，所以去找了她么？
沈朝雨跳起来，扑进了廖渭城怀里。
他明明那么难过，可在说出刚才那些话后，已经伸出了手，嘴角带了笑容。
他原谅她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怪她。
“我不光是个没用的家伙，还是个自私的家伙，你明明生着病，我还要抱着你。”沈朝雨哭的泣不成声，但还是不想放手，因为生怕再失去什么。
好想说一句，这辈子，是生是死，我都是你的，为你踏遍荆棘，为你赴汤蹈火，为你生，为你死。
反正再也不放手。
可最后，沈朝雨还是特别无趣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而廖渭城，只是轻轻应了一句：“嗯，那便好了。”
“上去吧。”廖渭城也搂住了沈朝雨，“冷。”
雨终于停了，有云在夜空中，被城市光衬的清楚。
一场月亮与，若是白天，定会有彩虹，只是到了晚上，只剩星河。
“你知道么？看到月亮雨的概率比看见太阳雨的还要小。”
沈朝雨是瞎编的，她不是什么气象学家，更不懂什么天文天气。
她赌的，是廖渭城可能也不懂。
“没错，星相学上说，有些人一辈子都碰不到这样的小雨。”廖渭城说。
沈朝雨愣住，知道他说的是谁。
廖渭城目若星辰，低头望着沈朝雨说：“碰到一个让自己怦然心动的人，恰好那么人也喜欢了你，这种机会，很多人一辈子都碰不到一次。”
“所以我来找你找对了，托你的福，看到了月亮雨，终生难忘。”
“廖渭城……”沈朝雨将衣襟边缘攥紧，拧着雨水。
“换个称呼。”廖渭城清清嗓子。
沈朝雨仰头，廖渭城无奈的叹了口气说：“算了，没名分换称呼太难，先随便你吧。”
沈朝雨突然反应过来，廖渭城是想让她叫什么？老公？还是亲爱的？
没结婚，她可能真的叫不出来，但这对于情侣来说，是很平常的事吧。
沈朝雨有点鄙视自己这传统的性子。
“以后别这样淋雨了。”
“以后别这样喝酒了。”
进电梯时，两人终是忍不住，互相说了一句，尬了几秒钟后，都笑了。
“廖渭城，在你开始建战队之前，我们去给你妈妈建一座衣冠冢好不好？”
廖渭城脚步停了。
原本就不是很浓的笑意僵在脸上，然后逐渐淡了。
沈朝雨有点后悔，但她觉得，如果这句话她不说，可能就永远都是伤痛了。
以前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徘徊在痛苦中，现在多了一个她，她要为他分担的。
“好。”廖渭城应了，轻笑着说：“是不是亡灵告诉你的？”
沈朝雨点点头，廖渭城将她拉在怀里说：“如果你能请几天假就好了，最近就能去。”
睡觉时，沈朝雨还觉得不可思议，听到廖渭城惯性发来的晚安，她知道，这一切都释然了，没有争吵，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两个人都正视了自己的内心。
她错了，所以认错，他难过，但也没有太过计较。
沈朝雨做了个好梦。
因为她为内容部争取的一切，让总监特批了沈朝雨五天假，而且不算在年假里。
沈朝雨去批假的时候才知道，总监已经辞职了。
“这是我在走之前能为你做的。”
沈朝雨很难过，说起来，跟着总监工作的时间，不及之前任何一段工作，可她觉得，总监就这样走了，特别可惜。
“不用觉得惋惜，我在去总公司之前就已经想好辞职了。”总监沉静的笑着。
沈朝雨微点点头：“您这么有能力，一定会在别的地方做出一番大事业的。”
“这是我听过的最不加修饰的夸奖，虽然听起来有点别扭，但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又觉得不违和。”
总监脸上的笑容是真的，没有一点儿虚假。
“其实我觉得，内容渲染的工作也不适合你。”总监一语戳在了沈朝雨心口，他说话真是这样，特别戳心。
“人总不可能一直做自己喜欢的，毕竟还要谋生。”沈朝雨轻声说，总监微点点头说：“我要去给一家软装公司做营销总监了，其实我老婆一直都是个挺爱生活的人，对家居软装很有心得，也正好借用这一次的机会，好好陪陪她。”
人嘛，最终总是要回归家庭的。
“未来如果有机会，一定要继续合作，兴许会打开新天地。”总监说。
沈朝雨突然想起来，之前费昀一也提过让她去做软装设计师的话。
这可能只是个巧合。
买好了去廖渭城老家的火车票，晚间沈朝雨拖着两个大行李箱去帮廖渭城装东西，发现他赶忙将什么丢进了垃圾桶。
那反应，一脸心虚。
沈朝雨走到垃圾桶边上，看到里面有个啤酒罐。
略一心慌，沈朝雨看着他问：“心情还是不好？”
廖渭城微清清嗓子说：“没，我就是馋。”
“你明明酒量……”沈朝雨说到这里一愣，再傻她也知道了。
廖渭城闷闷的笑，将沈朝雨捞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说：“好吧，我坦白从宽，我酒量一直都不差。”
之前一杯倒，诓谁呢？
关键是……后来有次喝多了，差点……
“你装喝醉的本事，和谁学的？”
廖渭城嘴角挂着心虚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是说谎。
“我没装啊，喝点酒再一想你，心里美呀，美的不就醉了么？”
沈朝雨抬手捏着他的嘴，将他捏成了扁嘴的鸭子。
“觉得你当鸭子的样子，比松鼠好看。”沈朝雨说。
廖渭城眼色一凛，抓住沈朝雨的手一带，将她扑在沙发上，目光似火的说：“再说一次我是鸭子，试试？”
“鸭……唔。”沈朝雨话没说完，唇被压了。
她就知道，固执是没用的，女人对男人的固执，往往会被他们看成是一种欲望的挑衅。
败下阵来的，终归还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