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藏淮生撩起眼皮,眼底透出无奈,“姑娘,在下一炷香前,才——”
不等他说完,小鲛人却又恢复倨傲姿态,将双臂一抱:“知道了。少废话,继续带你的路。”
藏淮生:“……”
塞伊耳边,忆音海螺在时刻不停地提醒:“公主,这男人是给咱们领路的奴隶。”
塞伊嗯了声,记起来了,她方才,确实找了个半死不活的引路人。
不过……
回头看了眼那个俊美无俦的男人,塞伊纠正,“不是奴隶,他只是个领路的。”
她的奴隶,岂是随便谁都能做的,何况她早已确定了奴隶名额,是那个叫、叫怀什么的来着?
“是怀生,公主。”
塞伊嗯了声,“本公主的奴隶,只会是这个怀生。”
找到他,奴隶他。
呵,她堂堂东海公主,为一个人族男人如痴如狂失去一切,怎么可能,她让那男人倾家荡产还差不多。
再看她身后这领路人,一看就是身上有大麻烦的,收了他定要搅合进人族的纠葛里,不妥不妥。
忆音海螺听完了主人的分析,惊叹道:“公主英明!”
塞伊漫不经心地撩了把头发,本公主英明的地方多了。
继续往前,然后——
“你是何人,为何跟着本姑娘?”
“敢跟着本姑娘,是不是图谋不轨?”
“敢对本姑娘图谋不轨,可曾考虑过后果?”
“…………”
林子幽暗,一如藏淮生额头森森的黑线。
当脖子再度被掐住,被抵在树上,藏淮生脾气再好,额头青筋也忍不住突突突地跳动,深深吸了口气,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
心累,真的。
找这么个脑袋不够用的鲛人合作,靠谱吗?
这念头才刚一转,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伴随着呵斥:
“快追,带不回那个人,家主要追究起来,谁都负不起责!”
“苏钲长老,丹雪山主说的那些可是真的,家主曾——”
话未说完,被厉声打断:“蠢货,没听出来那是污蔑吗。那人向来没个正形,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塞伊闻声驻足,狐疑地看向身边的领路人,“他们是来追你的?”
藏淮生极快地掩住眼底的杀意,无辜地笑了笑。
“真麻烦。”
但是再麻烦也得捏着鼻子认了,谁让她雇佣了这个男人。等会儿看看,若那麻烦能解决,就顺手解决了,若解决不了,那……只能换个引路人了。
“这些人是什么实力?”塞伊活动活动手腕,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藏淮生墨眸讶异地看向她,“两个元婴境,初期,十个金丹。”
塞伊状若无事地放下手。
打扰了。
十个金丹还好,两个元婴……嗯,本公主现在就把这麻烦送出去。
藏淮生嘴角抽搐:“放心,以你元婴境巅峰的实力,能对付得了他们。那两个元婴长老根基不稳,一身修为全靠丹药堆积,底子虚浮不足为惧。”
塞伊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的轻巧,你怎会栽在那些人的手上。”
藏淮生嗤了声:“那是他们下——”
“毒”字还未说出,一黑衣人赫然出现,一手擎火把,一手执大刀,惊喜地喊:“长老,这里,丹雪山主在这里!”
声落,四周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一声气沉丹田的长喝震得山林颤动:
“拦——住——他!!!”
塞伊立即将引路人拉到自己身后,团团亮起的火把,晃得她眼睛刺痛,不由抬手遮了遮。
忆音海螺惊慌:“公主,他们包围上来了!”
塞伊适应光照的功夫,身边传来数道风声,等她的手从眼前挪开,就发现自己已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了。
为首的两个元婴境老者,见到堵在藏淮生身前的美貌小姑娘,立刻判定是同伙。
杀气腾腾地正要往前,猛然察觉到,这小姑娘身上的气息比他们更为醇厚。
杀意噌地收回。
半晌,持斧的元婴老者上前一步,对着塞伊拱手施礼,一副商量的口吻:“小姑娘,你身后这男人乃我华蓥宗弟子,还请行个方便,将他交出。”
藏淮生眼底划过讥色,说是商量,却暗藏胁迫,上来就甩出华蓥宗的名号。
谁不知道,华蓥宗乃当今第一大宗,名号报出,人妖两族都得卖他们一个面子。
但——
“华蓥宗是什么?”
塞伊虚心询问引路人。
藏淮生猛地咳了下,扶额。
忘了,这是还没见过世面的小鲛人。
于是,他给她解释:“是人族一个比较厉害的大宗门,立宗千年,底蕴丰厚。”
这就算大宗门了?那她鲛人一族统领海族数万年,得大成什么样。
塞伊“嗯”了声,又好奇地问:“看他们样子,分明是来擒拿你的,你犯了什么错?”
对于这点,藏淮生也是疑惑不解,低声回:“不知。”
向来遵纪守法,良善如他,实在想不通,苏梵梅能给他安个什么罪名。
塞伊挑眉:“不知?”
被揍成这样,不知自己犯了啥错?这人的脑壳没毛病哦。
“嗯,一觉醒来,就成了宗门的罪人。”藏淮生语声含糊,显然不愿多说。
塞伊从这三言两语中,听出了其中牵扯到的恩怨,也没了兴趣,海族不管人族的事,除非人族找揍犯到自己跟前。
“你给本姑娘引路,本姑娘就带你平安到山下,之后如何,看你造化。”
藏淮生低笑,望向小鲛人的眼神,多了分谢意:“那就,多谢姑娘了。”
带到山下已足够。
塞伊视线扫过前方包围她的人,定在两个元婴境老者身上。
引路人说的没错,这是两个不稳定的元婴。
她揍这两人,倒也容易,但如今身处人族的地盘,能不打还是不打。
于是,她摆出商量的口吻:“本姑娘懒得管你们的恩怨,这人我还有用,你们下次再来。”
先到先得,既是她先碰上这男人,那这人就得先跟着她,别人后来,那就得排个队。
塞伊贵为东海公主,与人说话还没用过协商的口吻,但如今在别人的地盘上,她得放低姿态。
没想到,她这收敛过的姿态,还是让这个元婴老者怒不可遏。
大刀嚯地直指塞伊:“姑娘,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敢挑衅我们华蓥宗,你可有那本事?”
……本公主何曾挑衅华蓥宗了?
刀光刺得塞伊眼睛发痛,她不虞地望着这人,“刀拿开。”
谈判就要摆出谈判的架势,动刀动枪干什么?
藏淮生在塞伊身后,似笑非笑地睨了眼来追他的两位长老。
他记得,这二人魁梧的这个叫苏钲,瘦小点的叫闵冲。两长老当年随苏梵梅一同进入华蓥宗,每当苏梵梅缺资源,都是他二人前来向他寻求帮助。闵冲沉稳有礼,苏钲却性子冲动,他曾斥责过这老头一句,他就觉得万分屈辱,从此再不登他的丹雪山。
虽没去找他,他的资源倒是没少用。
“苏钲长老,反正也打不过,拿刀吓唬谁呢?”
藏淮生薄唇轻启,一句话,噗——精准戳中了苏钲的肺管子。
苏钲长老一下子肝火大动,觉得自己被鄙视了。他愤怒地盯着藏淮生,新仇旧恨一同迸发,“你不过是华蓥宗叛徒,心怀不轨,走火入——”
藏淮生闻言,微凝。
走火入魔?这就是苏梵梅给他添的罪名吗。
他在宴席上昏睡以后,到底做了些什么?
苏钲长老还要再说,身后的闵冲长老出声打断他,“苏长老。”
苏钲似才反应过来,不得不按捺住心口怒火。可余光瞥见藏淮生那张脸,却难以忍耐,只得将大刀一转,对准塞伊:
“此妖女勾结丹雪山主,说不定是早有预谋,故意在此接应!”
“老夫这就为宗门除去此等祸害,纵然身死,死不足惜。”
塞伊:“………”
谁勾结谁了,本公主才说一句话,又没动手,怎么就扯到生和死了?
忆音海螺也看懵了,它脑子本就不聪明,根本理解不了这持刀老头的逻辑,它家公主怎么就成了妖女了,还勾结别人?
“公主,人族不讲理。”
“本公主也这么觉得。”塞伊深以为然。
塞伊想破脑袋,都没弄清这老者为什么要打她,但刀光袭来那刻,她身子翻纵,纵跃到这老人身前,右手握住刀柄,劈手便夺。
苏钲大刀就这么被人握住,无法再进一步。
察觉到这小女孩想夺走他刀,怒目一瞪,忙双手握紧刀柄,死活不撒手。
塞伊脸颊一鼓,多增了一分力气。
苏钲憋红了老脸,额头汗簌簌淌下,使劲护住,这是家主专门为他打造的武器,刀在人在,刀亡人——
话未说完,一股巨力,哗地抽走了大刀。
苏钲不可置信地看向塞伊:“………”
塞伊也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本姑娘才用了两分力气。”
还以为这人的元婴里只掺了水,没想到他掺的是一片海。
苏家众追兵:“…………”
藏淮生嗤地一声,不厚道地笑出声,“噗,哈哈哈……咳咳咳……”
笑着笑着就咳了起来,大手摁在小鲛人肩膀上。
塞伊斜去眼神,她很少让别人碰她肩膀,但……看在这人脸的份上,本公主就不跟他计较了。
失去大刀的老头,便如失去翅膀的鹰,骇然地盯着面前的美貌女子,目眦尽裂:“妖、女!”
本公主是蓝鲛,什么妖女,难听死了。
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塞伊屡次被诬陷,也气得不轻。
她抬起一脚,将这聒噪的老头一脚踹上了天。
随即将缴获来的大刀往地上一丢,冷冷地看向对面另一个带头的老人:“你们要单个来,还是一起上。”
“!!!”
这姑娘好凶!
实力最强的苏钲长老被解决得如此轻易,余下众人哪还敢上前。
“既如此,劳烦姑娘照顾丹雪山主,我等告辞。”一直没怎么出声的闵冲长老,很识时务地开了口。
“闵长老,就这么走了,家主那里?”
闵冲长老摇头,朝塞伊拱了拱手,又朝她身后的藏淮生施礼,眼中闪过复杂:
“山主保重。”
他欠苏家主一条命,今生会卖命给他,他要他做什么,他莫敢不从。但丹雪山主也助他良多,事情发展到如今,绝非他所愿。
苏家众人正要离开,藏淮生突然叫住了人,一改吊儿郎当的姿态,难得严肃,
“宗门……如何了?”
走得匆忙,却不及打探华蓥宗的状况,如今想想,很多事情都不对劲。
师父还在宗门,以他性子,必然会先等他清醒过来,再询问事情真相,可他醒来却在牢狱,琵琶骨被两条铁链穿过,苏梵梅持剑欲杀他。
出现这种情况,许是师父也出事了。
果不其然。
闵长老复杂地望着眼藏淮生:“宗主他,薨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