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钱光之父

    秦楠晖这次来鸡公墟是来找钱光父亲的。

    她很内疚，很自责，不知道这事如何对那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说才能说清楚，她觉得必须赶在警方的正式通知之前让老人先有个思想准备。老人就这么一个独生子，现在突然死了，轮到是谁也会无法接受，她不敢想象老人在接到噩耗时那个寻死觅活的那个场景。可她又不能不去面对。一路上，她手握着方向盤，心里却茫然毫无方向，一直在想，见到老人时，我该怎么开口呢？

    她设想到老人在听到消息时的会有的几种表现：泣不成声、昏死过去、义愤填膺……她更希望老人在听到消息后，随手抓住了身边的一根锄头柄，一把就从自己的身上扫了过来，嘴上还愤愤地责怪：“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我跟你没完。”如果这，她会好受些。她怕就怕老人不怪她，不责骂她，不拿她出气，而是默默地把痛苦收藏在心底，如果是这样，老人的忍受将会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戳在自己的心头上。鲜血汩汩而出，一直流到生命的终点。

    车子到了鸡公墟，她胆怯了，没将方向拐向鸡头村。她不敢去见老人，可这事是不能不面对的，等到警方先去通知老人，说不准老人经受不住这晴天霹雳的打击，就一头撞死在房墙上了，这一来，自己的良心便要受到加倍的惩罚，她不希望有这样的结果。她在进入墟口的时候，死死地啋住刹车踏板，思来想去，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钱亚男。她知道亚男姐肯定认识钱光的父亲，也许她更知道怎么开口才妥当。于是，她松开了刹车踏板，倒退了车子，然后打转方向，朝鸡尾村驶去。

    钱亚男正要同丈夫去山上给麻竹丛施肥、培土，一担化肥已经上肩，丈夫也荷上一把锄头，见到秦楠晖，钱亚男立马将担子卸下，将她迎入房间。

    “你有急事？这么早就从县城来了？”钱亚男一边泡茶一边问。见秦楠晖忧心忡忡，欲言又止，并不开口说话，便将一杯茶水端到她的面前，又问，“吃过早饭了？”

    秦楠晖被她这一问，感觉到肚子真的饿了，从昨晚六点半后到现在就没进过食，可她真的是吃不下，眼前就是山珍海味她也没胃口。便点了下头，谎称已经吃过了。亚男也不勉强，再问了一次：“有事吗？”

    秦楠晖这下才说：“钱光死了。”

    “噢？天哪，咋会呢？会不会是钱联他们一伙人作的孽？”

    “现在先别管是谁杀害钱光的，案子由警察去破，”秦楠晖说，“现在是如何对钱光的父亲说，我必须赶到警察正式通知之前告诉老人，叫他先有个心理准备。我可以给他下跪，给他磕头，我还想从此后认他为父，给他养老送终，叫我做什么都行……就是不知道现在如何开口。”

    “死鬼，你进来一下。”钱亚男朝门外嚷了一声。

    丈夫钱庄海正在等着妻子一起上山，听到叫喊声，赶紧卸下肩上的锄头，跨过门槛走进来。

    “钱光的父亲钱流氓，你认识吗？”

    “认识，他是一个很忠厚老实的人，却取了个怪名……”

    “不管这个，”钱亚男打断丈夫的话说，“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熟不熟？”

    “我十七岁的时候去五更尞开公路，与他同睡一铺，后来就很少来往，偶尔在墟上碰面，会站着说上几句话。他儿子去了武术学校后，他很高兴，又知道介绍他儿子去武术学校的人是我老婆的好朋友，就请我到他家里吃了一餐饭。”

    “好了，啰嗦那些事干嘛？现在钱光被人杀害了，也不知是谁作的孽，这事得到警察正式通知之前叫他知道，有个心理准备，你同我一起去他家，把这事告诉他。我来说，你不用插嘴，你带我去，介绍一下就可以。听到了没有？”

    钱庄海目瞪口呆，张开大嘴，显然也一时接受不了钱光被人杀害的事实。钱亚男又吼了他几声，他这才清醒过来。

    夫妻俩换了衣服。

    钱亚男要秦楠晖用车子将他俩送到鸡头村村口，然后让她自个儿在车里等候，夫妻俩下车去了钱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