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万古小城 二
下午时，天边的雨下得大了起来。小城里，几乎大半的人都在往回赶。
毕竟雨势过大，即便是收获到了草料，但绝大多数的草地，此刻很有可能就会变成一片一片的淤泥与沼泽之地。
也是如此，在小城西南段的一处小巷里，一位小女孩拿着伞站在自家院子门口，好似在等待着应该要回来的父亲。
她面容有些暗黄，小小的脸蛋上有些淡淡的红晕。估计是因一直跟随父亲在草原上奔波，而有些冻伤，或者怕冷的缘故。
小女孩静静地看着小巷的尽头，一动不动的，神色却有些焦急。
她不知道父亲为何到了现在还没有回来，毕竟一上午她心中的那座大山，也只是随口吃了点羊肉，甚至连奶都没有喝就出门了。
或者说，无论有没有下雨，都已经下午了，他的父亲也总该回来了。
可饶是如此，小巷的尽头除了走过几位拿着伞的街坊四邻，就再也没有看见任何一辆马车向这边归来。
又或者即便有，但她也只是焦急地看到，几辆说是外来人的汽车，从街道上疾驰而过。
雨已经淋湿了脚鞋。过了一会，她又回头看了看自家的院子，屋檐上还有青烟。她知道那是母亲正在烧水，等待着家里的顶梁柱回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小丫头回过头，正准备继续再看一看远处的巷口时。
不远，在那灰蒙蒙的雨帘之中，忽然便听见了一阵嘎吱嘎吱的响声。
或许是雨大，有些看得不太清楚，只是觉得这感觉很像自家运送草料的马车。
小丫头这才往那已经积水成滩的淤泥路上走了几步，可能是觉得有些像父亲的马车，又或是有些远，所以想再确认一下，不时便踮起了脚尖。
然而，雨帘遮眼，却是始终都看得不怎么清楚。
随即，过了片刻，那辆木车越来越近，也似乎越来越急。
接着，便有人从那木车的后方，冒着雨便匆匆地向着院门之外的丫头这边跑了过来。
“古扎，你…你妈呢？”
小丫头才八岁，她叫古扎，是今早出门只吃了些许羊肉的古拉的女儿。
小女孩指了指屋顶上的那一抹青烟，随后什么话也没有说。
因为，她认识那位老伯。或者说，今天早上与父亲一同出门的，便就是与这位名叫滕图的老伯一起走的。
只是眼下图伯伯一脸焦急地回来了，那自己的爸爸又去哪了呢？
雨还在下，噼里啪啦的，像是往日里嘈杂的羊群声一样，感觉有些乱糟糟的。
名叫滕图的老人只是顿了一秒，便马上往院子里跑了进去，边跑还在边喊着古扎她妈妈的名字。
如果古扎记得没错，那应该是妈妈的乳名阿娜。
小女孩顿了顿，手里的红伞还紧紧地握着。虽然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但她也不过八岁而已，心里也只是想再等等，希望父亲能够赶快回来，毕竟雨越来越大。
院子里的声音传来时，还在往火炉里丢着粪球的中年妇女她哪里想到，一个难以想象，感觉整片天都要塌下来的消息，就这样突然降临了。
数小时之前。
陡坡里细雨摩挲，就仿佛丝丝绵绵的绒毛，只是有些寒冷而已。
不久，古拉的马车已经装满了草料。只是这时，整个陡坡里就因为他的车大，所以也只有名叫滕图的老人在帮他，将那些一捆一捆的草料上车，然后准备离开。
毕竟，天光远处阴云密布，看样子不久便会有大雨到来。
因此，两人迅速将其草料上车之后，古拉便坐上马车，开始回城了。
然而，就在他们二人作为最后的两位，将将离开陡坡不过一里之后。天空中忽然就出现了一道诡异的惊雷。
由此，轰的一声巨响。古拉的马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开始不再任由他摆布起来。
随后，那马前脚一仰，后边整个草料或连同古拉一起被彻底掀下了马车。
然则，只是推着木车的滕图却是一路在前，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那马便如发狂一般，似乎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狂奔起来。
只是，他二人哪能想过。当一道天雷像是天际的神明而怒吼时。
一位身形矫健，明显与众不同的女子，却忽然站在了他二人的面前。
也不知道为何，那女子看模样还是个少女，只是眼下的着装打扮与这些牧民的服饰，应该说不仅仅是格格不入，而是那种即看起来霸气，又给人一种是要想入非非的诱惑。
或简而概之就是，眼前的少女似乎除了一身黑衣凸显了身材，更由于那黑衣之上的寒光，而又让人觉得这少女并非一般可欺之人。
可就是这样一位女子，却如应雷而生的不真实感，最终还是使得眼前的二位牧民，不由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缓缓地开了口来。
“小姐，你…你是要…问路吗？”
那少女梳着马尾，脸上白皙干净，说她是个美人，其实也一点不错。
只不过，在古拉看来，此人倒更像是游走于山岭间，或草原上的母狼，冥冥之中似乎透着一股黑暗。
少女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就仿佛机械一般，又好似在等待着某个指令才能有所反应。
过了不久，当两位牧民开始意识到不对时，他们耳边就此才传来了一句话语。
然而，他们两也不曾想过，只是因那一句话的缘故，他们的人生便彻底走上了不同的境地。
“现在可以选了，毕竟这里只有两个人而已。”
那声音并非女子，而是出其不意，在古拉二人后方的，一位生得俊俏的少年嘴里所发出来的。
两人虽是牧民，也尽管过着与世隔绝，仿佛不问世事般的日子，但对于前几日所发生的事毕竟还心有余悸，又哪里感觉不到什么。
然而，那少年说得轻描淡写，冷冽异常。可想而知那种细雨之中的寒意，便不禁让人感觉更瘆了些。
古拉与滕图互对了一眼，似乎眼神中默默充斥着无比的绝望与骇然。
而就在此时，那女子终于抬了抬手，忽然指着那位些许年轻的中年男子，只说了一个“他”字。
古拉一看，心里一沉，整个人感觉像被什么给按在了水里，那种窒息而死的感觉便马上涌向了心头。
而对滕图而言，此人虽没选他，可既然知道了此事，估计还是会活不下去。
所以，那种本该逃过一劫的松懈，到的此时，却也是感觉到了无以复加的冰冷与杀意。
“我做了选择，但他必须离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女子又补充了一句。
滕图这位老人默然看了看一旁的古拉，又发现那少女的手确实是指向了自己。
难道…还有希望？
“可以！”
老人还在狐疑。身后的少年笑了笑，似乎根本不在乎地就答应了。
“老头，推着你的车走吧。切记莫要回头！”
说完。身后的少年往前走了几步，看模样他根本就不在乎眼下的老人是死是活。然后，很快便走到了古拉的面前。
“你也可以跑了，要跑得比这位老头更快。”
雨滋滋啦啦的下着，不久便大了一些。然而那少年的声音却是无比的冷漠。就仿佛草原里被风一吹又迅速冻结的冰雨，让人不寒而栗。
老人推着车，不敢回头的已经准备离开。
至于之前古拉的马车，也不知跑去了什么地方。可能那匹马还是会回去吧。
但当老人到的眼前的院子里，甚至在面对古扎的母亲时。他心里清楚，或许小丫头的父亲再也不会回来。
而小丫头站在院外痴痴地望着，乃至于是那辆马车最后回来了，可她最终也没能再见到过自己的父亲。
阳光再次洒下，那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而当有人在陡坡附近发现了古拉的尸体时，冰冷的身体上已经出现了局部的冻伤，或火烧过的痕迹，总之一片惨然。
或者，若不是他的手里，在临死前还拽着女儿给他画的福图。就算是阿娜与古扎，也已经认不出那是孩子她爸，女人之夫的尸骸。
宁静的小城依旧还很平静，这样的事几乎没什么人怎么去管。
即便这里有一位，还算靠谱的警卫司要员在这里坐镇，可当一纸文件抵达时，他作为一个普通的小吏又能做出什么像样的成绩呢！
更何况不过就是一个女孩没了父亲而已。
甚至对那要员而言，这样的事在这种地方就如野草一般，根本止不住，也杜绝不了。
于是，不久后。那个名叫滕图的老头，最终还是被抓了起来，毕竟出事的当天只有老人与古拉在一起。
因此，一场说不清、理还乱的污蔑与陷害，就这样荒唐的诞生了。
有人说是老人与古拉发生了争执。所以老人终究没有忍住，便将古拉打晕，然后点了一把火准备烧了。
结果不久，天降下了大雨，最终也总算是给古拉留了个烧焦而又冻伤的全尸。
只是，至于老人到底做了什么，又会得到怎样的结局。似乎除了古扎与她的母亲以外，再也没多少人去关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