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剥开云雾的那些光明
林桂生带着接生婆赶过来的时候，林梅已经失去了意识。
林福来第一次哭的撕心裂肺。
那是她以往都没有过的强烈情绪。
她那点年纪里，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从来都是分的清清楚楚。
可是现在她对林梅再也不是单纯的讨厌。
林福来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自处那些多余的情感。
看着一动不动的林梅，既害怕又担忧。
就坐在她的腿边，看着那些猩红的液体滴滴答答最后凝结成块。
她的眼里除了红色还是红色。
在林福来那有限的认知里，当她有喜怒哀乐之后，她的整个人生都是哀。
可是那些哀痛带来的恨在日积月累的时间里面变得不够纯粹。
林桂生心里挂念着孩子，一路跑的飞快。
匆匆回到家里把林梅抱到床上躺平，接生婆才气喘吁吁的追上来。
“婆子怎么跑的这么慢！赶紧过来看看！”林桂生没好气的朝人喊。
接生婆瞥了他一眼没理，拎着自己的包走到林梅身边，把手放在她肚子上摸了几下，摇摇头：“没得救了呀！这大人都只剩下一口气了，小孩子在里面早就不动了呀！”
“不可能的！你再仔细看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都足月了肚子还这么小一点点，营养太差了，胎位也不好，不信你自己摸摸，哪里还有一点动静呀！”接生婆撩开林梅的衣服又按了按，然后推了两下，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没啦，没的救啦，把孩子引出来埋了吧！”接生婆还是摇头。
林桂生却是怎么都不同意：“死老婆子，别特么的乱说，这个孩子肯定可以健康的生下来！滚，快滚！老子这里用不着你！”
接生婆被急急忙忙的叫来又受到这种待遇，朝他呸了一声：“我都是为了你这婆娘好，再耽误下去你婆娘都要出事情！”
“她的死活用不着你管！滚！滚出去！”林桂生把接生婆一把拽起来不让她再多说一句。
接生婆啐了一口，要不是收了钱这单子她特么的还不想接！
谁不知道林桂生根本生不了，他这婆娘到底怎么怀的孩子，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她过来一趟都还嫌脏的慌！
接生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朝他白了眼，一秒也不想多待，骂骂咧咧的走了。
林梅是被一阵阵强烈的宫缩直接痛醒的，忍不住叫出声来。
林桂生看到她醒过来，冲上去就是一个巴掌：“你是死的吗？老子每天给你好吃好喝的伺候，你还搞成这副鬼样子！老子扇死你！老子的孩子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死婆娘！老子扇死你！”
林梅意识还在混沌，结果兜头就是一个巴掌，这次倒是没把她打晕反而把人打了个清醒。
她可以感受到肚子里的肉块在不断的往下坠，那些粘腻的液体流淌的越来越快，她的心底油然而生一股狂喜。
林梅承认自己这一辈子胆小又卑微，明明做了丢尽颜面和自尊的事情，却还是苟活。
今天终于可以做个了结！
她突然笑起来大叫：“林桂生！”
“这都是报应啊！哈哈哈哈哈！”
“你自己不会生，又不想承认，你死要面子却要把我也一起搞死！”
“林桂生你在做什么梦呢！你活该绝种！”
“你活该你知道吗！”
林桂生听到绝种两个一股气血上涌。
整个人都被激怒他冲上去对着林梅的头狠狠打下去。
林梅的额头顿时渗出血来，脸色惨白如纸，像是感觉到生命的流。
她却一脸的兴奋，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朝着林福来一大声吼：“去！马上就去！你要是敢回一下头，老娘就带着你一起死！”
“赶紧给我滚！”林梅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林桂生，抓起地上的一个咸菜缸直接捶在他头上。
林桂生被打的突然，一时间晕头转向跌坐到地上。
林梅拽起地上的林福来一把将她推出门外。
“听见了没有！”
“朝着后山跑，死也不要停下来！跑过去了你就可以活下来！”
“赶紧滚！！！”林梅站着的地方滴滴答答的又开始滴血，她朝林福来喊完就直接锁上了门。
林福来的视线完全被眼泪模糊，爬起来开始跑，一刻都不敢迟疑。
她的衣服内衬里面是林梅塞给她的钱。
林福来不懂为什么一个人的感情可以这么复杂。
她原本讨厌林梅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现在却好像怎么也凶狠不起来。
到山顶上的时候她看着底下的老房子一片火光。
那橘红色的大火亮透了半边天。
林福来心痛到几乎都呼吸不过来。
林梅这个人！
这个人她一直一直都讨厌透了！
现在她也一样讨厌！
讨厌到心都快要痛死了。
林福来跪在地上用力的哭喊。
“林梅！”
“林梅林梅林梅！”
“林梅……妈……妈妈”
“妈……”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的叫她的名字，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又要叫林梅妈。
明知道她怎么也不可能再听的到。
可是不甘心呐！
林福来用力的抓着土，声嘶力竭的哭吼。
这是最后一次了。
林福来在后山呆了一会儿，才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之前林梅就告诉过她，翻过后山就是新修的高速公路，跑出去就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了。
林福来腿短走的慢，跌跌撞撞的大约到天亮才看到一截灰色的水泥路。
她站在路边看着来来去去的汽车，感到一阵恐慌。
巨大的落差感让她无所适从。
她小心翼翼的蹲在路边，直到在临近天黑的时候终于有一个好心人停下了车。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爸爸妈妈呢？”
林福来抬头，前面的女人穿着时髦，面容温和。
她就是何琴。
何暖阳喘着粗气陡然睁开眼睛，侧头望向旁边的林福来，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的滑下来。
她朝林福来伸出手：“过来。”
“做什么？”林福来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
“我抱抱你，林福来。”
“我讨厌你，何暖阳。”
然而那小小的人还是哭着撞进了她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