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小姐，你真跟白莲花一样善良
芙蓉院。
白芙蓉一张俏脸失了血色，睫毛如颤翅，楚楚可怜地挂在眼皮边上。
大夫人忧心忡忡，摸了摸白芙蓉的额头，不烫手了。
她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旁边递帕子的安嬷嬷也松了口气，“大小姐烧退了，就大好了，夫人安心！”
大夫人心安，双手合十，“老天保佑我儿！”
安嬷嬷道，“大小姐的病也快好了，那小姐跪祠堂，要跪多久？”
大夫人沉吟。
“小姐她……”安嬷嬷才开口，就被人打断。
白芙蓉突然惊着了梦寐，口中呓语，不知在说什么。
大夫人顾不得跟安嬷嬷说话，连忙拍着白芙蓉的胸口，“乖乖，不怕！”
床上的人神色惶惶，病容更添几分凄楚，眼角流出泪来，唇边呓出的话，明明白白，“娘亲！~”
大夫人神色僵住，未几，泪珠也不住地掉落，“可怜的孩子！~”
两人都哭成一团，安嬷嬷在一旁，也不知要劝谁。
眼下这情况，为小姐求情的事，万万提不得了。
床上那人的可怜样儿，真真把人的心肝儿都夺去了。
……
祠堂里，
陈芷宓吃饱喝足，跪在祖先蒲苇上，透过袅袅轻烟，看着一排排供奉在上的祖先牌位。
牌位最末尾，是过世七年的爷爷。
爷爷在她四岁那年病倒，那一年，父亲刚好调职，调入京城。
老夫人带着二房的人，欢欢喜喜，早早进了京。
留下娘亲一个人，在老家照顾突然病倒的爷爷在病中。娘亲照顾爷爷，无力照顾陈芷宓，陈芷宓离开娘亲，入了京。
当时以为是小别，却不想，一别就是三年。
两年后，爷爷久病不治。娘亲侍疾两年，亏损了身子，又怀有身孕，不宜动身回京，只好继续留在老家养胎一年。
那三年，父亲是最忙的。一边是繁忙的差事，一边是亲人，父亲经常京城老家两地跑。一得空便跑回老家，在爷爷榻前尽孝，留陈芷宓一人在京。
娘亲一有孕，父亲两头跑的日子依然没有结束。
后来，父亲的差事越来越多，上司也越发严苛，连调休请假也不准。父亲忧心一个人在老家安胎的娘亲，却有心无力。
正当父亲焦头烂额时，恰好小姨母来探亲，小姨母知道娘亲情况后，留下来照顾娘亲，才让在京的父亲稍稍宽心。
这种情况下，小姨算是陈家的恩人。
更何况，娘亲在生产时，突遭大火。小姨母为了救娘亲和刚出生的弟弟，自己命丧火场！
娘亲抱着弟弟躲在井里，才幸免于难。
前有帮忙之情，后有救命之恩，铸就了白芙蓉在陈家不可撼动的地位。这也是前世陈芷宓一直让着白芙蓉的原因。
但白芙蓉忘了一件事，对陈家有恩情的，是小姨母，不是她！
陈芷宓目光冰寒，小姨母一条命，买了前世陈芷宓的命。这一世，白芙蓉，你没有依仗了。
白芙蓉，你尽可能地作吧，这一世，我不会让着你了。
……
芙蓉院。
星星在漆黑的天空一闪一闪，不知名的虫鸣，在安静的夜晚歌唱。
白芙蓉终于睡下了，大夫人累得腰疼，搭着安嬷嬷的手，走到隔壁休息。
安嬷嬷倒了一杯茶给大夫人，“大小姐可算是睡下了，小姐这次受到重罚，一定会知错的。”
安嬷嬷不好直接求情，隐晦提醒小姐还在吃苦。
大夫人却向安嬷嬷诉起苦来，“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心疼她！
可是，蓉儿打小没了娘，又寄居陈府。芷宓她父母双全，吃再多的苦，也抵不了蓉儿没爹没娘的苦！本来没有娘的人，应该是芷宓的，不是我的蓉儿！
蓉儿她本该有娘疼，有爹爱的，都因为我她才没有了一切！我知道，很多人说我偏心，可是，我若不偏心，蓉儿一个寄居的外姓人，陈府有多少人会敬她？蓉儿又要吃多少苦头？”
可是……安嬷嬷动动唇，可是这也不是小姐欠大小姐的呀。
大夫人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说起来，小姐虽然无辜，但夫人愿打，小姐愿挨，着实没有外人插嘴的理。何况，大小姐也是真无辜，真可怜。
安嬷嬷暗叹一声，这笔糊涂帐，也不知如何算得清。
隔壁房的白芙蓉睁开眼睛。
丫环翠浓一喜，正想出声，被白芙蓉制止。白芙蓉朝她招手，翠浓贴耳过来。
“不要打扰姨母，你去帮我悄悄看一眼芷宓。”白芙蓉眼中神幽幽，今日出的意外，让她有种失控感，好像有什么超出她的把控了。
翠浓一脸感动，大小姐在病中还忧心小姐，真是个善良的人。她压声音，“好，大小姐，婢子帮您看看，不让大夫人看到！”
白芙蓉朝她虚弱一笑，“去吧！”
大夫人擦干泪进来时，发现白芙蓉已经坐起，倚在床头，像一片颤巍巍附着枝头的残叶，就要马上凋零落地。
“蓉儿！你醒了！快送粥来！”
大夫人亲自喂她吃粥，脸上神色一片满足。
白芙蓉吃完，有些羞涩地笑，“谢谢姨母！”
大夫人见她能吃东西了，脸上漾开满足的笑，“你好了就行！”
安嫲嬷也搭话，“大小姐被救得及时，只是轻微受凉，自然好得快些！”
安嬷嬷用有些希冀的眼神看向白芙蓉，希望她能顺着她的话，想出救她的人。
有人还在祠堂里受苦呢！
白芙蓉却突然捂住头，“我头有点疼！”
大夫人把碗往安嬷嬷手里一塞，急哄哄问，“又疼了？可要吃药？”
安嬷嬷拿着碗，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白芙蓉闭着眼，“姨母，我没事，我躺一会就好了！”
大夫人满心心疼，“那我陪你！”
白芙蓉拉住大夫人的手，“姨母，你先回去吧！我就是有点头疼，缓缓就行！”
“况且！”白芙蓉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姨父快回来了，蓉儿……蓉儿不想让姨母为难！”
大夫人也为难起来，她丈夫回来了，知道她留在这边，肯定就会问起今天的事，只怕到时又要为何蓉儿了。
她怜惜地摸了一把她，叹道，“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那……我先回去了，有事让丫环找我！”
“嗯，姨母慢走！”
大夫人捏着帕子，擦着眼泪离开。
大夫人在路上抱怨，“我就多看一眼蓉儿怎么了，蓉儿不值得吗？”
安嬷嬷脸上尴尬。
老爷那里是不许夫人看大小姐呀。老爷是不喜欢夫人放着亲生的女儿不去亲近，偏偏亲近一个外甥女！
亲近外甥女就算了吧，不能太厚此薄彼了吧！
安嬷嬷避开大夫人的问题，“大小姐是个乖巧懂事的，知道大夫人难办，说什么也不让大夫人陪她呢！”
大夫人听了这话心里舒坦，“是，蓉儿这丫头打小就乖顺！”
安嬷嬷听了这话，眼神闪了闪。大夫人这话里的语气太亲昵了，却不是对亲生的女儿说的，难怪老爷会生气。
可惜大夫人就是不懂。
等大夫人走后，翠浓走出来，眼神同情，“小姐从中午跪到现在，一口都没吃！小姐又是个倔脾气，估计晚上也受冻！”
白芙蓉眼神微闪，也叹气，“可怜了芷宓……只恨我也只是个寄住的人，我们芙蓉院也只是表面风光！对姨母的决定，我也不敢置喙！”
丫环点头，“我们芙蓉院顾好自己就不错了，大小姐，你别想了！”
白芙蓉道。“如何能不想……每次芷宓跪祠堂，痛在我心，恨不能以身代之！”
丫环泪光闪闪，“大小姐，您真是个善良的人，就像池里开着的莲花一样纯洁美好，难怪大夫人喜爱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