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去城里上学
“赵秀情，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要想想你的孩子，如果继续作恶，必遭天谴！”
齐疯子小心翼翼的退回祠堂内厅，挡在供桌前方，将我护住。
已经彻底化作厉鬼的叶老师多次想冲进祠堂，却被内厅大门处一道无形屏障挡住，死活冲不过来。
这是阴山坳村列祖列宗的庇佑。
煞和鬼最大的区别是，煞是有灵智的，能保存生前所有的记忆，并不像厉鬼，恨不得害死所有活人，心里只剩仇恨和杀戮。
“以你的本事，今晚的确可以打赢我，可你没法镇杀我，所以你的道理我懒得听。”赵秀情说：“六天之后，是我们母子的头七，你觉得那时候还有机会赢我吗？现在只要我们做一笔交易，我可以放过阴山坳所有人。”
齐疯子想了想，应该是猜到了什么，摇头拒绝道：“我无法做主，这笔交易，你该和我妹妹做，她才是高家的人。”
“好！”赵秀情古怪的看了齐疯子一眼，并没多说什么，一把揪起叶老师的鬼魂，离开祠堂。
四周重归安静，夏日夜间的蛙鸟虫鸣此起彼伏的响起来。
齐疯子心情有些沉重，对我说：“出来吧，结束了。”
今晚闹出这么大动静，死了这么多人，结果就这样结束了吗？
我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李校长，以及其他遇难村民的尸体，还是不敢置信。
“齐爷爷，大牛嫂是不是去找我奶奶了？她还会祸害阴山坳吗？还有叶老师呢？她还会不会出来害人？”
齐疯子点点头，道：“她已经去找你奶奶了。”
“啊！那怎么办？我奶奶打得过她吗？”
齐疯子摸着我脑袋，将我送到家门口：“你奶奶在家等你。”
说完，他转身朝坟坡方向走去，无论我在后面怎么叫喊，他都不回头。
我踏进家门那一刻，觉得屋子里凉飕飕的，然后就看到奶奶坐在神台的正下方，在她旁边还有抱着婴儿的煞鬼赵秀情，她们用我根本听不懂的话交谈着。
我进门时，她们俩同时回头，看了我一眼。
被她一瞅，我浑身哆嗦，再也迈不开腿。
奶奶忙走过来扶住我，对赵秀情说：“就按照刚刚我们商量的来，你走吧，别吓着娃儿。”
我不知道她们聊了些什么，但总觉得跟我有关，赵秀情走的时候，总用阴恻恻的目光瞥我，似乎还在对我笑。
奶奶关好门，走到床边对我说：“运娃子，你想不想上学？”
这两天我被叶老师的鬼魂吓得不轻，她总叫我去读书，还要教我死字怎么写，原本对上学很好奇的我，被吓出心理阴影了。
我摇摇头，道：“奶奶，我不想读书。前天你不是说，要我一辈子不要离开阴山坳，一辈子不要读书吗？”
“不一样了，从你前天走出阴山坳那一秒，一切都变了。”奶奶没有责备我的意思，但语气感慨万分。
“为什么呀？”
“不该问的不要问，以后你自然会知道。”奶奶让我赶紧睡觉，她说：“明天会有人接你去城里，以后尽量别回阴山坳了。”
去读书还不能回家了吗？
村里其他小孩每天都去镇上读书，每天都回家呀！
“奶奶，是去镇上小学读书吗？”
奶奶摇摇头，说：“去市里，明天会有人来接你的。”
“啊？为什么要去市里读书啊？奶奶你不陪我去吗？”
奶奶温柔的抚摸着我脑袋，她说：“运娃子，从明天开始你就要长大了，要学会一个人生活，去了市里读书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多学点本事和知识，才能继承咱们高家的基业。”
我抬头环顾四周，不知该怎么接话。
我们家家徒四壁，最值钱的是神台供桌和这个床，有什么基业好继承的……
“运娃子，你这次离开阴山坳，运势会出现转变，奶奶和齐爷爷一起给你算了一卦，你要历经百死之难，方能顺利活到成年，这几个方面的叮嘱，你记牢了……”
“第一，在你十八岁之前，晚上八点以后不要出门。”
“第二，在你十八岁之前，不能和女孩子单独在一个屋子。”
“第三，你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
“第四，你离开阴山坳后，十八岁之前都会是扫把星命，那些被你克了倒霉的，你千万不能帮他，否则会出大事！”
……
奶奶一连说了十几条，我听得心惊胆战的，不由问道：“奶奶，你不也是我们高家的人吗？为什么你不会这样？”
“我是嫁到你们高家来的，身上没有高家血脉，所以不受阴山坳的限制，但你不一样，你身上流着高家的血，阴山坳是你的福地，躲在阴山坳里不出去，一辈子自然是平平安安的。”
“但是只要离开过，阴山坳就不会再庇护你。”
“阴山坳和你的关系，就像狮群养小狮子，小狮子没长大之前，狮群里所有的狮子都会尽好的给它先吃，让它尽快长大，可长大了，狮群就会驱逐刚长大的狮子，如果不走，甚至可能杀掉小狮子。”
“从你离开阴山坳那一刻起，阴山坳就跟你的命格相冲了，如果你不尽早的走，还会发生更多不可预测的灾难，所以说，秀情母子和叶老师的死，也跟你有关系。”
我恍然大悟，同时心里也深深自责。
如果不是自己贪吃，去追那头野兔子，她们肯定就不会出事了。
看我一脸沮丧，奶奶轻轻拍了拍我的小脑袋，说：“一饮一啄皆有天命，她们死了或许也不是坏事。”
我只当奶奶在安慰我，村里大人们说，死生以外无大事，人都死了，化作没有人性的厉鬼和恶煞，还有比这个更坏的吗？
“你这次去市里，会接触到很多东西，你要好好学本事，才能扛起咱们高家的义务和责任。”
奶奶端过供桌上的符纸水，让我喝掉。
我也不是第一次喝了，以前但凡头疼脑热，奶奶都会让我喝，但是今天的符纸水味道明显不一样。
怎么说呢，正常的符纸水是纸烧掉后的焦苦味道，今天这碗有浓浓的血腥味。
直到全部喝完，我在碗底看到一个闪着金光的戒指。
奶奶将它拿出来，郑重地递到我手上，说：“这个金戒指你要随身带好，千万不能丢了，如果遇到生命危险，你就对着它喊三句救命。切记，千万不可以随便乱用，每用一次，你会折十年阳寿！”
我瞅着它眼熟得很，仔细端详后，吓得差点丢出去。
“奶奶，它不是大牛嫂的金戒指吗？我前天见你亲手给她戴上……”
想到我刚喝的符水里有尸体上扒下来的金戒指，我忍不住恶心干呕。
奶奶说：“以后不要叫大牛嫂了，要叫干妈。”
“什么？”
我惊呆了，恶煞赵秀情成我干妈了？这就是赵秀情要谈的交易吗？
“你干妈也是苦命人，以后要多照顾你干妈。”
我苦着脸，满心的不情愿：“她那么厉害，哪里要我照顾啊！”
奶奶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嘟起嘴，很不高兴：“以后以后，又是以后……”
奶奶不愿意说，我也没办法，只能埋头生闷气。
见我气鼓鼓的模样，奶奶摇摇头，帮我收拾行李去了。
她将柜子里我的衣服全部取出来，一件件叠好分别装在两个蛇皮袋里，叮嘱我：“运娃子，冬装我放在里面，冬天的时候你自己拿出来穿，千万别着凉了，这些厚实点的外套和裤子放在外面一些，秋天早晚温差大，最容易感冒了，白天脱了的衣服晚上一定要穿上……”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奶奶不在家了，厨房桌子上放着一碗还有余温的粥，以及一小碟咸菜。
今天的粥放了许多米，前几天奶奶还在说米不够了，要省着点吃。
难道都拿来煮粥了吗？那接下来奶奶吃什么？
我揭开旁边的米缸，里面空空的。
鼻子一酸，眼泪大颗大颗滴落，想到今天就要离开奶奶去上学了，她把家里的米都煮给我吃，为我送行。
我流着眼泪吃完整碗粥，连碗底都舔干净。
刚把厨房收拾干净，外面响起汽车的声音。
一辆老式桑塔纳，车身和车轮满是泥泞。
进阴山坳村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崎岖土路，还落满树叶，下一次雨半个月都不会干，一不小心就会踩一脚泥水，平时村里人进山宁可走小路，都不愿意走这里。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淡红色花格子连衣裙的女人，二十多岁，长相比较普通，皮肤很白，右边嘴角长了一颗大黑痣。
她微笑着对我说：“你好，请问你是高运吗？”
我点点头。
她说：“我是恒口市社会福利院的祝小容，以后你可以叫我祝妈妈。”
她说话带着一股子恒口口音，这句话听起来就像说——你可以叫我猪妈妈。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说：“昨晚我奶奶说会有人接我去城里上学，是你吗？”
祝妈妈微微一愣，随后说道：“对，是我，你东西收拾好了吗？”
我点点头，进卧室艰难地拧出两个大蛇皮袋，里面满满当当塞着我所有的衣服。
祝妈妈拉开一看，赞许的说：“没想到你收拾的这么好，真棒！”
“昨晚我奶奶收拾的。”
祝妈妈脸上笑容又滞住了，但她什么也没说，摸了摸我脑袋，说：“那我们走吧。”
我摇摇头，说：“等奶奶回来，跟她打个招呼再走吧。”
“不……不用了，你奶奶让我直接带你走。”
说着，她将我的蛇皮袋放进车子尾箱，然后将我推到后座上，启动车子开出了阴山坳村。
我力气没她大，根本反抗不了，就这样潦草匆忙的离开了生我养我的故乡。
临行前，没见到奶奶，也没有任何人为我送行。
出山的路上，我看到好几辆大吉普车往山里开，会车的时候，第一辆吉普车的司机弹出脑袋问：“你好，请问阴山坳村是走这条路吗？”
祝妈妈摇下玻璃，说：“是，还往前走五里路就到了，路太烂了，有好几个深坑，注意别陷进去了。”
“好咧，谢谢您啊！”那司机非常有礼貌。
祝妈妈好奇问道：“你们是省里下来的考古队吗？”
“对！”
“那你们可得小心，阴山坳邪门得很。”说着，祝妈妈还专门扭头看了我一眼。
等走远了，我问道：“祝妈妈，考古队是干嘛的？”
“考古队就是考察古代遗迹遗址、或者古墓的科学家队伍，你们阴山坳村不是有个大型古墓群吗？考古队就是来考察这座古墓的。”
我一头问号：“我们村有古墓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年纪小，不知道很正常。”祝妈妈笑了笑，道：“等你读书以后，遇到什么不懂的，就可以自己去图书馆查阅资料了，你们村在恒口市都非常有名，县志专门为你们村编了一卷，等你识字了可以去翻一翻。”
我不知道县志是什么，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花了一个多小时，祝妈妈才开出山区的盘山路，她用纸巾擦去额头上豆大一滴的冷汗，长长吁了一口气，说：“再有三个小时我就能到市里了，今天中午院里专门为你准备了丰盛的伙食，你先好好睡一觉，中午才能多吃点。”
我知道她大概是嫌我太呱噪，这一路上我看到什么都好奇，毕竟从来没有离开过阴山坳村，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在阴山坳村，都是单层的土砖屋子，但外面的房子动辄两层三层，甚至还看到一栋六层高，外墙贴着光滑的白色瓷砖的大楼。
我识趣的闭上嘴，偏过头去佯装睡着了，实际上一直眯着一条眼缝，悄悄看窗外的世界。
在颠簸中，我竟然真的睡着了……
被祝妈妈的声音吵醒时，车子停在宽敞的柏油马路上。
举目望去都是农田和树林，一户人家都没有。
祝妈妈很着急，拿出一个小巧的手机，不断拨打电话：“喂，110吗？我迷路了……喂，听到吗？喂……”
“喂，许院长，喂……许院长你能听到吗？我迷路了，车子没油了，喂……”
我看她一脸打出好多个电话，可对方根本听不清她说什么。
我想起昨晚奶奶那十几条嘱咐，其中有一条就是，我离开阴山坳村后，会走扫把星命，周围和我接近的人，都会倒霉，而且我还不能帮他们……
就在这时，正焦急拨打电话的祝妈妈跟我说：“高运，你能帮我个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