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慕诚溢破天荒地向慕宁施舍了些关爱。
“你身上穿的太寒酸了,这两天去做两身衣裳,好好打扮打扮。”
杜鹃幼鸟出生后,会把未破壳的蛋推出巢穴,那种狠是刻在骨子里的。
慕诚溢对慕宁的厌恶也是如此。
根深蒂固,难以磨灭。
因此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善意,慕宁只觉得瘆得慌。
她知道,慕诚溢一定对她另有所图,这万寿宴,怕是给她挖的坑。
她没有多想,就拒绝道:“我常年未在京,京中规矩已忘了许多,或许会在御前失仪。”
“那就学!”慕诚溢拔高声音道,“知道自己不懂规矩,就给我老老实实重新学,直到万寿宴之前,你拾不起那些规矩,就别出门了!”
习惯性地厉声说完后,慕诚溢突然意识到什么,神情又马上缓和下来。
他语气陡转,温和许多:“作为我慕家的女儿,这种场面总要出席的。”
软硬兼施,慕宁知晓她这是躲不过去了。
她懒得多费无用的口舌,便松了口:“知道了,我会去的。”
慕诚溢满意了,奇迹般地向慕宁展露笑容,“很好,这才是我慕家的女儿。”
慕宁没有顺势接受他的夸赞。
她正色道:“但是,今日发生了件事,若此事不解决完,我会一直挂心,或许会影响学规矩。”
慕诚溢又皱了眉头。
他看了眼郑氏后,说道:“我已经听你母亲说了,不过一件衣裳而已,不用放在心上。你母亲和乐儿也不追究了。”
“可是我想追究呢。”慕宁笑了笑,“这件事算了,惜兰不就是被平白冤枉了?”
慕诚溢冷下声:“慕宁,你别过分了。今日你向你母亲说的令牌,是假的吧?你可知这事若是传出去,会连累我们整个慕家!我不责罚你已是宽厚,你可别给我蹬鼻子上脸了!”
“那么父亲觉着,我们被冤枉了,就要白白挨那一顿打?若非被欺侮在先,我又怎会撒下那样的谎来保身?有因才能结果,父亲,还要做女儿的来教你这个道理吗?”
慕诚溢对慕宁所言感到愤怒又难堪。
而郑氏还在边上掩泪,给慕诚溢的怒火,又狠狠加了把薪柴。
“既然慕宁说我冤枉了她,那就是如此吧。只要老爷能够顺心,我来当这个恶人也无妨。”
一方咄咄相逼,一方委曲求全。
在慕诚溢的眼中,两厢对比下来,慕宁显得格外蛮不讲理。
他警告慕宁:“快向你母亲认错!否则就休怪我动用家法了!”
面对慕诚溢直白的威胁,慕宁没有丝毫胆怯。
她轻松道:“那父亲请便,正好伤着了,我也不用去御前丢人现眼。”
慕宁是在用此事来要挟慕诚溢,让他给惜兰一个说法,以此换取她出席万寿宴。
她看得出来,她是否出席万寿宴对慕诚溢而言很重要。
毕竟,慕诚溢对她软语相待,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
慕诚溢已被气得不行。
可他再次对慕宁退让了他的底线。
他叹了口气,问慕宁:“那你想如何?”
郑氏不可置信地看向慕诚溢,却没能换来他的对视。
他只是定定地望着慕宁。
慕宁回以一笑,“把那负责送衣的丫鬟找来,查清楚此事。”
慕诚溢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答应了。
那冤枉惜兰的,是慕文乐房中的丫鬟夏心。
很快,她就被带了来。
进厅前她还算淡定。
她是慕文乐房中的人,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受到偏袒。
但见到一脸从容的慕宁,以及满面哀怨的郑氏后,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跪下后,更是瑟瑟发抖,声音都打着颤,“奴婢见过老爷,夫人,二小姐。”
慕诚溢直接道:“白日发生的事,你再说一遍。”
夏心吐出一口气后,将白日同郑氏说的又重复了一遍。
“今日成衣铺的送来了衣裳,奴婢立马呈去给大小姐。途中遇上了惜兰,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正好在经过奴婢的时候摔了一跤,将汤水全倒到了大小姐的衣服上。”
惜兰立即反驳道:“胡说,分明是你把衣裳掉到了地上,沾上了花坛边的泥水。你见被我发现了,就故意过来撞倒我的汤,来冤枉我。”
听完二人不同的说辞,慕诚溢揉了揉脑袋。
他一堂堂朝廷命官,如今却要审这家长里短的内宅之事。
这让他很是烦躁,却又不能不管。
他看向慕宁,“她们说法不一,你想如何查清?”
慕宁道:“重现当时的情形,看看谁的说辞有破绽。”
慕诚溢挥了挥手,意思是让她看着办。
慕宁颔首,走向夏心,“你把我当作惜兰,重现一遍当时的情景。”
夏心愣了一瞬,随后道:“是。”
夏心方才所言,皆是她编造的。
过程中,她一直注意着不与自己方才所言产生冲突,因此完全没有注意到慕宁的小动作。
在她们擦身而过,她假装被绊倒的时候,慕宁将腰间玉佩下坠着的流苏,缠到了夏心手指上。
当夏心倒在地上的瞬间,那玉佩被她扯下。
伴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玉佩碎成两半。
夏心傻了眼。
慕宁缓缓蹲下身子,捧起破碎的玉佩,凑近夏心道:“这是我的及笄礼,是我身上最贵重的东西,怎就这么碎了呢?”
夏心听着这满腔悲伤的声音,讷讷向慕宁看去。
在只有她能看到的方位,却见慕宁唇角微扬,没有一丝难过的表情。
她心生骇然,知道自己中了计。
她立即往前爬了几步,磕头道:“老爷!夫人!这是二小姐自己摔的,不是奴婢……”
“众目睽睽之下,你都要撒谎吗?”
慕宁起身打断了她的话。
她向前行了两步,望向慕诚溢:“父亲也看到了,这玉佩流苏还在她手上,证据确凿。”
“不是的!”夏心抬起头来,惊慌不定,“二小姐她会武,定是她做了手脚。”
慕宁淡淡地看着她,“证据呢?”
夏心顿时哑口无言。
慕宁又道:“这白日之事,只有她们二人知晓真相如何,实在查证不清便也罢了。但这件事,却是有明晃晃的证据在她手上,还请父亲明察。”
慕诚溢深深地望着慕宁。
他第一次好好审视了一番他的这个女儿。
他沉默许久后,问道:“那你要如何?”
“不如何。夏心不是我的婢女,自有她的主子会惩罚,我相信,作为慕家长女,应当会公正对待此事,不会委屈了我才是。”
一直旁观的郑氏开了口:“老爷……”
慕诚溢没等她说完,就摆了摆手,“就如此做吧,让乐儿看着办。”
显然是已不想管此事。
此事匆匆结束,夏心被带回了慕文乐处。
回到房间后,惜兰疑惑问道:“小姐,你在栖州都会忍让的,今日怎么这般强硬?”
“傻惜兰,忍让也是要分人的。”慕宁道,“慕家人与薛珠儿不同,你越是退让,他们就越得寸进尺。所以一开始你就不能在他们面前露怯。”
“所以小姐是看慕尚书今日对小姐格外宽容,想趁机立威?”
慕宁点头道:“没错。今日之事双方各执一词,没有证据的事,我本来就没指望能查清。我要的,便是让这家中的人清楚,我们也不是这么好拿捏的。”
今日在场的人,不是没有人怀疑她诬陷了夏心。
当时郑氏想为夏心说话,慕诚溢也并非完全相信她。
但那又如何?
以夏心诬陷起头的事,最终以夏心被诬陷结束,这最终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她让慕家人都看明白了,她并非良善软弱之辈。
往后若还要对她们使小心思,可得好好掂量掂量,以免反噬自身。
惜兰对慕宁佩服至极,却又有些可惜:“让慕文乐惩罚夏心,她一定会手软的。”
“不会的。”慕宁肯定道,“慕文乐在意名声,对内对外都是如此。她非但不会手软,还会给我们不少赔偿。”
慕宁才说完这话,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惜兰开门后与人交谈了几嘴,再关门返回慕宁身边时,手上多了个匣子。
她喜形于色,激动道:“小姐!是慕文乐让人送来的,说是给小姐的赔偿。这里头可全是名贵首饰,我们赚翻了!”
慕宁看着自己从小摊上,用十文钱买的玉佩,亦面露欢喜。
这还真是她做过最值的一笔买卖。
相比之下,慕文乐那儿则有些愁云惨淡。
慕文乐刚重罚了夏心一顿,可仍没能平复她吃了亏的烦闷。
郑氏在她房中,虽然也怨愤,但还是把女儿的心情放在了首位。
她劝慰道:“乐儿,你失掉的那些首饰,娘之后再给你买,你放宽心。”
“首饰这种我还缺吗?我就当赏她了。我就是担心,她会同我们抢别的东西。”
比如她的父亲,和她的心上人。
“你放心,娘不会……”
郑氏说到一半,木门发出巨响。
今日被多次打断话的郑氏终于爆发。
她快步走到门口,开门骂道:“谁这么大胆子……”
她依旧没能说完话。
门口站着的,是衣服上沾了血污的慕文湛。
慕文湛面色苍白,声音颤抖地道:“娘,檀王他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