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人命
此次选秀的大多事情都由他调度，这下可出大事了，他心里有点慌乱不安。
恐慌害怕是会传染的，如今有上头的人来镇场子，太监宫女们慌乱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
宮人们各司其职稳住一众秀女，努力地维持秩序，场面很快就重新安静了下来。
“贵妃娘娘金安。”郭德兴一出去就吓了一跳，没想到是殷贵妃，赶忙跪下行礼，心下已经在打鼓了。
殷贵妃刚从御花园过来，在经过明仪宫门口时，突然听到里面的尖叫声和嘈杂声，忙走进来看看。
虽说这次选秀的事与她无关,但是现在不是出了事吗？若是事情闹大了，皇帝面上也无光。
而且这也不是她无端生事，这次出事既然让她碰见了，殷贵妃若是不管不顾，万一后果严重，只怕要惹了皇帝忌讳，所以，只能进来瞅瞅。
贵妃娘娘暗自窃喜，心想若是这次真的闹出了见不得人的事，皇后也得跟着吃挂落，说不定，这摄理后宫之权就会落在她手上了。
殷贵妃扶着大宫女的手进来，看到秀女们跪了一片，伸手示意大家起来，这才开口问道：“小德子？你怎么在这里？这事不是内务府那边的林总管在负责的吗？这是出了什麽事？林总管人呢？”
“回贵妃娘娘的话，皇后娘娘最近身体有点欠安，就跟皇上说让他另选个人来看着这边，皇上就让奴才过来这里帮着看看。林总管刚好内务府那头有点事先过去了。”小德子躬着身子回殷贵妃的话,他刚才也被那个秀女给吓懵了,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回贵妃娘娘，不过是有人想不开罢了，自己撞了墙，冒犯了天威……”小德子笑眯眯地说道，在他眼里人命都不值钱，在这皇宫之中死个把人也并非什么大事儿。
况且在宫里，连哭都不能随便哭，更别说自尽了。这个秀女自己找死不说，连家族都得被拖累，哪里能逃得了责罚？
殷贵妃皱了皱眉头，转身迈进宫门，就看到有人将自尽的秀女抬走，还有太监正在清理血渍。
对此，殷贵妃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在宫中沉浮多年，死人，真的很寻常。
慕心潼有些感慨，看着这些人处理善后的手段如此娴熟，显然这种事情没少做，当然，这种事在宫中本就稀松平常。
慕心潼“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想不明白到底为何会这样，以前没有出过这件事。
不想入宫做妃子是一回事儿，在第一关被淘汰又是另外一回事儿，现在这里再被刷下又是一回事。
这身体检查过不了关，就算回家也很难找到好点的夫家了，除非送到外地远嫁。
可这远嫁好歹还有命在，现在这样不止自己的命没了，还连累了家族。
不知这位秀女到底是发生了多严重的事才会如此想不开。
以前也听闻过在选秀过后，有些贵女回家后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但从来没有听闻过直接就在此了结自己的。
这个撞墙的秀女看着有点眼熟，可慕心潼一时之间内没能想起来到底是谁，但可以肯定，从三品以上的官家千金为此自尽，历来都没几个。
殷贵妃年龄不算小，应该快到四十了，未有生养过又保养得宜，身居高位又倍受圣宠，日子过得无比舒坦，这让她看起来像个才刚过花信之年的女子，高贵典雅，雍容大方。
特别是头上的一枚七尾凤簪，摊开的尾巴特别华丽，衬得贵妃的肤色更加白皙，仿佛还透着光，不知不觉地就被她吸引了。
慕心潼平静地看了看殷贵妃，想到她的结局，有些唏嘘。
殷贵妃是征东将军府中嫡出的大小姐，她那一辈府中就只有她一个女儿，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还长得天资国色。
照理说像她这样的身世背景，当个王妃或者国公夫人都绰绰有余，将军府也是如此想的。
可是还没等到将军府为她定下亲事，就出事了。
没想到那一次去参加宫宴着了别人的道，被人用有史以来最不堪也最有效的办法算计了。
将军府本不予让女儿进后宫，但出了这种事不得已只能进宫为妃。
可是她不甘心，她潇洒肆意却只能被困深宫。
所以，她的行事有点无所顾忌，怎么开心怎么来，她心里清楚，皇帝暂时不会跟她计较，因为，她娘家手握大权。
可就是因为她的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差点害了整个家族。
若非她以命相博为皇帝挡了一剑，救驾有功为家族求了一个恩典，殷家，就没了。
给殷贵妃行礼的时候，慕心潼就想到了她这一生，有点悲哀，若非被人算计，她原可以有更好的人生吧。
“起来吧！”殷贵妃多看了慕心潼两眼，因为她站的位置很打眼：“哪家的姑娘？”
“怀州知府袁家。”小德子张口就来。
“袁家的，四品官？”殷贵妃皱起了眉头，这事儿稍微有点麻烦了。
虽然袁家肯定会更加惊恐，可传出去也实在不好听。
这种事其实她心里也不舒服，不管这事是两情相悦，或许哪一方的过错，那都是女子去承担后果。
沉默了一下，殷贵妃也不再那麽纠结：“小德子，可有让人去禀告给皇后娘娘了？”反正掌管后宫的是皇后，无论有什麽事情都得皇后担着，她只是恰好碰见了。
小德子眼珠子转了转，立刻说道：“贵妃娘娘说得是，这麽大的事情，肯定是要上报给皇后娘娘的。”
本来他是不予为这点事情去打扰皇后娘娘的，怕这事会被透露给皇上知道，到时一个办事不力，受惩罚的还是他。
可贵妃娘娘这是在提醒他，四品官儿的嫡女出了事，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太监能够处理的了的。
小德子陡然反应过来，立刻朝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殷贵妃也不理会小德子私下的动作，她确实也只是好心提醒：“是谁负责给这秀女检查的？”
那房间的三名嬷嬷有些惶恐不安，立刻跪倒在贵妃面前，战战兢兢地道：“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皇后皱了皱眉头，这件事情已经闹得那大了，这麽多双眼睛都在看着，显然不能私下了结了。
否则，大家不明就理，只会妄加猜测，流言蜚语会更难听。
权衡了利弊，殷贵妃就当着众人的面开口问道：“说说看，那秀女是怎麽一回事儿？”
见状，慕心潼知道自己现在暂时不能离开了，因为不想从殷贵妃面前经过，为了不引人注意，只得先在此地待着。
慕心潼往回挪了几步，与其他从屋里出来的秀女们一样，站在自己检查的房间门前，以免太过惹眼。
殷贵妃不着痕迹地扫了慕心潼一眼，并无言语。
“这位秀女的外在并无不妥。”负责检查外貌的嬷嬷率先开口说道，这跟她的关系不大。
“形体容貌等等，亦没有缺憾。”另外一位嬷嬷开口。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最后那位还未出声的嬷嬷身上。
这嬷嬷似乎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被这麽多人注视着，全身紧绷，回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着的：“回贵妃娘娘，那秀女并非处子之身，奴婢没有说谎，也没有诬蔑谁，一切都是以事实说话。”
“啊，袁紫姗居然不是？”
“这，不是真的吧？平日里看起来挺端庄贤淑，脾气也好，温温柔柔，私下里竟然这麽……”最后的形容词羞于出口。
“啧啧，难怪爹爹总说世风日下，真是看不出来。”
“……”
一时之间，围观的秀女嘀嘀咕咕的。
此时，大家只看到那个秀女死得太可怜，全然没有想过这是否是她自作孽。
殷贵妃挑眉，厉声的问道：“你有没有诬蔑？本宫自然会让人重新查验。不过，若只是非处子，大不了落选就是，用得着自尽？还有没有其他事情？都老实交代了。”
慕心潼看着贵妃审查，心里有着不一样的感受。
“贵妃娘娘，奴婢冤枉啊！是那秀女自己不检点，可不是奴婢的错。”那嬷嬷有些悲呛：“娘娘，奴婢若是没看错，那秀女不仅不是处子，还有了身子，奴婢恳求娘娘请个太医，以证奴婢的清白。”
闻言，众人心中俱是一震，这秀女胆子好肥！
连贵妃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退了一步。
若不是处子，还能说误判，可能因为意外不小心弄破了，或者被人陷害算计，这种在宫里就都司空见惯的。
虽然这两个原因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但有些真相大家心知肚明。
可是现在竟然连身孕都有了。
这简直五雷轰顶，都闹出人命了，还能说意外吗？
现在连用意外来做那层遮羞布都不能，这是要把绿帽给皇帝戴实了。
殷贵妃默然地看着那急于自证清白的嬷嬷，她觉得袁家可能会被这个女儿拖入深渊。
袁父是怀州知府，可袁家也是京城的世家大族，袁紫姗做出了这种事，别说是袁父了，怕是整个袁家都得被牵连。
殷贵妃想了想，若是记得没错的话，袁父象是两年前为了能尽快升官才外派的。
当时袁父并未带家属前往，所以袁紫姗一直都住在京城，平日里也时常与一众贵女们聚会赏花宴乐，与很多世家小姐都相熟。
所以一众秀女都不敢相信，平日里乖巧的袁紫姗竟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殷贵妃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额头，她顿时觉得有些烦燥，她不过是为了公正，随意地问了问，竟然牵扯出这样的秘闻，这袁紫姗真是死了还不让人安生……
可事情已然到了这一地步，殷贵妃是现场唯一的主事人，若不将事情摊开来查清楚，皇帝这顶绿帽子只怕要在流言蜚语中戴稳了。
殷贵妃让人去宣了太医来，就吩咐人搬了张椅子在院中坐着等。
现在这样也没法继续检查，三位检查的嬷嬷还没有彻底洗清嫌疑，待选秀女的心理肯定也无法平静。
慕心潼站在房门前若有所思，袁紫姗？孩子？
前世能够在怀孕期间瞒过身体检查这一关，这肯定是有专人打点好了的。
而纵观能够瞒天过海的人，慕心潼只要想一想，袁紫姗前世进了哪位皇子的后院，就能明白谁是幕后推手。
“大皇子吗？”慕心潼低着头。
若没记错，袁紫姗前世是大皇子的侧妃，说起来，她一个四品的知府的嫡女，能够成为皇子侧妃，也算是烧了高香了。
最重要的是，袁紫姗是最迫不及待要进皇子府的，选秀后不过三天，就被大皇子纳了。
一个月后被查有孕，七个月时，大皇子府曝出因大皇子妃的算计，致使袁紫姗早産。
“七个月？”慕心潼砸吧了一下嘴，如今看来，袁紫姗是在选秀的时候就有了身子，七个月早産什麽的，分明是大皇子妃背了黑锅啊！
以前袁紫姗顺顺利利地当了大皇子的宠妃，这次没有道理在检查身体的事情上出了纰漏啊！
慕心潼疑惑不已，忽然瞄到了在一边躲避的张澜，脑海中灵光一闪，这事应该跟张澜的搅合有关。
“张澜啊张澜，这次，我看你怎麽死？”慕心潼嘴角一勾，眼中闪过一抹戏谑，看来都不用她自己出手就有人能帮她报仇了。
大皇子对袁紫姗确实很宠，两人在一起多久了，没人知道。
以大皇子那见谁都要踩一脚的张扬个性，若非有几分真心，又怎麽会跟袁紫姗暗度陈仓，还安排得这麽严密？
可若是真心爱护，又怎么会在选秀之前闹出这样的事情？
但凡尊重一点，克制一点，都不至于这麽麻烦啊！
按照慕心潼对大皇子的了解，这人绝对会迁怒。
大皇子不会觉得袁紫姗的死是他造成的，只会恨上破坏这一切的人。
张澜因为想要算计慕心潼，无意中破坏了大皇子的好事，肯定得承受大皇子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