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留不得你
金以恒随着兆酬赶忙上玄境之时, 玉熙烟已于榻上打坐运气。
将屋内布下一层结界,金以恒未去打扰正在运功之人,只问兆酬:“你与我详细说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榻上的人额角皆是汗珠,兆酬急答:“今早我依往日惯例于膳房查看师父膳食, 许久不见师弟来取食,便亲自呈来, 可我入屋之后, 便见师父已扶榻曲背,捂着腹部似是疼痛不已,我见他手边是已空了的药碗,便觉不妙,而后我扶师父回榻后便去寻了师伯您——”
言及此处, 兆酬取了案上的碗递至金以恒面前:“师伯您看, 便是这只空碗。”
接过空碗,金以恒以食指撵了碗底的一粒药渣于之间揉了揉,又置于鼻尖闻了闻, 眉头一蹙:“此药是何人送来?”
兆酬不确信道:“师父平日能近身之人, 除去景葵, 便是——”
多少也听闻了离浣常居药访居一事,怕言之不妥, 兆酬顿住口, 话虽未挑明, 却也显而易见。
将药碗置回案上,金以恒眉色凝重:“将那二人通通唤来。”
“且慢,”兆酬依言正待出门,只听金以恒又唤住他, 补充道,“此事不可张扬,低调行事。”
凡涉及师父受伤一事,皆不可肆意传播,免得让心怀否侧之人趁虚而入,兆酬是个聪明的人,一点就通,也自是知晓,应声出门。
兆酬走后,金以恒才坐至榻前,封了玉熙烟的灵脉,担忧道:“师弟,此药专克水系修为之人,你越是运功药性越强。”
灵脉被封,无法运转内力,小腹处的坠痛再次传来,玉熙烟以手捂着腹部疼得满头是汗:“师兄,你可知若要解此药性——”
金以恒点头:“我知道。”
他虽不想要腹中胎儿,可是既已怀上,又怎舍得剔去,可此药乃有益于火系修为之人,若水系修为之人食用,非修火系之人与其双修而不得解,可他腹中胎儿不足三月,若是灵力冲撞,必定会伤及胎儿。
“师兄,”
玉熙烟捉住金以恒的手腕借力缓解疼痛,哑声道,“他可伤我,可他不能——伤了它。”
他努力喘了一口气,接道:“你于我——配制保胎药。”
见他痛苦不堪的模样,金以恒愈加疼惜,知晓他所言何意,不依:“我不会于配制你那种药。”
“师兄——”扣住他手腕的力道重了些,玉熙烟几近颤声,再次渴求,“不过是双修罢了,于我而言乃是幸事,师兄未曾尝过欢爱之事,焉知鱼之乐?”
他何曾能将这些话摆在明面上说,又何曾便认定了自己断袖之癖的意愿,所谓的双修,不过是他一次次消耗修为加强体内的封印以保住那人的命,以固胎药稳住胎儿,却要献以身躯去承受那人的肆虐和忘情,说什么幸事,分明就是蠢事!
“我瞧你比他更蠢!”思及此处,金以恒愤喟一声,以手指戳着他的心口责道:“你这里到底装了多少对他的欢喜,要至以如此折磨自己?”
俊美的朱唇曲起苦涩的笑,玉熙烟自得其乐,却又无可奈何:“师兄,你可有在意过一个人的体会?待你有所体会之时,你才知你的心早已不属于你自己。”
“你从前可从来不会说这些话,”金以恒甚是痛心,摇头叹惋,语重心长,“我的师弟从来都是这天上地下最为玉贵的人,师父为你取名‘澈’字,是望你心如止水,不为情爱纠葛,予你‘熙烟’二字,更是望你如玉生烟,脱离这世俗纷扰,而今你瞧瞧你,为了他已满是伤痕,你可是我五百年前认识的小师弟?”
对他所言不置可否,玉熙烟只自嘲道:“是我让师兄失望了。”
抬眸对上金以恒的视线,玉熙烟又追问:“敢问师兄,何为玉贵?何为世俗?成为这天下人人仰望的神明如何?沦为世人言之唾弃的魔物又如何?左右不过一个情字,这世间大爱乃为情,我心中所爱便不为情了吗?”
他句句不言自己所好,是在抗拒这世俗的束缚,也是在责怨天下人的无情,只是除了在他面前之外,他又何曾与
旁人言及,金以恒干脆不再劝:“说来你为掌门,却不叫我省心。”
冷静了一些他才又思及缘由来:“为何你总在体弱之时三番五次遭此损伤?你可有近身他人?”
此等小伎俩本不足为惧,玉熙烟心中自是有数,况且那人既是冲自己来,便是私怨,想来也不会对水云山其他弟子造成伤害,他又一直忙于门中事务,倒也并未放在心上。
见他不打算就此事采取措施,金以恒难得主动插言管他的事:“你倒仁慈,可有考虑过自己的身子?依你现在这模样,能撑到何时?”
腹部倒不觉那般疼,玉熙烟转为头疼。
他愈是不耐烦,金以恒愈是絮叨:“你可别怪我多言,你若再如此下去,别怪师兄我对你强行用药。”
说起用药,玉熙烟倒想起方才的话题,又复问:“安胎药你可配?”
金以恒未及答话,屋外便已扑来两人,兆酬一手提着一只仍在了榻前。
见到师尊满头大汗揪着秀眉的模样,景葵忙扑上前关切:“师尊你怎么了?”
“玉哥哥,你——”离浣也颇为担忧,更不免讶异,“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怕自己的模样让这两只小东西担忧,玉熙烟深缓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闲适,继而同离浣笑语:“不必担忧,我并无大碍。”
离浣想再开口关切,却欲言又止。
金以恒取过置在案上的药碗,肃色审问二人:“这药中多余的补品,是谁放的?”
“是……”
“是我!”景葵截了离浣的话,“是我放的。”
见离浣不安定的扯着衣角,眼神更是慌乱,金以恒再次确认:“尊长面前望你二人诚实,莫要说谎,我再问一遍,是谁放的?”
“是我放的。”景葵再次应话,不让离浣有说话的机会。
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了两眼,最终停留在景葵身上,金以恒自案上起身,面色冷了几分:“既是如此,你便在此跪着领罚,瞧瞧你做的好事,险些送了你师尊的命。”
什
…什么?
景葵惊诧,抬头望向金以恒:“师伯您是说,我师尊他……”
未理会他所问,金以恒绕过他行至兆酬面前:“酬儿同我回药访居于你师父取一碗安神药来。”
遂而命嘱身后那人:“离浣也过来。”
从诧异中回神,离涣心中万分自责,连景葵的眼睛都不敢再看便起身随着金以恒出了屋。
她跟在金以恒身后,从途中至药访居再到金以恒为玉熙烟配药过程中,不见他说一个字,她不免越发不安,几次想开口,却又怕说出真相会被他立马赶走,最终什么也没说。
命兆酬将药送去上玄境,金以恒才开口问局促不安的人:“你可是有话与我说?”
离浣垂眸搬扯手指,嗫嚅:“没有。”
将她不自在的小动作以及神色纳入眼中,金以恒旁敲侧击道:“你那日不是与我说,无论你玉哥哥做些什么,你都对他恨不起来么?”
“嗯。”离浣心不在焉地应声。
“可是有人指使你这般做?”金以恒忽然问。
离浣诧异抬头:“什…什么指使?”
敲敲方才从玉熙烟屋内带回来的空碗,金以恒又问:“这药不是你放的?”
离浣心中一惊,匆忙解释:“不、不是我。”
“不是你?”面上划过冷意,金以恒与她析解道,“每日的药皆是我亲自熬,近日来除你之外我这药房更是不容任何人踏入,你说能在我这药里动手脚之人,除你之外还能有谁?”
话已至此,离涣自知瞒不过去,便如实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本想玉熙烟好的快些也便于见她,便悄悄将简叠赠的药置了一些于他的药中,况那碗她与小蛾子已尝过,并无大碍,怎知……
可既出了事,她便不能再将此事推脱给简叠,依照金以恒对她的照抚,此事全数由她来承认许会好些。
她的小心思金以恒悉数明白,听人哄骗不是她的错,可错就错在她万不该学会撒谎,此事非同小可,再思及师弟那般模样,无论是作为医者还是作
为师兄,金以恒都难免怒气,厉色斥道:“可是有人教你这般任性妄为,将这人命不放在心上,还满口胡言?!”
离浣一诧,怔怔地抬眸,清明的眼眸中逐渐晕染雾气,不曾想一向温和的他会这般厉色,更不曾想朝夕相处过的他会如此斥责自己,心中已是万般委屈,她哽着嗓子说不出话来。
见她泪湿的双眼,金以恒软了心,也知方才所言过于严苛,可这小丫头尚幼,怎可纵容她说谎话,他别过视线,语气缓了几分:“望你记住我今日与你所言,日后你再撒谎,休怪我不留情面。”
离涣跌退一步,眼泪滑落眼眶,心中无比酸涩,苦不堪言,不知何来的委屈,只觉又痛又麻。
金以恒不再看她,终道:“早些回离焰宫吧,水云山留不得你。”
“我……”我是撒了谎,可我从未想过要害他。
话在心口盘旋,却如何也说不出口,她终只得作罢,抹着眼泪跑出了屋子。
见那道纤细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金以恒才叹了一口气,缓了神色,却颇觉烦躁,想来定是因师弟一事而操碎了心才会如此,他摇摇头,索性不去想,继续去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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