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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鲜明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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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开眼, 身处之地距离浔阳城早已超出三百里。

    粟米城,云山。

    抬头望云山, 云朵仿佛触手可及。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之地,这是大周相传最接近苍穹的地方。

    云山之高,之陡,之险,之美,在九州都是榜上有名。

    各色的野花开得如火如荼, 风吹,漫山花动。花海如浪,置身其中, 景色美不胜收。

    山巅, 琴姬举目观天, 有洁白羽翅的鸟儿大着胆子踩着她肩膀扑棱棱飞过, 她身子后仰靠在温暖的怀抱:“我喜欢这里。”

    前世今生,昼景最爱听她说的字眼里,‘喜欢’大抵要占前三,“那我以后多带你来这, 以后这九州大地, 我都带你一一踏遍, 你喜欢哪,咱们就在哪待个三年五年。”

    “嗯,你说的我也喜欢。”

    新婚的一对‘夫妻’慢慢以花草为席,躺在山巅看苍穹云卷云舒。

    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唇瓣被人咬了一下,琴姬无声看她, 水眸清艳,她既不拒绝,也不逢迎,清淡淡的,愣是挠得昼景心里痒痒的,对上她的视线,昼景问道:“怕不怕?”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琴姬放松着身心,慵慵懒懒地看头顶肥厚而宽的云层,伸出手,仿佛触手可及,她秀眉斜挑,语气懒洋洋的:“恩人有什么可怕的吗?”

    “是没什么可怕。”昼景爱极她当下的风情,凑近了又亲她尖尖的下巴:“怕不怕?”

    山巅风景太好,少女懒得理人,连道眼神都没给她。

    风是自在的,人是自在的,山是自在的,云是自在的,天地寂静而风云不止,她喜欢这样的氛围,有种近乎于道的自然。

    道韵在那对杏眸悠悠流转,情意浸骨,又从骨头缝里钻出惑人的香,昼景实在受不得她‘无法无天’又‘合乎道法’的散漫,耳鬓厮磨,问:“怕不怕?”

    琴姬坏笑着扬唇:“怕死了,你欲如何?”

    昼景饶有兴致的随手抛出一道结界,杜绝外界所有的神识窥探。她手掌撑着下颌角,胳膊肘抵在青草地,一个软软的吻蜻蜓点

    水地掠过少女眼皮:“欲生,欲死。”

    这答案可是嚣张。琴姬毫不惊讶,噙在唇边的笑蔓延:“然后呢?”

    然后?

    昼景笑容灿烂:“吃掉你哦。”

    琴姬才不怕她:“你吃呀。”

    十足的挑衅。

    最靠近苍穹的云山,新婚的两人你来我往,缠绵许久,任是谁都没想到,她们竟真的在这极巅之地有了一场酣然。

    炽烈的本源结晶再次横冲直撞地闯入,琴姬咬着唇,咽下那声闷哼,眼尾沁了泪。

    昼景笑着欣赏她迷离失魂的情态,嗓音喑哑,柔媚撩人,满头的雪发在风中飘摇,为她增添一分妖异的美,她低下头,唇挨着少女红透了的耳垂:“再问你,怕不怕?”

    笑声如清泉淌入耳膜,稍微缓过来,琴姬撑着无力的手臂软软搂着她脖颈,她似笑非笑,眨眨眼,眼睛迷离尚未完全散去:“怕。我总算晓得你有多坏了。”

    “情之所至,哪能说坏?”昼景轻抚她小腹,幕天席地不用困在狭窄的内室,确实教她兴奋不少,可惜只一次并未使得本源结晶化作的灵雾凝结成核,她可惜又可叹,想着来日方长,埋头细细亲吻她的姑娘。

    “不要怕。怕就抱紧我。”

    而后琴姬贴近她,用仅存的气力抱着她的心上人,她望着天,眼里因情而起的恍惚渐渐褪去,她问:“我们这样,会被道姮看到吗?”

    道姮,上界之主。

    大千世界,存在诸多分界。道姮以姻缘石上的铭文显现作为借口,认定了长烨是她的天定姻缘,遂逼死水玉,奈何到最后也逼得长烨怒极弃了星河。提到道姮,昼景自然而然地想起她的神识被困在幻境一事。

    她搂着怀里软了腰身的娇妻,认认真真地和她解释:“界与界不同,苍穹之上,苍穹之下,自有规矩。

    道姮先前困我于幻境,无非是仗着极寒之地乃‘法外之地’,可她终究是以伟力干涉下界之事,我神识破出幻境,这反噬她得受着。

    纵使是一界之主,头顶也有天道压着。她没法再来搅扰你我,更何况人间欢情顺应的是

    天地自然之法,受此间天道保护,哪怕是道姮,想看,也看不见。否则凡人未免活得太可怜了。”

    她得了餍足,声音都透着惬意,琴姬回想之前受她蛊惑当真在这山巅行了肆意之事,羞得别开脸:“难得来一趟,不去下山看看吗?”

    昼景睁开眼,颇为意动,起身伺候她的姑娘换好衣裙,上下打量,又是十二分的满意。

    琴姬被她看得失笑,抬手替她束好腰间玉带:“阿娘若知你带我偷跑出来,还跑出这般远,还行了这等荒唐事,怕是不敢要我跟你回府过日子。”

    “这说的哪里话?我有那么可怕吗?”昼景一阵委屈。

    “有啊。你先前不还一而再再而三问我怕不怕?”

    “那算什么?那是逗你往我怀里钻呢。”

    结界被收回,昼景背着她的姑娘一步步下山。山路险峻,趴在她背上,琴姬很是领略了一番天地造化之美。

    粟米城乃大周二等城池,算得上锦绣繁华,长街之上行人密集,吆喝声不断。

    算上初时在山巅胡闹的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

    少女戴着白狐狸面具参加了当地的琴艺比拼,赢得鸽子蛋大小的小石头。两人并肩走至窄胡同,追来的人径直傻了眼——人呢!

    一道白光闪现,闺房里凭空多了两道人影。琴姬把玩着掌心的小石头,笑道:“想不到那地方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此乃清心石。”昼景轻笑:“和你有缘。”

    灵气化作红绳在清心石上穿出针孔大的眼系在少女腕间:“以后情障搅扰,有这枚清心石在,舟舟就能轻松些了。”

    这是两人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谈论【情障】,琴姬晃了晃手腕,听到这话不自在地白了脸。

    说到底,情障的源头还是她生了嫉妒之心,再往深里推,大抵要归在水玉星主重回巅峰命里必须经受的劫难。

    避无可避。

    这无疑是把自己的不堪摊在太阳底下暴晒。

    琴姬喜色收敛,眉心锁着倔强:“不用这清心石,我也能度过。”

    她明显是在逞强,昼景劝说两句无效,不愿坏了两人偷跑出去得来的兴致,话音一转又把人逗得喜上眉梢。

    “阿姐?阿姐你去哪了?”元十七的声音传来,闺房的门打开,琴姬精致的眉目在春光照耀下显得愈发完美:“怎么了十七?”

    “哎?怎么刚才找阿姐,阿姐不在……”十七挠了挠头,想不明白干脆放下:“阿姐,约上沈夫子、九姐、十六姐,还有玉家那位少主,咱们明日去春游罢!”

    “春游?”

    “正好舟舟可以带上咱们的九尾狐风筝!”

    对于春游一事,昼景的热情最为高涨。再次成了一回亲,迎娶的还是她最爱的姑娘,不说旁的,站在人群里,她看起来年华正好,一笑总能惹得浔阳城上至八十,下至三岁的男女老幼为之着迷。

    这么好的人,其实琴姬才想把她藏起来,不教任何人发现。

    这心思隐秘,察觉到情障偷偷作祟,悬在腕间的清心石发出一道幽光,光芒浸入少女血肉脉络,她神色一晃,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舟舟?舟舟?”

    “嗯?怎么了?”

    发现十七十六和恩人都在看着自己,琴姬面上绽开笑:“放风筝,好呀。”

    别管活了几辈子,昼景总归是爱在春天放风筝的。

    听说她们要春游,李绣玉特意找了个由头,将宫里珍藏的多腿蜈蚣风筝‘还’给她的母皇和娘亲,至于那个远看是大猫,近看是笑面虎的风筝也被‘赐’给元家九娘。

    头一回摸着多腿的蜈蚣风筝,元十七差点不争气地哭出声,总觉得心里头藏着怨。怨怼无处发作,尤其在翌日清晨看到从桃林走来的沈端后,一瞬间她竟生出恨不能一口把这人咬碎的冲动。

    她一口当然咬不碎一个大活人,她又不是凶兽,于是只能恨恨地瞪了沈夫子一言两眼三四眼,瞪得沈端瞧着她脸色,讪讪地摸出备好的新鲜出炉的糯米糕。

    “我亲手做的,十七,你趁热吃?”

    她嘴里说着‘趁热吃’,身子挡着来自后方的视线,小声道:“你

    快吃,来得急,我就做了一份。是给你的。”

    她堂堂白鹤女院的夫子,还能偷偷摸摸做出请人吃独食的事,元十七心里说不清由来的怨怼被一口糯米糕驱散,清甜的滋味悬在舌尖,她眯了眯眼,很快吃成了小花猫,抿抿嘴:“这口味,一般般罢。”

    躲在暗处的女帝陛下和皇后轻声道:“快看快看,母皇又在口是心非了。”

    皇后一心三用,一边盯着自家‘爹娘’的转世是怎么个若即若离,规规矩矩,一边瞅着这一世的沈夫子是怎么追求元家十七,还不忘分出最后一份注意留意家主和新婚夫人的眉来眼去。

    她一个人,恨不能长三双眼,这都要看不过来了!

    看来看去,心里难得的起了急躁:很好,沈夫子和元十七已经暧昧上了,家主和夫人恩恩爱爱蜜里调油一个眼神都能拉剩下两对八条街去,怎么她的‘爹娘’半点动静都没有?这是在作甚?满打满算相识几个月了,怎么连基本的拉小手都没有?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边帝后喜忧参半,另一处,躲在大柳树背后的昼星棠唇角上扬,恨不能拿起横笛吹一曲为爹娘助助兴。

    元十七麻利地解决了不算大的一块糯米糕,唇角沾了米糕残渍,沈端捏着帕子犹犹豫豫,到最后嫌她磨叽,元十七自个夺过帕子擦拭唇角。

    悔得沈端只敢趁她转身之际,扼腕叹息。

    “娘亲怎的这般不果断?”女帝陛下人到中年,没了少时的端方守礼、一板一眼,不时和皇后说几句悄悄话,她们还算懂得遮掩,昼景没心思理会‘小孩’,对她们的偷窥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春游踏青,自是怎么有趣怎么玩,可惜玉沉璧和元九娘都不是有趣的人。两人一个比一个乖巧守礼,唯恐唐突了对方,反而无趣。

    酒足饭饱,元十七提议比一比放风筝,谁放的风筝高,中饭谁就能多吃一条烤鱼。烤鱼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可既然当了彩头,那就绝没有输掉的道理。

    论起争强好胜,元家的几个女儿,表面且不说,私底下却都是不肯服输的性

    子。

    出来玩,元十六兴致缺缺,这会也被调动起好胜的性子,她提不起精神来是因着阿娘已经在为元十五相看合适的夫婿,十五那么无趣的人,真想不出她会嫁给那样的男子。

    元十五的婚事最迟六月份就能定下来,想着此事,她手里的风筝在侍婢帮助下以凌然的姿态飞向高空。

    “飞起来了!”

    “看我的!”元十七和沈端配合默契,多腿的蜈蚣风筝在深宫里保养了几十年,竟然还能冲向碧空。

    恰是此时,元九娘偷看了一眼玉少主,玉沉璧的眼睛迟迟未从那笑面虎风筝移开。

    “沉璧,我们也来让风筝飞起来罢。”

    这还是她第一次喊自己的名。玉沉璧恍然被惊醒,她生得灵秀温顺,笑起来和只眯着眼睛的猫儿一般,温和无害,只是她手笨,风筝怎么也放不起来,被人瞅着,愣是羞红了脸,手忙脚乱出了不大不小的笑话。

    好在元九娘从始至终并未笑话她。

    “我来好了。”她将风筝交给玉沉璧,玉少主涨红着脸,言听计从。

    笑面虎的风筝飞上空的那一霎,她的心仿佛被元家九娘用一根红线拴得死死的。

    春光明媚,在温煦的春光里,玉沉璧尝到了暗恋的滋味。

    既甜且酸,不敢直言。

    “舟舟!我们也来!”

    昼景她们是最后一对动的。然而九尾狐凌空飞起,风姿是独一份的潇洒俊气。

    “飞起来了呀!”躲在大柳树下偷偷观望的昼星棠眼睛亮起闪烁的碎芒,风筝飞起的瞬间,她依稀穿过记忆的长河回到那个属于一家三口温馨的黄昏。

    “再飞高点,再飞高点!”她攥着拳头,不消几息的功夫,九尾狐迎风再起,升上所有人都要仰望的高度。

    论放风筝,昼景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舟舟,我厉害吗?”她狐狸尾巴都要翘起,琴姬瞅了瞅她身后,确认尾巴藏得好好的,杏眸微弯:“嗯,厉害。”

    昼景修长的指节拉扯拨弄着风筝线,下巴轻抬:“然后呢?”

    唇齿里满了邀功讨赏的意味。琴姬拗

    不过她,趁着十六十七和九娘都在专心致志地看风筝,踮起脚尖短促轻快地在她脸颊印下一个唇印。

    涂抹了口脂的唇留下暧昧的痕迹,盯着那个鲜艳的印子,琴姬脸皮都在发烫,某人却笑得得意洋洋,阻住她摸帕子的手:“不,这是我家夫人赏的,不准擦。”

    她在这时候任性胡闹,顶着红唇印一脸骄傲,琴姬真想捂脸假装不认识她,羞涩之余,忍了忍,终于肯直面自己的内心。

    其实……她也觉得这唇印漂亮。

    不自夸的说一句,她的唇形她自己都是格外满意的。

    落在恩人脸颊,明目张胆地盖着她的‘印章’。

    这很好。

    不擦更好。

    她忍着羞,假装那印子不是自己留的,偏偏又不肯离开昼景半步。但凡不是瞎子,哪个看不见她们之间的甜蜜?

    昼星棠喜滋滋地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哎呀,娘亲可真是别扭。

    别扭又霸道。

    胆子比前世大了好多,明晃晃的,就差昭告天下阿爹是她的。

    她捂脸笑了好一会,很想冲上去和她们一起玩,又顾忌着‘不好扰了长辈们的好氛围’,双脚在大柳树后扎了根。

    这一年的风筝比赛,依旧是九尾狐夺得魁首。

    这一年,多腿蜈蚣的风筝在高空忽然被风撕裂,元十七捧着风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是在哭她的风筝,还是哭最后关头输给了对面的九尾狐。

    这一年,沈端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重新给她做了一对比翼鸟,和多腿的蜈蚣比起来,既好看,寓意又圆满,哄得元十七眉开眼笑,很是给了她一副好脸色。

    这一年,夜晚的花灯会上,玉沉璧连番自我打气,终于在不停歇的紧张下内衫被汗打湿,人来人往,影影绰绰,就在元九娘被行人冲撞快要看不见身影时,玉沉璧伸出汗津津的手,果断握紧那截皓腕。

    这一年,三四月份的春天,草木茂盛,春意盎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9 21:34:20~20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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