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凉亭湖
骆三那胖得没边的脸，微微颤颤，泛着光亮，显得有些油腻。
他皱着眉，一脸的苦涩，有些哭笑不得，甚是觉得这淌水好像不但要下，还非得是他才行。
不由输了口长气。
是啊！一个刚从摩坨岭逃过一劫，一个又几年没回鸢庭，这次虽回的早了几天，可哪有自己这般了解鸢庭。
再则，要是从中再找个人也不是找不到，只是找到了，也恐怕没哪个是王禅这家伙可以真真信任的。
思来想去，也只能不看佛面看个僧面。
其实思忖许久，到底还是那钱的数量，终究迷了他的心窍。
毕竟三百万贵族的银子，换做任何人，哪个不得昧着良心做事。
唉！昧良心就昧良心吧，要是将来真能荣华富贵，那不更昧良心。
骆三抬头看了看那位俊秀的金主子一眼，也没答应，也更没拒绝，就这样昧着良心上了贼船。
只不过这上船容易，就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有下船的机会了。
既然这会儿已经清楚王禅是院子所派来的，那为初也毫不客气直接问了王禅昨夜的详情。
终归这件事一开始，虽然王禅有过提醒骆三，他要去接人，也给过他定金，并且也令他四处打探过消息。
可自始至终直接参与昨夜之事的，也就只有这位看起来十四五岁的王叔。
然而。等着王禅一开口，为初便一脸地震惊，俨然始料未及，竟不知自己身边还能有个这般厉害的人物。
目瞪口呆盯着那位其貌不扬的王叔，为初瞬时两眼放着光芒，又不得不羡慕，也不得不佩服。
他哪里能想到，这世上真有人能横冲直撞，直截两大帮派之间，并且还风雨无阻。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或许会有，但也正是这个年代，还真见得极少。
就说这近百年吧，也就只出了那位东方巨人可算其中，而之后他一直销声匿迹，谁又能知道这人如今身在何处呢。
那么王禅地这次出手，有谁又会不觉得妙不可言，威武霸气。
天空渐渐泛白，雨声默默稀疏起来，方才有过的雷鸣还依稀存在，但渐行渐远，微微入耳。
为初看了看窗外，心里的震撼平静下来，俊秀的脸丝丝红润，变得比之前更好看了些。
“王叔，您说您可以扒出那人…是真的吗？”回头望着一直倚在门边的王禅，为初始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于是他试探着，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王禅这人，说他外向其言极少，但要说他是个闷人，倒也不至于，或者说他主要还是看什么人，做什么事。
多半废话不爱讲，唠叨的话也不爱讲，重复回答为初那就更不用说了，点了点头就算结束。
“院子里真要我在这等着？”为初不甘。
王禅却是异常坚定地又点了点头。
骆三看着这二人，眼前也是一抹空，虽然这些天知道鸢庭要来个豪族公子哥，但具体细节他还真没有从王禅嘴里打探些什么。
至于什么院子里，院子外的，骆三都不知道这两人说的是哪家院子，院子里究竟有些什么人，使得这两位看起来如此恭敬。
“好，既然是这样，那我也不找您要这人的名字。”为初不知道骆三会想什么，只是看着一成不变那叫王禅的脸。
“您说要做我的右臂，那在鸢庭可助我一臂之力？”
为初说得很认真，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王禅其实并没有一直盯着这个少年，对他来说，这位几乎不出意外的话，一辈子也不可能做得了他的猎物。
所以他只会对猎物感兴趣，也只会为猎物而追逐。
这已经是他内心最为信奉的了。
因此他没必要回答这个问题，可他这回还是开口了。
“您想怎么做？”
他的声音很稚嫩，如果没有人提醒，就像为初一开始只认为他是个比自己要小的小少年而已。
其实听惯了，不去理会年龄，有时候为初还真觉得这人很奇妙，声音也不由好听起来。
他笑了笑，神情更加松懈，这是来鸢庭这些天里算是最为轻松的时刻了。
“那三叔，您对鸢庭最熟，就带我赏赏景呗！”
为初最终没有回答王禅，只是一转眼，向一直旁听的死胖子笑了起来。
“那成啊，你们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不得马虎。”
胖子骆三有些尴尬地也笑了笑。
“不过，少主子，您想去哪玩？”
“先去个赵家帮怎么样？”为初回眸一瞥，见人王禅已经进入那间卧房，又大声说到。
“要不…还是新天会吧！”
刚听完赵家帮，骆三的眼珠子也刚刚瞪得圆弧，没想这金主子也不知道说得是真是假，咋就又变成了新天会了呢。
那不是羊入虎口，自讨苦吃？
骆三反应也快，连忙想解释这些关系，生怕这小子犯了浑，最后着了道。
可无论他如何苦口婆心，为初毅然决然，显然并没有想收回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细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满天的乌云又逐渐笼络成了一把无形的蒲扇，随着一阵一阵的风，雷声远消于云海。
看样子，这场几十年一遇的强暴雨，会再继续倾泻而下。
只是一场强风暴雨会带走多少人，摧毁多少家庭，没有人能够知道，也没人会去统计。
事实上，人总生逢时世，各不所一。又有多少人会有那可怜的怜悯之心呢。
或者即便是有，又有多少人有这个能力呢？
望着天空远处那般黑压而翻滚的云，一位显得消瘦，又龙钟老态的耄耋老人，正坐在花园的凉亭里，眯着眼仿佛就快要睡着了。
只是，这会儿远端虽有变，却没来得及把那团黑云给吹到这里。
所以那老人也就看看罢了。
而这时，他却看到了凉亭湖外的走廊上，有另一位老人正马不停歇地向这边走了过来。
老人一看便知，那是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老黄，叫黄书宣，算起来这老家伙也已是古稀之年了。
却这辈子没成家，就这样守了这里快将近一生。
想到这，那老人慢慢悠悠地站起身来，不由一副慵懒之意，叹了口气。
“老爷，埔塞今年出了点新鲜的金银花，玄月前几天去了那儿，刚刚来电问要不要给您带一些回来。”叹息间，黄书宣那沧桑的脸，带着一抹微笑就已经踏入那座小凉亭里。
那亭就叫小凉亭，亭建在小湖里，平时都叫这湖为凉亭湖。
湖里荷叶层层，偶有一抹花苞渐渐浮上，再过一段时间，或许这花就得开了。
只是这凉亭湖，或者说这整片大花园里，其它的花花草草，其实早就已经齐争异艳，芳香世家。
“嗯！好。”老爷子嗅了嗅，宛若已经能够嗅到那金银花的芬芳一般，忽然一笑。
“老黄，这雨要是够大，指不定得发霉吧！”
老爷的声音很洪亮，听起来就如花甲之年的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有时候就连黄书宣，都觉得老爷这几年似乎没什么变化，无非就是多过了几年罢了。
黄书宣看了看西南方向的天空，依稀可见黑云如龙，笼罩着某一座城市。
“玄月说，他走的是西福路，顺洛璃而下，应该不会有雨。”
老爷子点了点头。虽然论岁数，的确已经九十多岁，可他非常清楚这些话都是一语双关的意思。
当然，黄书宣跟了老爷子这么些年，不说是蛔虫，却也胜过蛔虫。
无需多言，两个人看似家长里短，闲谈无事，其实并非如此。
“噢。既然他去洛璃，就让他带点黄桃，等他回来，那也就刚好合你我的口味咯。”看着圆子里的花香艳景，老爷子的嘴就不由地抿了一下，俨然一副要流口水的模样，不禁二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老爷，这娄山的竹笋，估计也就这段时间要采了，我们今年还去吗？”两人一笑，便过千秋。黄书宣的脸骤然变得严肃起来。
“去的话，要不然通知一声玄月好快些回来？”
老人看着远方那片黑云有些出神。
那娄山自己每年都会去一次，每次去都会采摘一些新鲜的竹笋，老人喜欢竹笋炒肉，每回吃起来都觉得只有娄山的竹子，似乎才是最嫩的。
老人回眸一副懒洋洋地看了看黄书宣，不经意间就瞧见了他鬓角边成片的白发。
人老了，也都老了。
可这娄山的竹笋这会儿应该会特别的嫩，如果不是非要吃的话，那竹笋会变成可以参天的竹子。
不过人嘛，虽然老了老了，就像那竹笋，即便是再嫩，也总有一天会变得坚毅，挺拔，最后枯黄。
只不过竹子就算是老死了，总也有机会变成柴，往锅炉里添把火不是。
叹了口气，老人默默地有些感慨，他不清楚为何老黄才古稀，怎么牙口还比不过他一个九十几岁，快要入土的人呢。
思忖片刻，老人那双已白的银眉，忽然皱了起来。
或许这就是有那个原因的区别吧！
思既此，却不过一瞬，老爷子终于又笑了起来。
“去！不过玄月就算了，他可不喜欢那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