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师傅！送我们去最近的医院，我弟弟受伤了！”
“不送不送！你找另外一辆吧，我不送！”
洛阳背着陈一嘉在萧瑟的路上拦截出租车，但接二连三地被拒载了。看到陈一嘉那副样子，谁也不想惹麻烦。
又一次被拒绝后洛阳急红了眼，大吼一声：“你要是不载他去医院，他会死的！”陈一嘉软软地趴在自己背上一点声音也没有的样子，让洛阳心里发慌。
被这小伙子气急败坏一吼，不想惹麻烦的司机也吼回去：“我要是载他，我也会死的！他这身血弄我车上，我老板得活剥了我！”
吼完，司机一踩油门，跑得远远的了。
望着那辆车跑远，洛阳心慌的同时感受到绝望。
躲避找他们的人、血流不止、被拒载……洛阳背着陈一嘉孤零零地站在寒冷无人的街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茫然和恐惧的感觉正袭击全身，趴在他背上的陈一嘉动了动。
“不用怕。”似乎感觉到洛阳过快的心跳，趴在背上的陈一嘉小声说：“不用怕，我没事的……现在不怎么疼了……”
这“不疼”简直是在骗小孩，他连声都快弱得听不见了，怎么可能不疼！一想到他会有多疼，急疯的洛阳再也受不了，背稳陈一嘉拔开两条腿就跑了起来。
就算把这两条腿跑折了，我也得把他送到医院！
本来是想着安慰洛阳的，没想到反而把他弄急了，我真是太笨了。陈一嘉虚虚趴在洛阳背上，在一阵狂奔中懊恼。
凌晨的街道，鼻青脸肿的少年带着背上全身血的少年一路飞奔。前路一片漆黑，让人感觉不到尽头。漫无边际的黑暗里陈一嘉无力地把脸贴在洛阳肩头上，从这个角度他清楚地看到洛阳侧脸的每一处轮廓，也听到了洛阳越发粗重的喘息。他就这样看着洛阳，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他终于开了口。
“洛阳，我有话跟你说。”
一片寂静的街道，这话显得格外清晰。洛阳边喘边说：“快到医院了，看完医生再说。”那声音太虚，洛阳听着就心疼。
“不，我想现在就说。”陈一嘉执拗，“这些话，我早该说了……”
洛阳拗不过他，也没力气拗，只得妥协：“嗯，你说。我听着。”
陈一嘉勾了勾嘴角，他就知道洛阳会惯着自己，洛阳一直都是这么好。陈一嘉努力地支了支上身但背上太疼一动就扯着疼，他只得靠在洛阳耳朵下方，然后郑重地说：“洛阳，对不起……”
“对不起，那天我不该问也不问就帮我妈。”
“对不起，我知道你没撒谎，撒谎的是我妈。”
“对不起，我不该不相信你。”
“还有，对不起……有件事，我早该告诉你，但一直没说……”陈一嘉嘴唇惨白，却笑了起来。他说：“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有把你当哥哥的，一直都有……”
这声虚弱的“哥哥”让洛阳心头一震，连一路奔跑着的腿也顿住了。
“你……说什么？”洛阳有点不太相信，以为自己跑得耳鸣幻听了。
“我说……”陈一嘉还是笑，重复道：“我说，我一直都有把你当哥哥。”
这一瞬，洛阳有点难以形容心里的感觉，酸楚、欣喜又或是不敢相信。但他最清晰感受到的是之前所有的苦仿佛都被这一丝的甜冲淡了。
看到洛阳这副惊呆的表情，陈一嘉又郑重地说：“是真的，我没骗你。”
洛阳扭过头，想要跟陈一嘉说什么，但他这扭头一看发现陈一嘉脸色竟比刚才还白！
“一嘉，你怎样了？！”
“有点累，想睡觉。”陈一嘉的脸重新趴回洛阳背上。洛阳心里起了一层白毛汗，他重新背稳人跑起来，边跑边喊：
“快到医院了！你别睡！”
“不行……我好想睡。”
“我跟你说话，你别睡！”洛阳大声喊他。
“我们说什么？”陈一嘉声音很低，却真的强打精神起来。
要说什么好？洛阳跟陈一嘉瞎逗的时候什么话题都能扯，现在脑子却跟堵住一样。想了好一会，他来了句：“我从没被人叫哥，你是第一个。你就叫我哥吧，多叫几声，我想听。”
陈一嘉被他的幼稚弄笑了，却真的在一路奔跑中不断叫着“哥。”
迷迷糊糊中，陈一嘉自言自语起来：
“哥，我喜欢听你讲课解题。”
“哥，我喜欢和你一起放风筝。”
“哥，我喜欢你做的蛋包饭。”
“哥，我喜欢你在家的时候，你在家我就不难受了。”
“哥……”陈一嘉声音渐渐变低，“我喜欢你……”
一直以来，洛阳都认为这世上除了洛女士就没人能让自己哭。贺小乐跟他分手不能让他哭，陈建明出卖他不能让他哭，周峰打他也不能让他哭。但此时此刻，他听着这些，听着这句“哥，我喜欢你”，却再也忍不住，哭了。
那个在海上漫无边际地漂流的自己，终于找到了一片属于自己的陆地。
陈一嘉说着说着没了声，洛阳眼睛被泪水彻底模糊了视线，他边喊着陈一嘉名字边加速往医院跑去。尽管他的身体已经痛得要炸裂开来，但他的精神依然能让他负重前行。
他背负着的不仅是他的弟弟，还是除洛女士外唯一对他不离不弃的人。
洛阳一直咬着牙，就这样靠一双腿往前跑着。然后奇迹出现了，他在黑夜的奔跑中看到一束曙光，哦，不对！那是车灯的灯光！
看到路上来了辆车，洛阳喘着大气想要大喊一声“救命！”然而，他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正又急又慌，那车听到召唤一样朝他驶了过去，而且停在了他面前。
“是洛阳！还有小嘉！是他们！真的是他们！”
呼喊中车门打开，两个人连忙从里面跑了出来。竟是陈嘉美和林帅！
洛阳被带走之后，陈嘉美并没失踪，她跑了去找一个人，她相信这个人能救洛阳。陈嘉好离家前跟陈嘉美说的话是“如果遇到特别严重的事，你就找他，他会帮你的。”陈嘉好说的那个人自然就是林帅。
林帅虽然只是一名教师，但他也是一个富二代。他有钱有人脉，到那地方捞一个高中生出来倒是有办法的。只是当他跟着熟人进去，已经晚了。后来，他载着陈嘉美盲头苍蝇一样一条一条街地找，找到凌晨总算把人找着了。
“一嘉怎么也会在！？他身上怎么那么多血！怎么回事！？”林帅跑过去接下陈一嘉的时候简直吓傻了。
“一嘉……一嘉他跑进来带我出来了。”
洛阳背上一轻，立马就脱力地倒了下去。陈嘉美眼疾手快，连忙把他架起来往车里拖。
“他……他的背被人用刀划了，快带他去医院……”洛阳被弄到车里，连喘带咳地对林帅说，声音全是哑的。
听到陈一嘉背部有伤，林帅连忙把他抱到后座上，让他趴着尽量不要压到伤口。接着他转身上了驾驶座，奔着被吊销驾驶执照的速度朝医院开去。
车子疾速飞出瞬间，洛阳一直吊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他趴在后座上，边握着陈一嘉的手，边看着那苍白的脸说：“一嘉，不要睡！你林哥来了，马上就到医院了，不要睡！”
然而，趴在后座的陈一嘉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到了医院，林帅抱着陈一嘉一路跑进了急诊室，医生连忙带人去做手术。“手术中”的灯亮起，洛阳、陈嘉美、林帅站在走廊上，都是吓得丢了魂的模样。
陈一嘉流了那么多血，脸色那么惨白，而且还昏迷了。他会不会有事，会不会……
一想到这，陈嘉美忍不住哆嗦起来。
“是我。都是我，要不是我，你们不会进周峰那个地方。”陈嘉美吓得有点语无伦次，“要不是我，小嘉就不会出事。”虽然平时冷淡沉默，陈嘉美还是疼爱自己弟弟的。这样一想，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二姐，这不是你的错。”洛阳声音还是哑，语气却异常强硬，“这并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陈建明！”要是再选一次，洛阳还是会替陈嘉美出这个头，陈嘉美真的不能去那种地方。
听到洛阳这么说，陈嘉美更控制不住，再次哭了起来。
看着这俩受了罪的姐弟，看着陈一嘉所在的手术室方向，林帅气得说不出话他像是要炸了一样狠踹了垃圾桶一下！自当上老师后他脾气收敛了很多，没有以前那么暴，也很久没这样发火了。但陈建明这事真是太让人气愤了！
陈建明这种人渣，害了陈嘉好还不够，还要害陈嘉美、洛阳、陈一嘉！这种人怎么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没被老天收了！
林帅的发火惹来了值班护士的责骂，他压了压火把垃圾桶扶好又跟护士道了歉。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林帅对陈嘉美说：“我去把一嘉的手续办了，嘉美你带洛阳去看看，我感觉他伤得不轻，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这一提醒，陈嘉美才想起洛阳身上也有伤，她要带他去看医生，却被拒绝了。
“我没事，没伤到骨头。”洛阳说。虽然浑身痛得厉害，但他确定都是皮肉伤，骨头没断，不然刚才他不可能背着陈一嘉跑这么远。
“我要等他出来。”洛阳盯着手术中的牌子，一动不动的。
从陈嘉好口中知道给陈一嘉补课的小子就是陈一嘉的“哥哥”后，林帅观察过这小子一段时间。他觉得这两人是真的要好，只是没想到会要好到这地步。
即使是亲兄弟，感情也不一定有这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