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娄一竹没有避着傅骞,看完后愣愣地把信纸展开放在了桌上。
唐心雪,到底是什么意思?
心中一切的喧嚣被这一封信重重地压了下去,压在心间,让她喘不过气来。
傅骞眼神掠过信纸,似有所感地注视着她,眸里沉着一丝浓墨。
他看见娄一竹垂着眼,两扇鸦羽在眼下投下暗影,挡住了往日里眼中亮闪的光。
“东西被她藏在被封了的井周边的杂草里…”娄一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
不知名的情绪上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走,怔愣的瞬间,她听见傅骞站起身来,推门出去了。
她眼波微动,视线从门上移走,又落回到桌上的信纸上。
唐心雪说她在跟一个人合作。
那人告知唐心雪她生母死亡的真相,还帮她跟王富贵一群和唐明有仇的人牵线搭桥,目的是什么?
信中的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唐心雪知道自己死期将至。
既然唐心雪如此恨唐明二姨娘二人,为何不干脆应了那个条件,毕竟她已是穷途末路。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怎么断定自己会死,能威胁她生命的无非只有三方势力——唐明,王富贵还有合作人。
娄一竹想着想着,眼前突然一黑,她循着影子抬头看去,只见傅骞正站在她身前,半湿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眉眼,微弱的烛光摇曳下像是入了墨。
他将一本粘着泥泞和杂草的簿子放在桌上,手撤回的时候娄一竹看见了他手上的黑泥。
“只找着这个。”他的手扶上剑柄,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回旋。
娄一竹目光上移,落在他脸上的某个地方不动了。
可能是娄一竹的神色太认真,傅骞的下巴绷了起来。
娄一竹突然站起身,脸一下子凑到了傅骞面前,要是她心细一些,就会发现两人之间没有呼吸。
指尖轻轻地点在了傅骞的下巴上,指腹在上面左右摩擦了一下,就轻巧的离开了
“泥都沾在脸上了。”娄一竹煞有其事地看了看指尖,举起手停在傅骞的眼前。
傅骞从头到尾都没变过神情,只是屋里昏暗,掩住了他冒红的耳尖。
“嗯。”他短促地沉吟一声。
娄一竹收回手,转身拿起了桌上的簿子。
簿子封面上什么都没写,一翻开,入目仅是唐明贩卖私盐的铁证,之后便是一页的名单。
娄一竹快速地扫了一眼,在看到那个名字时,她的瞳孔震了一下。
袁恒之。
安王府的掌事。
原来如此,唐明为什么大肆走私贩盐还能泰然处之,无非是官商相互,这其中要是说没有安王授意,娄一竹定不相信。
娄一竹皱着眉加速翻阅,翻到最后,掉下来一张纸,纸上是唐心雪生母的手写信。
上面歪七扭八的陆陆续续记录着她的日子——她原本和二姨娘情如姐妹,怎料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她知唐明不爱她,她一边费尽心思想守住和二姨娘的情谊,一边深陷眼看着他二人甜蜜缠绵的苦痛。
怎料那次意外,二姨娘永不能生育,她却诊出了喜脉,从此姐妹二人断情绝义,二姨娘视她为毒蝎。
怀着身孕的一年里,唐明一次没踏进过她的房门,肚子一天天鼓起来,她的心也慢慢死透了。
城中大乱,一批商贾因贩卖私盐被抄家,这时,她收到了家中寄来的包裹,里面都是唐明走私贩盐的证据。
她明白唐明早晚一天会知晓,就把它藏了起来,果不其然,唐明头一回踏进她的房门,便是黑着脸要她交出证据。
推搡间,她被唐明推倒,肚子撞在了桌角上,唐心雪早三月出生,她的身子也落下了病根。
最后的一行字上晕着墨,落笔仓皇:一生一世一双人,到底不是我,死便死了。
娄一竹沉默地折起信,面无表情地将信夹了回去。
她将簿子放进了来时带来的木箱里。
“睡了罢。”娄一竹走到傅骞跟前,指了指地板道,“屋外凉,你睡这,我给你打地铺。”
次日一早,娄一竹缓缓撑开眼皮,往地上一扫,果然不见那人踪影。
地上纤尘不染,就像从未有人来过。
她伸了个懒腰,默默地看了眼屋顶。
她要是帮唐心雪将簿子交上官府,定然会牵扯安王。
在这个世界,她不应该招惹任何人,安王的反应她无法推测,平心而论,只负责破案才是最安全的,毕竟唐心雪跟她娄一竹没什么关系。
只是过了一夜,她还是在为唐心雪母女二人怄气,这可怎么办呢?
娄一竹长吐了一口气,眼睛转了转,眼里逐渐清明了起来。
算了,既然唐心雪都夸她了,那便好好替原主的好闺蜜完成遗愿吧。
她翻身坐了起来,穿好了衣服,洗漱完毕后便打算出去。
娄一竹打算先将杀人真凶找出来,再将所有的事一起算。
小盈本想跟着她,但唐心雪的丫鬟情绪不定,娄一竹想了想还是让她留在屋里陪着那丫鬟了。
她走到原来的那间院子后面的柴房,本想再钻一次洞口探个究竟,却没想到早就有人先到一步。
魏敛之指挥着几个衙役,转头看见她,不情不愿地朝她行了个礼。
“本群主要进去一趟,麻烦了。”娄一竹婉婉一笑后目不斜视地朝洞口走去。
哪知一个肩膀硬生生挡住了她的路,魏敛之拦在她面前,嘴角也懒得扯了,没好气地拒绝道:“里面是命案重地,郡主还是莫要扰了衙门断案。”
见娄一竹要出声反驳,他朝她斜了一眼,双手抱臂懒洋洋地说:“我知郡主也是来破案的,郡主莫怪我嘴直,上一案是衙门刻意让阿竹他们按兵不动,多加关照郡主才让郡主轻松破了案,此案牵扯颇多,郡主还是不要折磨我们这些小百姓了……”
身边几个衙役听他这么说话,吓得脸都白了,偷偷摸摸地打量着娄一竹的神色,生怕郡主一个生气他们也要连带受罚。
其中一个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嘴:“我们都勘察得差不多了,本就要将此地归还,让郡主进去也无妨。”
魏敛之闻言面上一黑,瞪了那衙役一眼,正要说一些话圆场时,他突然惨叫一声。
他一边的膝盖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一颗石子儿滚落在他的脚边。
还没等他吼出声,另一颗石子儿从不远处的的树上飞了下来,弹弯了他另一边的膝盖,随着一声脆响,魏敛之双膝跪地,一脸惊颚地看着面前的娄一竹。
“你—”魏敛之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娄一竹意味悠长地瞟了眼后边的树,弯腰拍了拍魏敛之的肩膀,轻快地说道:“那本郡主就进去啦,你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的礼。”
说完后她便双手负在背后朝洞口走去,嘴角的笑意迟迟没有消去。
“笑话,你若是能破此案我魏敛之就拜你为师!”魏敛之扭头朝娄一竹喊着,一张脸上羞愤不已。
娄一竹懒得和他理论,在钻进洞口前朝树上喊了一句“跟上我。”后就没了身影。
只见一道影子从树上一闪而过,窜进洞里后消失不见了。
听闻身后的动静,娄一竹才安心地往前爬,最后停在了唐心雪躺倒的地方。
她发现此处正好是两个方向的拐口处,再往里走到底,外面洞口就看不到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傅骞的脸,她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望着外面的亮光,心里还原着凶手拖着唐心雪进洞的场景。
是不是那时凶手听见唐心雪丫鬟的喊叫,才一下子窜进了里面?
娄一竹若有所思地转回头,四处除了多了些衙役翻找的痕迹外没有什么变化,她干脆趴下来,看着那道连续的痕迹沉思着。
有什么人可以做到一次都不用手肘借力就可以滑到另一边呢?
“这里有一道很重的印记。”傅骞的声音在洞里显得格外清冷。
娄一竹转身,看见傅骞的手在石壁一处的凹槽里摸索。
“很像是脚靠此处借力,一脚从这蹬开,滑到那一边。”傅骞蹙着眉头,边说着边躺了过来。
娄一竹见状配合地退到了他后面。
只见傅骞正面躺倒在地,一只脚快而狠地在那凹槽上一蹬,随后极速地滑倒了另一头的底端。
突然,不知他碰到了什么,只听“咔哒—”一声,傅骞的头顶出现了一片光亮。
“屋里的口开了!”娄一竹睁大了眼,惊讶道。
她连忙爬过去,和傅骞相视一眼,两人所想不言而喻。
“什么人可以一蹬就滑开十丈远?”娄一竹看着傅骞的眼睛,沉声道。
“习武之人,”傅骞定定地看着她,温热的吐息轻柔地打在她脸上,“至少六品功力朝上。”
娄一竹瞳孔一缩,一个人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她突然想起了傅骞之前说的鸩毒。
“鸩毒,一般是哪些行当的人用?”娄一竹缓缓地说出口。
傅骞无路可退,盯着娄一竹一张一合的嘴唇生硬道:“江湖流通的禁药,只有江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