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觉得整个生命亮如白昼
何洛两家的宾客多有相同，便全都放在了一起。
整个y市所有相熟的人，圈内圈外，只要是能想到名字对上脸的郑文和沈之岚全都邀请了过来。
本地最大的两个酒店，正好对门对，两家包了全场，极尽奢侈。
酒店门口川流不息，地下车库塞的满满当当只能停到路上面上，从街头蹿到街尾，再到隔壁街上。
酒店内，灯火通明，美酒佳肴，气氛正浓。
何暖阳此刻正在被何永婕和洛川带着敬酒应酬。
原身是个纨绔，不识几人，换成现在的何暖阳更加谁也不认识。
一路过去傻呵呵的乐着，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酒喝的多了，人就开始亢奋起来，遇到劝酒的都不用人家说抱起酒瓶子就是干！
这倒是把原本还想着为难为难新娘的一众亲戚给震惊了一把，直呼喝不过，在一声声叫好中，气氛也提升了好几个热度。
当然，人一多就会有一些好事的人开始借题发挥。
“怎么没看到新郎呢？今天可是他大喜的日子，总不能连酒都不来敬一杯吧？还是说见不得人呢？”说话的女人来头确实不小，宫家独苗宫玉。
宫家世代从政，不知道为啥子嗣甚少，到宫玉这一辈只剩下她一个，即使宫家家风甚严，面对这一根独苗也要宽容不少。
6年前，宫玉刚满20岁，在杂志上惊鸿一瞥看上了洛一，当官的跟从商的，在当官的眼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又是个残废，宫玉信心满满，大言不惭的放出话去一个月内她必得洛一。
结果自然不可能如她所愿，被洛一当众羞辱后，他们俩的梁子就此结下了。
宫玉使尽各种龌龊手段对付他，甚至还私下找人绑过洛一，索幸未酿成大祸，最后还是宫家长辈出头摆平，将她直接送出国去，多年未曾露面。
在坐的大部分都是人精，宫家的事情也听说过一二，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都说酒壮怂人胆，何暖阳肯定是个怂人，这点毋庸置疑。
听到有人说自己的丈夫，她掏了掏耳朵：“你想见他？”
“我见不见倒不重要，可毕竟咱们大伙今天来参加的可是你们的婚礼，现在新郎不在，只有一个新娘是几个意思？基本的礼仪还是要有的吧？”宫玉自知身份特殊，有恃无恐。
况且她的要求也不过分，来吃喜酒的哪里只有新娘一个人敬酒得道理，他们即使心中不悦，也责怪不了她。
何暖阳拿着酒瓶子走过去：“来，我先敬你一瓶，咱们喝完再说。”
宫玉冷笑一声，也不推辞，拿起桌上的酒瓶跟她碰了一下，两个人举起瓶子就喝，眼神触碰皆是火花！
“怎么样？新娘的酒我喝了，新郎的呢？把他叫出来，躲躲藏藏的多难看！”宫玉把酒瓶子倒扣，一脸得意的继续逼。
“那是我老公。”何暖阳也喝完了，打了个饱嗝，语气缓缓的说。
宫玉嗤笑：“我当然知道他是你老公。”
“所以”何暖阳抬起眼睑对上她的视线：“他凭什么非要给你敬酒？”
“你是我的谁？他的谁？”
“咱们很熟？”
“妈，妈妈！这是谁啊？”
“这个人好碍眼！”
“她说话我好不喜欢！”何暖阳微眯着眼睛，开始一本正经的耍酒疯。
宫玉被她一下一下的推攘着肩膀，接连倒退好几步，气的捏紧了拳头，随时像是要发作似得，又因为旁边还坐着长辈忍着没有出手。
但是也不妨碍她嘴炮输出：“何暖阳你装什么呢！是个人都知道你娶了个残废，怎么？结婚当天都不敢拿出来见人？”
“呵~有什么可藏的，谁不知道洛一是个天生废人，还在这遮遮掩掩欲盖拟彰！”
何暖阳叹了口气，长臂一伸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拎到自己面前，压低声音：“你说谁？”
“再说一次？”
“老子废了你信吗？”
“小暖，放开她。”洛一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自己控制着轮椅出来。
何暖阳侧头，认出是自己老公，微微蹙眉，嘟囔：“你怎么来了？”
洛一握着轮椅扶手的手瞬间握紧，驱动滚轴的手停了下来。
他听得出何暖阳话语间的不高兴。
她不想他出现在这里。
一股羞愤如海啸席卷而来，泼了洛一一身，整个人彻骨冰凉。
原本沈之岚是不愿意让他出来会客的，可他执意不肯。
因为这是他的婚礼，他想光明正大的站在何暖阳的身边。
“爸，我得去。”洛一推着轮椅，语气坚定。
沈之岚抿着唇，显然还在犹豫：“外面人多，我怕照顾不到你。”
“我不需要照顾。”
“可是我不放心”
“这是我的婚礼，我必须要在场。”
沈之岚知道自己肯定是挣不过儿子的，最后只能无奈点头。
洛一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何暖阳跟宫玉起了争执，问了服务员才知道事情始末是因他而起。
他看着不远处的宫玉，满是阴沉，这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让他厌恶至极。
不过宫玉说的不错，他是当事人自然也要敬酒。
只是万万没想到何暖阳会不悦。
“我是新郎。”洛一咬着牙，倔强的平视前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指骨却因为用力发白，生怕露出一丝端倪。
原本深埋在心底的自卑犹如藤蔓一点点侵蚀着他的身体。
总是这样。
那些异样的眼光。
他真的厌恶透了
何暖阳有点头重脚轻，推开宫玉一摇一晃的走到洛一前面蹲下，把脸靠在他的膝盖上，委屈的说：“不许出来。”
洛一脑子里轰然炸开，整个人都开始轻颤。
他抬起指尖轻触何暖阳的额角，声音都有些抖，小声的发问：“为什么不让我出来我是新郎”
何暖阳伸手指着宫玉的方向，一脸的不高兴：“坏人太多了！嘴巴坏！心也坏！我的洛一不是残废！她们什么都不懂！”
然后抱着洛一的腿用脸颊蹭了蹭。
“不是怕我丢脸吗？”洛一的手覆到她的头顶，身体向她倾过去，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发问。
何暖阳不解的看着他：“不丢脸，洛一超好看的，不想给别人看！”
“真的？”洛一诱导着她。
“那是当然。”
洛一扬起笑脸说：“那就好。”
只是那些笑没有一分到达眼底，虚无的挂在唇边，苍白又无力。
是这样最好，若是骗他
男人眼里是一片凉意。
何永婕和洛川都是人精，招呼着圆了场，气氛也缓和下来。
郑文是个暴脾气，知道闹这样一出，直接放了狠话，有几位长辈坐镇，后面也没人再找事儿。
洛一默默跟着何暖阳敬酒，一双眼落在她身上，再没离开过。
宴席结束已是凌晨，何暖阳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洛一也喝了不少，脸颊滚烫。
为了方便洛一，何暖阳没有重新买新房，决定直接住在小楼，反正房子漂亮她很喜欢。
何暖阳到家门口的时候被郑文两掌拍醒：“别睡了！到家了！”
“嗯？到家了？好的，再见。”
郑文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她头上：“脑子清醒没！”
何暖阳被拍的一个踉跄，顿时醒了三分酒意：“我醒了，爸！”
“等下进去先照顾好洛一，他不喜欢别人近身，今晚秦鑫不方便待在这里，知道了没？”
何暖阳乖巧的点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进去吧。”
“好的！爸爸！”
然后何暖阳同手同脚的往里走，噹——直接撞在了大门上。
郑文扶额摇了摇头，心一狠直接掉头就走。
这个蠢孩子，救不了了！
何暖阳摸着额头，好不容易找到他们的房间，打开门。
“洛一。”何暖阳叫。
“爸他们都回去了吗？”洛一正在换衣服，复杂的领花摘下来，解开衬衫扣子，露出漂亮的锁骨。
何暖阳感觉自己眼前恍过一片白，有一瞬间的宕机，咬了咬腮帮肉让自己清醒一些：“回去了。”
“你不进来吗？”
“来。”何暖阳难得有点紧张，走路都同手同脚。
洛一觉得有点好笑：“喝傻了？”
何暖阳摇摇头，走到他前面把人抱起来放到床上：“我来吧。”
洛一没有抗拒，眼睛直直的盯着她。
真丝扣子是一个个黑色的花朵形状，何暖阳解的相当费劲，好几次都扣不开，有点恼，直接一用力，崩开了三四个 。
“对不起”何暖阳嘴里说着抱歉，手上一点不客气。
“对不起什么？”
“衬衫弄坏了。”何暖阳捏了捏精致的衣角，目不转睛。
“没关系坏了就坏了”洛一低垂着眼睑，声音微沉。
何暖阳有些醉迷，不为何就感觉听出了两重意思。
缓缓贴近他，最后留在那张永远浅淡的薄唇上，不留一丝空隙。
女人的亲吻是温柔的，犹如羽毛略过。
洛一从来没有被这样温柔的对待过。
不自觉的想要靠近，贴近她，回应她。
热烈且积极。
只是当那双手覆盖到病态的双腿时洛一浑身颤抖，牙齿都有些打颤：“何暖阳，你怕不怕？”
“嗯？”何暖阳不解的抬起头。
男人颜色尽褪，整个人苍白无力。
强忍着难堪，将那双自己都厌恶的腿完全无保留的展露出来，他问：“你怕它吗？”
何暖阳凝眸注视着那一双病态的腿，一时沉默。
它们真的不好看，但是也不可怕。
相反，它们如同主人那般，弱小的可怜。
何暖阳握住他的小腿落下一吻，用行动证明自己。
洛一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哪怕他的腿感受不到任何触觉，但是属于她的温度就在这时刻在他的心底深处。
“好看的很。”何暖阳认真的说。
洛一原本揪着的心，突然放松了一分，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怔楞。
她不嫌弃。
不止为何他突然有些哽咽，一股莫名的脆弱席卷了全身。
“我喜欢”何暖阳继续说。
“它不好看”洛一闭上眼睛，不想让眼里的晶莹滑落。
“洛一，别怕，你在我眼里，没有任何瑕疵。”
何暖阳轻触他的眼角，拭去那抹咸湿的眼泪，将他揽入怀中，犹如蔓藤缠绕。
洛一在黑暗中抬头看着天花板。
今天水晶灯没有开，他却觉得整个生命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