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第11章
自从那日送礼过后,程溪便经常做些吃食送过去给王大娘品鉴。
袁举人自然是知道程溪的意思,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吃个各种未曾见过的美食,加上顾思渊又确实才思敏捷,是个好苗子,也就半推半就的接受了。
这两家的动静,老者和官府也早早的得了动静,都知道顾家这是得了不得了的因缘,因此托人带了话给袁家,拜师那日,陈县令亲自去做赞礼。
袁家和顾家都是低调的性子,即使今天是个大日子,也只在门口挂上两盏红灯笼表示今日有喜。
这次是正经的拜师礼。
陈县令在这小县城已经四五年了,今年已经得了诏令要回京述职,但因为清廉,身上的银钱连回京都不够,因此今日来就是想和袁举人搭上话,得以归京。
顾家只有顾思渊和顾思文两个孩子在。
拜师礼的时候要准备宴席,王大娘不是个会做饭的,袁家三个读书人更是向来信奉的就是君子远庖厨。
四个人考虑良久,最后还是程溪听到了风声,亲自上门请缨上阵,接过这棘手的摊子。
袁家的人口并不多,加上王大娘喜欢事事亲为,因此家中也就三个小厮,一个粗使丫头,此时几个人都在门口等着,见了顾思渊和陈县令便是一连口的吉祥话——这是讨吉。
陈县令颇为熟稔的从袖口掏出准备好的喜钱,分散下去。得了喜钱的几人更是兴奋,各种喜庆话更是不要钱的往外抛,直至进了院子才算住嘴。
袁全今日也穿得颇为正式,见到几人来了,脸上挂着笑:“来了?”
“请老师安。”顾思渊恭敬行礼。
少年一身新作的袍子,洁白的衣摆上绣着三两根竹子。原本黑瘦的脸,经过这大半个月的养补,也已经白嫩许多,露出了原本的俊秀模样。
此时少年躬身行礼,十足十的恭顺模样。
袁举人先是点头接受,然后起身对陈县令作揖:“时辰不早了,这便麻烦陈县令了。”
拜师礼需要长者及师者两人,赞礼一人,赞者两人,有司两人加上弟子,原本应该是八人。只是顾思渊是袁举人收的第一个徒弟,人数层层删减下来,加上袁安,整个拜师礼也只有四个人。
陈县令作为赞礼,站在一边,高声:
“请长者入席。”
袁举人坐回主做座上,小厮端着端盘上来,上面摆着束脩六礼,分别是:肉干、芹菜、龙眼干、莲子、红枣、红豆。
“拜孔。”陈县令停了一瞬,然后接着唱道:“请弟子向儒门先圣行大礼”
“一叩首‘华夏文明,德侔天地’。”
“二叩首‘先生师道,功过古今’。”
“三叩首‘格物致知修齐冶和’。”
三叩首完毕后,袁举人给两人拿了龙眼、芹菜和葱作为回礼,寓意二人开窍生智。
两人再次拜过,给袁举人敬过茶之后,这边算是礼成了。此时,便进行到最后一步入席。
席面早已整治好,在厅里摆着。
为了庆祝顾思渊走出不一样剧情的最重要一步,程溪这次整治的席面时下了狠功夫。
松鼠桂鱼、蟹肉海参、烩二鸡丝、酥肉、两类鱼汤配上冬瓜盅,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份菜就是扒羊肉。
羊肉的价格昂贵,程溪几次想买最终都没舍得,这次在袁家见到了,几番思索之后,才定下来“扒羊肉”。
这道菜不同于其他菜,要先煮再蒸,好费时间长,但好处就是不必受到拜师礼的时间印象,什么时候结束入席,什么时候上菜即可。
将整块的羊肉洗净放入锅中,加葱段和花椒用小火炖煮,汤开后浮去表面的浮沫。等到锅内的水煮的差不多,加入料酒和酱油,再继续炖煮,直到最后汤尽肉熟为止。
在此之后,将肉切成一厘米厚的条片,码在碗里,用酱油、葱花和蒜末、鸡汤等调料兑成的汁浇盖在上面,再上过蒸,蒸到肉酥烂为止。
“好了,这就是最后一道了。”程溪将准备好的扒羊肉交给小丫鬟。
小丫鬟接了菜,口中脆生生的回答:“大娘子,我家老妇人在厢房也备了菜品,邀您过去呢。”
“我知道了,你且去吧,这菜不能冷,一冷膻味就出来了,让他们趁着热乎吃。”
“哎。”
说是厢房,其实就是王大娘的屋子。
程溪进了屋子,王大娘正在逗弄顾思文,看到程溪来了,连忙迎上去:“今日辛苦你了。”
“婶子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
程溪这话是有缘故的。
古代的对于师徒名号看的很重。工匠一类的收徒还需要去官府文书登记,像是这种拜了圣人的文人学生,不说要登记了,若是有族谱,还要添上一笔,何时何地收了何人为徒,一样一样的都要写的清清楚楚。往后若是师徒有幸,同朝为官,那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袁举人一开始是打算收个挂名学生的,可这月余下来,也算是真的动了心,简单寻人调查之后,就正式收为徒弟了。
王大娘也知道其中的意思,脸上笑容更大,一叠声的催着程溪沐浴,然后又亲自给程溪擦头梳洗,这一套操作下来,再用饭的时候已经有些凉了。
两个人都不是挑拣的性子,一边捡着可口的吃着,一边聊着天。
至于唯一年幼的顾思文,早在程溪来之前就被王大娘喂了不少东西,现在正趴在床上睡觉。
两人吃了一会儿,王大娘才有些犹豫的开口:“程娘子,如今你我两家有这关系,我就不得不仗着年纪提点你几句。”
王大娘脸色不是很好看,她低着头思索片刻,像是组织语言,又像是考虑该怎么说。
“婶子有话直说便是。”
“前几天陈县令托人过来的时候,提了一句,说你租赁了个摊子做小生意……”
“可是有什么不妥?”
“是有一些”王大娘叹了口气:“你可知咱们这新帝上位时候颁布的诏令。”
程溪心底猛然一跳,心底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而王大娘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的预感达到了顶点。
“新帝有言,凡商贾之家,无论大小,其子孙皆不可入朝为官。”
“啪嗒”程溪手中的筷子握不住,掉到地上,她撑着笑,手扯住王大娘的衣襟:“婶子,既然袁举人肯收我家大郎为学生,这事肯定会有回转的是不是?”
王大娘一脸为难,握住程溪的手:“我儿知道这事,就派了人去拦截,只是到底晚了一步,那名单已经送到宫里留存了,我们也是昨日才知道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难道就因为自己,居然让顾思渊再无出头之日吗?顾思渊有多喜欢读书,她比谁都清楚。程溪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嘴唇颤抖,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自然是有的,”这也是王大娘今日没有去前厅,而是留在这里的原因:“等到大郎年满十四,便要去军中打拼,若是有幸立功,则可以以武将身份入朝,转而再参加科考。”只是这其中的艰辛,不是一般人能够坚持的。
怕程溪不肯,王大娘握紧程溪的拳头,认真的劝导:
“我知道你心中不愿,好好的儿郎上了战场,那必然是九死一生,新帝也是因为恨极了商贾,才下的这个诏令。”
“是我害了大郎……”程溪打断王大娘的话:“婶子,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就是觉得,是我害了大郎。”自己只想着躲那些奸诈小人,居然阴差阳错断送了两个孩子的前程。
王大娘知道程溪心里的苦,心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未来的路还长着呢,就是大郎,你若是不愿意,我这边还有一条路,但是这条路是绝对没有可能入朝为官的。”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不着急,离着大郎十四还有三四年的时间。”
王大娘换了一双筷子塞到程溪手里:“你忙了一天了,先吃些东西垫垫。”
程溪吃不下去,她戳着碗里的米饭,有些心不在焉,心中思绪流转。原本小说里面写过,顾思渊被迫入伍之后,因为恨意,不惧生死,立下了不少的战功,但是那都是用命换来的。
而他之所以知道原男主要害他,是因为他在战场上伤了心脉,不能饮这些东西,平日里只喝些茶水。所以那日,当一杯清冽的冷酒送到他手里,他才毫不犹豫的喝下去。
男主和他都是心知肚明。
目光滑到手腕上的碎玉手镯,程溪眼眶一热,明明那个孩子是那么重情重义的一个人,怎么命运就是不肯善待他呢?难道就因为她是小说的配角?
“老师的意思是,我必须在十四岁的时候入伍吗?”顾思渊抬眸看向一脸严肃的袁举人。
“是。”袁举人回答的干脆。“你若是想出人头地,就必须人入伍,不然你读着十来年的书,为的是陶冶性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