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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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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倒是没反应过来,一边招呼童一娜说“快快快,刚泡上的。”一边烫茶杯添上茶水,扭头问我:“桐木的桐吗。桐千金,这名儿不错。”

    童一娜缓缓走过来,在我左边的位置坐下,然后将右腿搭在左腿上,上半身毫不收敛地半俯茶桌上用那双闪亮的眼睛打量着我。

    “不是桐木的桐……”我把倒好茶汤的杯子从茶盘端出,放在童一娜面庞前的桌面上,与她目光相对继续开口:“是童雅娜的童。”

    老大这才反应过来,狐疑的眼神细细打量起我俩,这才意识到我俩的关系不一般,第一时间没忍住露出姨母笑后觉得不恰当,又收起笑容憋着笑问:“你俩……认识?”

    我俩僵持着,一动不动,谁都没有先开口。

    最终还是我移开视线,左手把茶杯往她的方向象征性推了推说:“专门为你准备的。尝尝看。”

    童一娜眨了眨动人的双眸,慢慢从桌上撑起,灯光打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层淡淡的光晕。或许是太久没见,我愈发觉着面前的她是那样虚幻,似乎一触即逝,遥不可及。

    望着她举起素雅的草木灰茶杯,红唇饮入澄金色茶汤,发丝随举止散落,那身影又渐渐真实起来。

    “入口甘甜清爽,不腻不浊,带有淡淡的兰花香带乳香。极品。”她喝完后给出相当高的评价,“比你寄给吴大哥的品质还要好上几个维度。”

    听完这话,老大似乎什么都明白了,他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微笑道:“看来你已经被这款童千金拿捏了。行,一肆你来泡茶,呃……你俩坐着聊会儿,我去二楼帮朋友整理礼盒。”

    说着老大不给我反应的机会,已经起身腾出座位,走到茶室最里边的角落,打开内门钻了进去,带上了门。留下茶室干坐着的我俩。

    我俩相邻坐着,各自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谁都没有再开口。

    气氛一下冰冷下来。直到自动烧水壶发出水烧开的滴滴声,我才起身坐到老大刚刚坐的位置继续冲泡起盖碗中的金骏眉。

    又出了一汤茶水,我给童一娜添上,把自己的茶杯拿到面前满上,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吸着。两人继续干坐着。

    “我看看叶底。”童一娜率先打破平静,伸出纤纤玉手,探到我面前端起盖碗放到手掌,另一只手掀开盖子,翻看着盖碗里赤红色的嫩芽叶。

    “有没泡的茶干吗?”她把盖碗放回我面前再次开口问道。

    我从一旁拿过银色的袋子放到她手中,她倒出些许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茶干倒回袋子看向我问:“王总打算多少钱出。我知道金骏眉量大不了,先定几斤当口粮。”

    “年底了,手头上剩的不多。那袋子里大概还有一斤四两,你先带走。”我继续捣鼓盖碗冲泡着茶汤,没有抬头。

    “我知道这是精品,能破例给个批发价吗,毕竟老熟人了。”童一娜面无表情说道,好似两人只是商务伙伴,商议着合作事宜。

    我没有说话,因为不知如何回应,更不知许久不见的两人,话题怎就往这个方向去了。无措中我掏出烟盒,拾出一支烟放到嘴上,正准备点上,发现童一娜自始至终都盯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回复。

    我点烟的动作突然就停滞了,感觉双手无处安放,慌神间脑袋也搭错了神经,愣愣地举起手中的烟盒看向她问:“来一支吗。”

    童一娜没有犹豫,从座位站起探手从中拿了支烟放在嘴上,我叼着烟站起身替她点烟。

    打上齿轮,火苗在我俩近在咫尺的面庞中绽放,她右手护住火苗,将口中的烟靠了上去直到燃起红色的烟芯。

    正当我熄灭火光准备撤身为自己点上,却猝不及防被她的左手薅住脑袋,两支烟抵在半空中。

    我没有拒绝,浅浅吸了口,让口中的烟被她那支点燃。两人同时吹出一缕青烟飘散。她这才松了手,让我能够直起身。

    “说回刚刚的话题,批发价,走吗。”她左手抱胸,右肘支在左手上夹着烟,平视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夹着烟坐下,任由她盯着我,过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说:“这茶只赠不卖……因为它本来就是为你备着的。只要你想,有多少都是你的……批发价,市面价,成本价,老客户……这些个东西……无从谈起。”

    她眉梢轻颤,青烟从精致的鼻子徐徐呼出,无暇面容露出一副我看不懂的笑,淡淡道:“这么久没见,你的烟还是这么撇……”

    说着她从木椅上起身,缓缓走到我身旁掐了烟,纤纤玉手抚上我的头发:“你看呐……我不在,你就是学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一下老了好多,不止是脸,还有白头发了呢……一根……两根……”

    在她向我走来时,我依旧只是静默坐着,待她开口说完这段,我忽而鼻子一酸,强忍心底躁动,吸了吸鼻子微微侧头看向她。

    下一秒,一旁的她泪水先一步夺眶而出,俯下身子,双手环抱住我的脖子,脑袋搭在我的左肩泣不成声。

    “我很想你!”她的泪水浸湿我左肩的毛衣。熟悉的淡淡茉莉花香从烟雾中剥离,钻入我的鼻腔。

    我颤抖着,终于露出释怀的笑。夹着烟的右手抬起,轻轻用手腕部拍了拍她的后背,忽而想到昨天为了不与李颜靠得太近,我硬是把左半身都撤在大衣的庇护外,任暴雨刮打,于是开玩笑道:“可不能再哭了,否则我左肩得风湿了。”

    “嗯?你说什么?”她泪眼汪汪从我的肩膀抬起头看向我。

    “我说……我也很想你,很想很想。”我与她的目光对上,柔和望着,仿佛要将自己全然陷入其中。

    她没有松开环抱我的手,看向我咻溜鼻涕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金骏眉的?”

    “你说过。”我说。

    “什么时候?我不记得我对你说过这事儿呀。”她疑惑道。

    “不重要。喜欢就够了……”我的手拂过她柔顺的发丝,“你说生活已经够苦了,日子需要一点甜。”

    “你什么都记得……”她松开手,神情有些落寞,说:“可我了解你是那样少,我什么都没做到……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对你我似乎一点都不了解,你就像无边无际的宇宙,永远都望不尽,我总是只能捕捉到片面的信息。”

    “那就够了。” 我安慰道,“没有人能够被全面剖析,否则他就不是人了,我们看到的所有人,包括自己,都是片面,不是么。”

    “我想了解你更多些。”她双手抚上我的面庞轻声说,“可过去,你对我似乎总是有所防备,话又少,能捕捉到的信息也是亦假亦真。其实……有时去猜忌,很累。你有时就像个骗子,我分不清你哪句话是真话,总是若即若离。”

    “嗯……你说过你最讨厌谎言,你讨厌骗子,讨厌不守信的人。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对你。”说完我沉默了,因为那是过去残留的习惯,我那时没办法对人袒露真情,所有话都留存一线。

    她却摇了摇头说:“我也不坦诚,相当不坦诚……你连我的名字都是假的,甚至我没有和你说老板的事儿,明明我早就认识你的……我们都习惯了不真诚,保留话语权,因为害怕全盘托出,就会失去。”

    说到这她满脸歉意:“是啊……我也是骗子……大骗子……人总是在指责自己以外的人时理直气壮觉得理所应当,所以……”

    “所以扯平了。”我打断她,笑了笑说,“那些都不重要。在社会中沉浮的我们,早已变得冷漠,话中有话,习惯假话托词。都是表面,无伤大雅。重要的在这。”

    说着我指了指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这儿是真的,就够了。剩下的,心照不宣,只要各自心安,彼此都还在,都还好好的,就够了。”

    从来就没有什么美丽的谎言,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骗子。

    不必纠结过去说过什么,已发生的事实又是如何。当下对方还在,就够了。

    她眨了眨眉睫,泪花散去,说:“是啊……这样就好……”

    过了一会儿她又看向我问:“可我瞒了你这样久,你不生气?”

    “你指什么?”我扬了扬眉,“其实你早认识我,知道我所有信息,知道我们迟早会再见,所以半年时间都没有回复没有联系?那又怎样呢,原来我们早就认识,多有意思。再说了,我也瞒了你那么多事,真要挨个扯出来盘算清楚,孰输孰赢也不一定对吧。”

    听完我这段话,她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我的额头上,释然说:“我俩半斤八两。”

    “我俩旗鼓相当。”我纠正道。

    “嗯。”她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旗鼓相当。”

    “坐下喝点茶吧。童千金。”我坐回座椅,为她添上茶水。

    “哈哈,你是在叫我还是为我道上这款茶的名称。”她坐下端起茶杯说道。

    “都有。”我说完自己倒上一杯饮下,觉得全身无比舒畅,心情愉悦。

    是兰花香茶汤的滋味体感享受,也是心中的石头落下,束缚解开的释怀。

    她将茶杯中的茶饮尽,说:“其实我以为你六月毕业的时候就能再见面了,可突然的意外打乱了所有计划。我原想在你毕业那天送你捧花,和你留下一张合影,再把所有事儿道清楚,现在也成为遗憾了。”

    我不禁畅想起那样的场景,嘴角露出微笑,说:“那样很好,我肯定很幸福……但现在也不错。而且老大已经和我说了,你为了照顾她妈妈,要在泉州武夷山两地奔波,这段时间,辛苦了。”

    “那是我应该做的,黄老师是我老板,他和师娘亦是我再生父母,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我。他的妈妈我也是唤作奶奶的,我又怎能置之度外。”

    她低下头,眼底是藏不住的疲惫,灯光打在她本该年轻温润的面颊。在我眼中,她依旧动人,闪耀着的光芒比过去更甚。

    “那我以后该怎么称呼你?雅娜?”我看向她问。

    她摇头道:“还是童一娜吧。我的原名是我那不靠谱的老爹取的。”

    “一娜这名儿是你当时知道我名字后随意编的吧。”我颇有兴趣看向她问。

    “嘿嘿。”她傻笑着,算是默许了,随即又乍唬唬说:“不许生气,当时我把身份证给你你自己装绅士不看的。”

    我看着她,缓缓说:“不生气。很心安。以后只有我会叫你一娜。”

    “这样我不用回头就知道叫我的人是你。”她笑道,“不过你给我的微信备注是什么?”

    我伸出手机让她自己看,对她不再有任何防备。

    “啥呀?你就给我备注的童千金。”她佯装生气道。

    “怎么的,还想要什么更甜蜜的昵称吗。”我打趣道。

    她思索说:“好像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昵称了……”

    她说着转悠起手中的茶杯,望着里边金黄透亮的茶汤感叹:“这茶真好喝。不对,俗了,这茶真好……”

    我点头附议:“童千金,当然好。”

    “现在听你的话老觉得一语双关。”她笑道。

    “欣然接受便是,因为怎样理解都合适。”我又给自己添上一杯说道。

    “真好喝……还给把它做成了产品,为它取名儿……大傻瓜……”她自言自语嘀咕道。

    “这半年我可没闲着。”我故作轻松道。

    “不过……”她突然变了脸,正色道:“别以为用好茶和几句漂亮话就能轻易得到我的原谅。一码归一码,作为女人,我还没有大度到能够轻易原谅自己的男人差点出轨,对那天惊艳的场面视而不见。”

    “我……”我想说我制止了cc,最终还是推开了她,但一想觉着这样的解释没什么意思,也便收了口。

    “实话很难说出口么?”她盯着我问。

    “不是……能说。”我思虑片刻后回应。

    “你说。”

    我终于坦诚开口:“那不是我本意,我确实没想到cc会……也许我只是想,之后不会有机会再见,所以想用最后一个拥抱,来告别她。”

    她点了点头,意外地应许了我的回应,说:“对呀,当时我在气头上,没等你解释就开车驶离,是我不对。你给我发消息解释就行了,可你之后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是自作聪明,身体原因也是一部分……觉着解释也没多大意义,你应该也不会相信……”

    “你老喜欢自作聪明。如果不是我问清楚,可能就一直误会是你主动拥向对方。误会间隔不就这么来了。”

    “嗯……”

    “你说身体原因是指什么?”她突然问。

    我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向她说明,于是开口:“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两个笑话吗?”

    她转了转水灵灵的眼珠子,想了一会儿,疑惑道:“因为你是智障?”

    我:“……”

    正当她张口要再问些什么时,一旁的门响了,随后老大推门进来,抱着歉意说:“不好意思,打扰二位家事了。”

    说着他跨过我身旁的水桶,在我身后蹲下打开茶柜,从中拿了几泡茶,迅速起身原路跨回门口,倒退着笑嘻嘻说:“二位继续。”说着带上门。

    沉寂片刻后。

    “我俩刚刚聊到哪来着?”童一娜一副呆呆的样子道。

    “忘了。”我愣愣地摇了摇头。

    “甜的东西一入口,胃口就打开了,有点馋冰淇淋。”她重新俯趴在桌上,脑袋耷拉在小臂上,侧着看我道。

    “也就是你,这大冬天的吃冰淇淋。”我调侃。

    “冬天才好,不容易化掉,可以慢慢吃。”她嘟了嘟嘴说,“我不管,你说过,我想吃你就给我买~”

    “我给你买了。”我下意识回了句。

    “哪呢。”

    “夏天的时候买的。”我蹩脚地实话实说道。

    “那支不是被你丢进美食街的垃圾桶了吗。”童一娜歪着脑袋看着我说。

    “嗯?”我望向她,莫名蹊跷。

    “某事儿发生后的第二天下午,我从连江回来,打算在烧烤店一醉方休,结果看到一个傻子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从烧烤店走出来,手上还拿着冰棒。下一秒就被他丢到垃圾桶去了。浪费粮食!可耻!”她指着我乍唬唬道。

    原来那时,我和她近在咫尺,只差了几分钟的时间错位。

    倒也应了我当时所想,若我能找到她,是她想被我找到罢。

    “它化了……化成渣了。”我耸了耸肩。

    “看看,某人只是傻傻在第二天发了个我去找你。然后还真去找了,还没找到。”她以玩笑的口吻嘲讽道。

    “谁让某个藏在角落的大小姐不出来相认,把某人捡回家的。”

    “哼,那时候还在气头上,不想和某人说话……”她赌气道。

    “现在某些冷冻食品批发店还是能买到的,就这条巷子后面的街道有一家。我们去把那支冰棍补上?”

    “走叭。”她整理好衣装起身。

    “老大,我俩出去溜达会儿!”我起身和童一娜走到门口,冲楼上喊道。

    “嘎吱”角落内门再次被打开,老大从里头钻了出来,手上还攥着那几泡茶,像老母亲般念叨:“你们去你们去,这我来收拾,天冷压马路注意别着凉。最好还是找个室内慢慢小絮,身体重要。”

    “老板~我开车来哒,放心吧~”童一娜像和父亲撒娇似的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

    “去吧去吧,你们年轻人自己把握,我不参合。”老大笑了笑,坐到我刚刚坐的位置烧起热水。

    出了店门,我一眼就看到右方不远处停放着的那辆熟悉的靓影,银灰色的辉光在黑夜中流转。是正主,不是这半年来其他令我驻足停望的es260

    我俩上了车,童一娜坐驾驶位,我坐在副驾深深吸了口气,有种许久不见的想念。

    “怪不得你上次石狮喝醉后说这车是我的,我当时还只当是你醉后说的胡话。”

    她笑着耸肩,一边启动热车,一边说:“原本这是老大给你准备的,那年爆发疫情,你没返校,我就捷足先登,沾了某人的光喽。”

    “这车坐着舒服,踏实。”我倚靠在靠背椅上舒缓全身,感到无比轻松。

    过了一会儿她发动汽车,再次开口道:“说起来,我键盘也沾了某人的光,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好用的键盘,它的品质确实对得起价格。”

    “峰峰那嘴真不严实。”我笑道。

    “啥呀,那小子刚开始死活不开口。我怎么可能蠢到只看闪布林布林彩虹光,查了价格就知道是哪位的杰作了。峰峰那抠门小鬼可不敢给擅自给我换这么贵的。”

    “好用就行。”我透过车窗外快速变幻的景物道。

    “我们这是去哪。不去买冰吃了?”我扭头看向她问。

    “先去溜达一圈,好久没兜风啦。武夷山路阔道长,很适合兜风呐。”她和过去一样潇洒道,然后看向我问:“有没什么好地方推荐?”

    “高苏坂往星村镇那条路如何。”我思考后说。

    她似乎想到什么,犹豫道:“那条路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一些事儿。”

    “安心去吧,你不是她们。那条路你能开得很痛快。”我说。

    “得令~王总系好安全带哦。”她回眸一笑道。

    “我的童千金,悠着点。”我微笑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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