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雪夜里的高墙
唰唰的水柱如同冰渣,瞬间便打湿了所有人的衣服与头发。
随后的寒意,犹如山海一般席卷而来。
天光下,那百余人有的冻得瑟瑟发抖,有的趴在地上、捂着头不敢起身,也有的纹丝未动站在那里好似冰雕一般。
一轮一轮的水一直不间断地冲刷着,几乎没有一人可以幸免。
可奇怪的是,不仅没人反抗,就是喊叫也都没有。
远远看着,郑子龙一脸肃然,只是如此,倒皱起了眉头。
这些家伙,难不成想死了吗?
毕竟这样的雪里,可想而知。如果任由那些卫兵继续不断的用水冲刷,这百余人之后能活几成,估计也只能是看命数了。
当然,对于郑子龙而言,无论有没有佩服这些暴徒,眼下他还是乐意见到这些暴戾之徒死去的。
只是这些人,他又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冰冷彻骨的水,再加上愈发令人无法承受的寒风,眼下有些人已经忍受不住地倒了下来。
或许是由于冷冽的一激,有好几位都已因为呼吸不畅而昏死了过去。
不久后,乌云流转,雪又悄然落了下来。
将近三个小时的持续冲刷,广场上的许多人都倒了下来。
甚至就连那些矮房当中的平民也想不到,这些人会经历这样灭绝人性的折磨。
不过,也有好些人,对那些看似暴徒的人们是有怨毒的。若不是这些暴戾之徒,他们又岂会家破人亡,落得这般田地。
因此,当见到那百来人中有将近一半快要冻死,或已经冻死时,他们的心里就如高墙之上的郑子龙一样,也是乐见其成的。
只是,没有全部如此,倒让有些平民感到极其的可恶。
雪花如同飞絮,一朵一朵地飘落。
临近中午时,那黑色长管里的水终究还是停了。
只是高墙之内的守卫并没有去理会、那些已经冻得不行倒地不起的人们。
或者说,这样的冷漠无疑是他们对这些暴徒者们,最好最厉的回击。
寒风刺骨,犹如刀绞,冷的人牙关打颤,哆哆嗦嗦。
名叫铁天雄的男子,也在那些暴徒之中微微颤颤地站着。
他全身是水,有的衣角或头发上都已结成了冰锥。全身哆嗦地牙关紧咬,神情目眦欲裂地死死盯着高墙之上的那间小屋。
周边的人基本都倒下了,剩下的也不过是些苟延残喘,还有半条命的同伴而已。
从昨日开始,他们就没进过一粒米粮。而眼下又遭受了如此丧心病狂的折磨,能让他还有口气的,也算是命不该绝,当有此劫。
雪还在下,仿佛还有变大的趋势。
阴沉的天,就像是笼罩了一层灰色的烟幕,实在看不清天空何时才能转晴。
不知过了多久。耳旁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原本闭目休息了片刻的铁天雄,不用看也知道有人又倒了下来。
手和脚,甚至是脸,都冻得有些疼了,随后的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他睁了睁眼,眼前一片雪白。似乎过了好半晌,他才看清地上已经有许多人都断气了。
那些人没有一个是他真正认识的,他也不清楚他们这些人到底算不算暴徒。
可回想几天前的那个上午,这些人尽管看起来魁梧壮硕,有些像是暴徒的错觉。然而,当铁天雄开始靠近时,他其实早就已然了解,这些人也不过就是那条老街上的平民而已罢了。
可高墙之内的人,又何曾把他们当成了百姓。甚至谁又能想到,直到死了,那些人也没有一位,会去反抗这种非人地虐待。
当然,即便是反抗了又能怎样呢!
铁天雄哆嗦着叹了口气,心中涌起的愤怒就像潮水一般,势要拍掉岸边那些狗屎一样的垃圾。
他微微抬了抬头。相隔不远,又望向了周身的,那些仅剩的自己人。
之后,风又吹了起来。白茫茫的山坳里,冰冷彻骨的水被再次冲刷起来。
也不知道自己最终是怎样熬下来的,甚至直到有人将他推进昏暗无光的铁笼里时,也或许是因为有草的缘故,他才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温和的暖意扑面而来。
夜幕降临,风雪依旧,皑皑的白雪映出了一丝银光。
巨大铁笼里一起被关了八人。傍晚时有人终于拿了些馒头,却像喂猪一样丢进了铁笼。
就这样八人靠在一起,无论如何,今晚也算是填饱了肚子。
过了一会,几人身体稍有恢复,其中一人向铁天雄靠了过来。
“老大,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那人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说话时还在颤抖。他吸了吸鼻子,好似鼻涕已经不听使唤地流了出来。
铁天雄原本闭着双眸休憩,这时已然睁开。随后,又看了看周身几人的神情,却也因为此间牢笼的昏暗,而看不清这些人的冻伤到底如何。
“你们…怎么样?”
过了片刻,方才那人一听,赶紧说到。
“没事,…受得住。”
“我们的人还有多少?”
铁天雄问到。
“我们带的人都在,只是那些人死了大半,仅有的也都残了,或者已经半死。”
牢笼窗外风声撕吼,对于这里的规矩,他们这些人其实都是清楚的。
或者说,当此人把这话说出口时。其他人,包括铁天雄在内都知道,那些平民百姓即便能够奄奄一息的活着,但聚集区从来不会养着已经残废的人在这高墙之内。
所以当听到这个结果时,一边名叫张德的中年男子。突然啪的一声,一巴掌就拍在了自己的腿上。
“踏马的,这群畜生,问都不问,查都不查。”
“查了问了又能如何!”
原先那位男子看了看夜幕之中的张德,又声音颤抖地继续说到。
“何况,从鸢庭过来,其实这些人就已成了定局。而这里的人又何敢冒险将事实的真相给说出来的。”
张德咬了咬牙,有些切齿痛恨地问到。
“老大,你说…何时动手。今天受了这么大的罪,老子决要讨回来。”
铁天雄方才一直没有拦着。他也知道,这位名叫张德的男子是个义愤填膺,容易恼羞成怒的人。
再加上一天的光景,全在冰水里泡着,又是下雪天。要换作普通人,就像那些已经冻死的平民一样,估计早就含怨而死。
“等等吧!”
顿了顿,铁天雄忽然站了起来。
“你们别忘了,我们为此而来的目的。”
“如果出现了纰漏,那位大人一定不会喜欢的。”
众人一听,也跟着站了起来。
而张德却是迟疑了片刻,才缓缓直起了身子。
他似乎有些不明白,如今北方战况不明,西南又出现了那般骇然于整个帝国的大事,难不成要真要等到埔塞成了无法阻挡的铁臂之后再动手吗!
过了片刻,当张德似乎已经忍不住要问时。他的耳边又传来了他们老大的声音。
“不过…估计也快了。”
铁天雄望了望那扇唯一的窗户。
远远看去,只有窗外还能看到的一丝光线。
只是离得远,倒不怎么明亮。
夜逐渐深了,丛林里有不怕寒冷的野兽出没。
山坳里一片漆黑,似乎除了那片建在盆地中央的高墙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光亮了。
雪如鹅毛,风如刀绞,树林与溪水皆被寒意笼上了一层薄冰。
青黑色的高墙之上亦有灯光点点,不时有几行人在那墙上从不间断地走动着。
墙上的矮房内,郑子龙坐在桌前,正喝着远道而来的花茶。过了一会儿,又睡意朦胧地打了一个哈欠。
风声呜咽,高墙之内的那片矮房里。叶鹏盖着薄被,神情肃然的,还是觉得有些冷。然后又缩了缩腿,将自己像野豹一样给圈了起来。
至于几个月前被他揍过的室友,如今像是家犬一般。此刻已经鼾声如雷的睡着了。
仿佛整个高墙,整个聚集区里。除了守卫以外,还在移动的也就只是那些亮晃晃的探照灯而已。
突然。
也不知道是风的原因,还是出现了故障。
那灯咔嚓一声,像是卡住了一般,骤然停止了转动。
原本看护灯光的守卫一瞧,便举步往前走了过去。
然而,他哪里想到。一道身上落着白雪的人影,已经站在了这座高墙上最高的高塔之上。
下一刻,只听唰的一声。顿时一抹鲜血便就洒在了白色的雪墙之上。
那道黑影割断了守卫的脖子。然后用脚又踢了踢那人的身体,确定已死便才从其灯旁取下了一只黑色的箭矢。
随后灯光正常。但其余几处高塔之上的灯光,似乎不经意间都发生了同样地停顿。
接着不久,一道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顿时爬上了高墙。
他们身影轻翼,手脚敏捷,就如点水一般。有的巡逻队,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已经开始逐一减员了。
而那些领队的,却是不知,依旧领队而行。
可想而知,等待他们的,都将是默然的死去。
夜色里,小窗之外风雪如常,只是到的此时已经格外的犹如暴雪一般。
郑子龙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等他明天起床,这里会落下多厚的积雪。
哼…
这些暴戾之徒,明天雪厚了,让你们熬不过这个冬天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