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第57章
尚文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容易就成了。送走了几个人, 心情还有些激动。他平常戴着面具习惯了,现在放松下来的最好表现就是面无表情。
不经意的抬眼扫过对面茶馆,正对上一双明眸善睐的眸子。那眸子熟悉的让他几乎失了声:“小郡主。”
片刻的愣神过后, 尚文靖忽然发了疯的往对面茶馆冲过去。小二正在门口迎客, 见到一个穿着普通袍子的人横冲直闯的要进茶楼, 连忙拦住:“这位爷, 你这是喝茶?”
“我找人!”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彻底的消失, 尚文靖甩开小二就要往里冲,小二连忙拦住 :“这位爷!咱们这可是茶楼, 你要是想找人,出门右拐走到头, 去敲着鼓找青天大老爷去!”
倒不是小二有意为难, 实在是尚文靖现在的模样太过骇人。他们这茶楼里面可是有不少的贵人, 要是冲撞了哪个,回头掌柜的还不把他的腿打断。
几番闯进去都没成功,尚文靖也知道自己莽撞了。缓了口气, 作出自己最温和的样子:“我喝茶!点个包厢。”
小二怀疑的看着他:“咱么这儿的包厢费可不便宜。”
尚文靖心里着急, 唯恐刚才看到的那人走了,从怀里匆匆掏出一个金裸子:“拿着, 不用找了, 带我去包厢。”
小二拿过金裸子, 放在嘴里一咬, 居然还真是金子。立刻换了张笑脸:“来, 爷, 咱们楼上请。”
楼上的包间的门都是合上的,尚文靖算着时间距离,停在一间门口:“我就要这间。”
“好嘞, 爷您请。”
小二将手里的牌子挂在门口,引着客人入座,又送上了茶点才退下。
尚文靖没在意小二送来什么,只仔细的听着对面的动静。因为房间很近,窗户又都是纸封的,坐在房间里,可以听到楼下叫卖声,茶楼大厅的交谈声,还有对面房间里那熟悉又陌生的女声。
“娘亲,那就是我们家的酒楼吗?”顾思文坐在顾思渊怀里,学着程溪的模样看着对面的二层小酒楼。
此时酒楼已经汇聚了不少人,有的是听说着这酒楼背景身后,过来补礼。有的则是单纯的听出来人说这里面的菜色新颖,滋味上佳。
京城的人,穷到吃不起饭的人几乎没有。作为皇城之下的人,他们享受着皇权带给他们的尊荣和富硕的生活。也正因为如此,虽然程溪家酒楼定价较高,但没忍住进去吃东西的也很多。
“是啊,小思文开不开心?”程溪随手拿了一块小点心塞给小思文。看他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才对顾文昱说道:“看着时间不早了,今日应该也就这样了,咱们先回去吧。”
顾文昱自无不可。明日他就要启程回边境,回家之后还能抱着娇妻撒撒娇什么的。在两个孩子面前,他为了维护身为父亲的威严地位,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程溪,不能靠近。
“我抱着思文。”现在已经是初春了,只是还是有点冷。在室内有炭火,但一出去,寒风阵阵说不得顾思文这个小家伙又会生病。
“都六岁了,也不能走哪里抱哪里。”顾思渊不太乐意:“你就是太惯着他了。之前我们跟着教头练武,他可没现在这么娇柔。”
这话倒是真的。顾文昱来的时候刚好是思文遭到绑架的时候,在那之后,程溪心疼他受了不少罪,又看他实在不想练武,才主动停了思文的课。现在顾思渊一提醒,程溪也想起来了。看着越来越娇气的孩子,程溪当机立断的决定:“明儿开始,你就跟哥哥在家里把基础打一打。”
顾思文不愿意,将头埋在哥哥怀里不去看程溪。顾文昱对于程溪的话一直是奉为圣旨也不为过,见顾思文装听不见,声音冷了几分:“你娘跟你说话没听到吗?”
平常顾文昱对待小思文总是带着几分心疼和愧疚,每次遇到什么问题都会退让几步。这还是第一次这样和小思文说话。小思文身子抖了一下,抬头看着顾文昱,见他是真生气了,才老老实实的站直身子,有些撒娇道:“爹~”
“你娘刚才说话你听到没?”
“听,听见了。”顾思文松开哥哥跑到程溪身边,拉着她的袖子:“娘,我明日就和哥哥一起去习武,你不要生气呀”
程溪哪舍得真生他气,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看他的小脸皱成一团,才温声道:“那你可要和娘拉钩,明日乖乖的和哥哥一起扎马步。”
顾思渊每天雷打不动的半个时辰马步,这是整个顾家都知道的。顾思文吸了吸鼻子,到底是同意了。
经过这一通插曲,几个人才准备开门出去。
尚文靖听着那边的动静,算着时间开了门,一打开就僵在原地。
对面明显是一家人。身子羸弱的丈夫,容貌艳丽的妻子,一对乖巧的孩子。看起来就像是他的梦中一样。
视线交错,对面女子里面的点了示意,然后才跟着丈夫慢慢消失在楼梯出。
“小溪。”直到人走了,尚文靖才敢小声的喊着在心头的那两个字。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小溪居然还活着!
十年前的皇宫之中的哀嚎哭喊,石面上清洗不掉的殷红血迹,那个把他当孩子看的太子夫妻,把他当哥哥的皇孙,还有自己当做亲妹妹看的郡主,通通消失在那个夜晚。
他原本以为自己要在黑暗中摸爬一辈子,没想到啊,老天居然给他留了一个希望。
尚文靖没有错过刚才那个女子陌生的眼神,他知道,这十年,定然发生了很多事。说不定妹妹已经忘得干净了,但是不要紧,哥哥记得呢,当初他们把太子从那个位置上扯下来,那哥哥就代替太子扛着你上去。
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尚文靖又恢复成原本的文雅书生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对外来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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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程溪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对视的那个人的眼神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了。那眼神很难形容,像是溺水人的绝望,又像是久旱逢甘霖的激动。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顾文昱点了点程溪的手:“一路上都魂不守舍的,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程溪下意识摇头,半晌觉得不对,又点了点头:“我总觉得,我好像认识咱们刚才看的那个人。”
顾文昱记忆里很好,很快就想到之前在茶楼上碰见的那个人。
“那人好像是国公家的庶子,小时候倒是算得上天才,可是到了后面就开始藏拙了。”说到这儿,顾文昱笑了笑:“据我所得到的消息,这人从来没有去过顾家村,你恐怕是看错了。”
看错是不可能看错的。
程溪并没有告诉过顾文昱,她十年前的记忆丢失了。梦中无穷无尽的火海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忽然出现,像是在提醒她什么。今日看到的那人,定然认识曾经的她。
程溪依然不得不承认,当看到那人的第一眼,一股濡慕之情油然而生。说不定这人会是自己的亲人呢?
看着程溪忧心忡忡的样子,顾文昱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想太多,明日我派人去查查,若是有什么不妥,你就派人给我送信。”
“嗯。”
程溪将心底的想法压下去,现在看来只能等着顾文昱调查出来之后再根据资料来确定目标了。
次日一早,顾文昱就独自一人出了城,顾三等人正牵着马等在那里。自从他们知道顾文昱在梁国有了妻女之后,就经常主动撺掇着他们将军来这边过段时间。反正梁国也是百孔千疮和他们东阳差不多,凭借他们几人的能力,进出如入无人之境。
只是到底两国关系紧张,为了不给程溪惹麻烦,顾文昱总是小心再小心一点。
“将军!”
顾三正蹲在树上放风,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影朝这边过来,连忙招手喊着。只是话刚出口,就被顾五按住了:“三哥,这可不是东阳啊!”
顾三呜呜咽咽了好几声,用眼神示意自己知道了,顾五这才放下他的手。
两人跳下树,等着顾文昱的到来。顾文昱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裹,见了顾三就将包裹解给了他:“里面是给顾家的东西,等到了边境你就派人送过去。”
“哎!”顾三背起小包裹,颠了颠:“还挺轻。”看来这大爷家的独子也和顾家不亲啊!不亲好啊!气死顾家那个黑心毒妇!让他们故意欺负将军。
顾三脸上藏不住事,顾文昱两人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只是两个人也没心思说他什么,只一人牵过一只马,快马加鞭而去。
三个人走了许久之后,树后不远的草丛后面的山洞里钻出来两人。正是程茂和仇思两个人。
当日程茂得了自家姑姑的消息,连忙去找了仇思商量。仇思一开始是不相信的,她的闺女死在了那场宫变中,自己还要为了江山社稷守在边疆。无尽的痛苦让他快要崩溃,结果现在居然说自己的外孙女有可能还活着?
半信半疑中,他派手下一个副将,一边以他的名头和东阳那边划水比划,一边偷偷的带着程茂去了他所说的那个地方。当年的摊子已经换成了一个憨厚的小伙和一对夫妻。
他们过去问询的时候,三个人皆是面色大变,紧接着就咬死了不认识他们所说的那个人。只说原来摊主是个土生土养的顾家人,若是不信,尽可去顾家村查访。
去顾家村查访?仇思当时就笑了,面前现成的知道内情的人不查,跑去不知道哪个小疙瘩里面去查?他又不是东阳那边的小将军,时间大把天天往外跑。
一番威逼利诱之下,最后还是那个做娘的心疼儿子说出了实情。
不管是不是,光是一个十来年前的出现的姑娘,就足够仇思激动了。尽管有可能是空欢喜一场,但难得的机会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放弃。得到了他们一家去了京城的消息,仇思当机立断的带着程茂赶往京城。只是没想到还没进京城就看到东阳那边的小将军也在。
对于东阳吹捧的杀神,仇思自然也是有点印象的。
这人也算是个奇才,用兵手段很是诡思,每每下兵都是出其不意。擅长以少胜多的手段。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自从上战场这些年,据说仅输过三场,其余皆是大胜,惨胜都很少。这样的人,仇思是不想对上的,只好避开。
“走,咱们先去京城打听打听。”
为了不引人耳目的进城,进程前仇思从随身带着的小包裹里拿出了一套小娘子才用的胭脂水粉,对着两个人装扮起来。程茂有些抗拒的:“老祖宗,这东西没什么用吧。再说我一个大男人,哪能跟个小娘子一样描眉画脸的,那说出去多丢人啊。”
“你懂个屁,这可是我仇家绝学!和小娘子那些可不一样,这玩意用好了能给你换张脸。”
说着两个人同时一愣,若是没记错,那日好像宫里不止小郡主一个女娃娃啊。仇思不再说话,手上的动作加快,对于外孙女活在世上的期望又多了些许。
程茂感受着脸上微微颤抖的手,不敢多说什么,只暗暗祈祷自己没看错。这年自家祖母和父亲每日的痛苦他是看的出来的。祖母身为大公主和太子一母同胞,本身就亲厚。
当年太子出事那夜,正好赶上弟弟出声。祖母和父亲都守在母亲身边,母亲这一胎生的艰难,直到凌晨才勉力生下。祖母抱着孩子还没开心一下,就听宫里传信说是太子一家没了,三皇子登基了。
悲痛之下,祖母和祖父商量过后,给自己改为‘程姓’,对外说是承袭祖母姓,实际上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大公主对于皇帝的宣战,这是替自己弟弟过继的后脉。
皇帝对这件事当然很恶心,但是仔细想想,承继就承继吧,只要没开宗门,也就是挂着的名头。为了展示自己的大度,皇帝还故意对他很是偏宠,时间一长,他的风头居然盖过了太子表兄。眼看着太子表兄眼神一天天的阴狠,他迫于无奈才去投奔仇将军的。
他与仇将军交集很少,也就是改姓之后才沿着姑姑之后跟着胡乱叫的一声老祖宗。仇思不耐烦听这些,就干脆让他叫祖父算了。
“好了。”仇将军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是差不多了,等会你扶着我,我们进城打听打听。”
两人到了城门口,原本猜想的会被拦住的场景根本没有出现。五六个守城门的士兵歪歪扭扭的靠在城墙上,手里的□□横丢在脚边。负责查验的那个人更是离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桌子,上面摆着十来个长口的瓶子,过往的路人只管往里面投铜板。这样只用听铜板落下的声音就可以了,连起来都不用。
程茂出城的时候都是坐马车,一路直接出去。倒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此时他好像懂了,父亲在家里所说的国将不国是什么意思了。连皇城之下的第一层关卡都是这么松散,这个国家真的可以继续下去吗?
再想着敌国将领随意进出的模样,程茂为这个国家未知前程叹了一口气。
“快点走,今天听说那‘乾记’又出了新的赠汤 ,咱们抓紧去瞧瞧,免得一会人多赶不上趟了。”
两个穿着不错的学子从两个人面前快步走过去,一边走着,还一边描述“乾记”菜品的多样好吃,那丰富的形容词让程茂咽了咽口水,祈求的看着仇思:“祖父,我饿了。”
仇思瞅了一眼程茂,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自家外孙女小时候撒娇的模样,心底一软:“既然你想去,咱们就去看看,反正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
“哎!”
程茂立刻高兴起来,拉着仇思跟在两个人身后到了‘乾记’门口。
外边的装扮倒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门口的人不少,里面的烟火气息很浓。两个人一进门,一个小二就赢了上来,邀着两个人入座:“两位想吃点什么?”
“随便上两道家常小菜就可以了。”仇思随意道。
程茂一坐下就左顾右看的,他从小就是金银堆里长得的,什么好吃的都吃过,就连一品楼里的都吃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到隔壁桌上的“祖父,我想吃那个桌子上的。”
小二只看了一眼就转过来介绍:“这是‘酥黄独’用熟芋头切片挂上香榧和杏仁研磨成的酱,挂上糊子,在油锅里炸到酥黄金脆捞出来,这一口下去,可是绝了,不少的小公子都爱吃呢。”
“那就也上一份吧。” 在这种小事上,仇思还是乐意满足一下小辈的。
作者有话要说: 唐朝,宋朝时,皇帝的女儿是公主,太子的女儿称呼为郡主亲王的女儿称呼为县主
酥黄独(山家清供)雪翻夜钵裁成玉,春化寒酥剪作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