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祁临安自认为不是一个幸运的人，但是在重生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感受到命运可能对他不是那么的残忍，给了他重活一世的机会。
既如此，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只可惜，在他以为自己有了先知的时候，命运又一次跟他开了玩笑。
这个世界远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简单。这个世界，是死的，是假的。
每个人活着，能够正常的结婚生子，也能有常人的感受。但是当他亲手杀掉一个叛徒的时候，对方的伤口竟然会飞快愈合，之后一脸茫然，失去了被杀的记忆，无论怎么杀，杀多少次，都杀不死。
当他想要把翠微找到，提供庇护的时候，总会出现岔子，仿佛在浣衣局暗无天日就是她的宿命般。
命运是人由一个又一个的选择而组成的话，人的选择虽然总有规律可循，但是总会出现一些意外。有的是转机，有的通往深渊。
命运之所以玄妙，就在于它既是注定的，又是无常的。
而死的命运，大概就是，哪怕走岔了路，你不就路，路都会来就你。不管你怎么选择，都只要一条路。
因此，在这死的世界中，与其说活着，倒不如说是傀儡，行尸走肉。用现代的话说，不过都是些npc，纸片人啊。
可，那些痛，是真的啊
他仿佛又成为了一个孤魂野鬼，不同的是，这次他不是被困在屋子中，而是被锁在躯壳里，看着自己如何重复前世的不得好死之路。
为此，他开始求神拜佛，做过鬼的经历让他意识到，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那么一点的转机，那么一定存在于方外之地。
听说慧明大师在外云游时顿悟了，回到明觉寺要举行弘法布施。
这事儿，书里没说。但前世，也是有这回事的。并不是书中写什么，就只有什么了，在故事之外，这一方世界，自有运转的。
而且，就是这一次，慧明大师跌下神坛，不再受京城中人的追捧，在那之后，慧明大师一直游离在外，宣扬佛法，有人取笑他穷困潦倒地一路化缘，全无高僧形象，最后结局倒是不知如何了。
上辈子他并没有在意，毕竟，虽说佛家总宣扬众生平等，但他们这些人，总是被下意识的排斥的，身子不全的阴阳人，去了也是污了佛门之地。既如此，他何必去讨嫌，大家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这一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祁临安低调地去了。
在香火缭绕中，他看到慧明大师高坐莲台，悲悯地说道: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人生就是虚假不实，转瞬即逝的，没有真实性，不必要去当真的。凡事该来来，该去去。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这世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一切皆有定数，万事皆空，不能当真，就当是人生如戏，你方唱罢我登场。也当大梦一场，过眼云烟吧，当游戏人间，或遁入空门。只有如此，才能渡一切苦厄，阿弥陀佛。”
听到这话，下面的人瞬间就炸了。
“这都什么高僧，什么真的假的。说这么多原来是让人遁入空门呀，见过无耻的和尚，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立即就有人气愤地站出来。
“是啊，妓、女还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呢，敢情佛门圣地倒是强买强卖了。”有人紧接着激动地附和。
“我说，若是明觉寺缺钱了，咱哥几个为佛祖捐几个金身就是了，这么大个寺庙，咱们也可捐钱出来修缮一二，可这这么多人，都听您的遁入空门，明觉寺胃口有那么大吗？”一个满脸胡子，左眉毛到嘴唇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高大汉子高声喊道。
“就是！就是！”不少人接连附和，一些贵妇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话羞愤掩面离开，生怕走得慢了第二天就会变成京城笑柄。
人都有从众心理，普通人哪有那等学识，根本连听都没听懂大师说了些什么，只是见那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好像很有道理的模样，便觉得这大师不太靠谱。
即便有穿着华贵的香客虽觉大师说得深奥难言，若有所悟，只来不及反应，这大师眼见的要垮台，也不知挡了哪位大神的路。深怕惹了一身腥，便也不开口帮腔。
“我们有的千里迢迢而来，在下身旁这位老婆婆昨晚上开始三步一叩九步一拜上金山，来到明觉寺，听高僧讲授佛法，沐浴佛光，结果就给我们听这？敢问慧明大师可还有慈悲心？”有一青袍白面书生拉着身边的老婆婆对周围人说道。
众人见那老婆婆银发散乱，身上瘦的只剩皮包骨，四肢如同枯枝一般。那双腿颤颤巍巍地站着，仿佛随时要拜倒在地。衣服打了不少补丁，膝盖处更是有一片极大的磨损，看来三步一叩九步一拜倒是不假。
更为显眼的是对方眼睛里不带遮掩的失望，仿佛整个人失去了指望一般。周围人看到，都投出怜悯的眼神。
看到这老婆婆，剩下的平民百姓也觉得难过不忿了。大家都是苦命人，想求佛菩萨指点，想听高僧讲解佛法，结果高僧说，没救了，出家吧，这世界是假的。这不有毛病吗这不是，再说了，假不假的，他们不在乎，她们就想稀里糊涂的活着，有吃有喝，能糊弄一辈子也就差不多了。真的又有什么好？有财发吗？有官做吗？
“慧明大师，出来说几句呀，大师说，俺们就听！”
“是啊是啊，说几句吧，大师！”
一些老百姓实诚，他们只想祈福求平安罢了。
结果慧明嘴巴嗫嚅了几下，几次张开嘴巴，仿佛想要再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
有些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真理不能对同样的人说出第二次，纯看个人造化罢了。
“晦气，跟人有什么好说的，人家可是高僧。是我等凡夫俗子不配！散了吧散了吧。不如早点回去陪老婆孩子热炕头呐，哈哈哈哈哈。”
“是极，是极。仁兄真乃性情中人。”
“哈哈哈哈，实话实说罢了！”
很快，寺庙的香客便都三三两两离开了。
旁观着一代大师就此身败名裂，祁临安来不及思索这里面的不合理之处。怔怔回不了神。
那个慧明大师，他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