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天后
过了小十分钟,阿楠洗完澡后披着浴巾小跑出来,说:“你继续说道说道。那之后怎么样了,那个寒假开始之后。我记得你就是那个寒假和她表白的不是,然后寒假快结束的时候我们来到这里,你搁那发酒疯,搂着我一个劲儿喊木子晴。”
“害,糗事就别提了。我和你说说之后的事儿。”我掏出烟,顺带丢给他一支,他接的很稳。我翻过身去先给他点上后,才给自己点上,然后倒回自己的床上靠在床头,继续回忆复述。
寒假开始后,我与木子晴的联系又密切起来。
木子晴给我发消息问:“你到时候实习去哪呀?”
我回复:“上海。我记得和你说过了呀。”
木子晴发来语音惊叹道:“啥呀!你说过吗?你啥时候和我说了,没有呀,上海也太远了吧!”
“距离不是问题,想去的地方一定要去,答应自己的事一定要做到。你的实习点肯定选择福州的对吧。”我缓缓发语音道。
“对呀,家就在这,比较安心。你知道的,我老是容易想家。”她发来语音说,过了一会儿她又补了句:“你别去上海了吧。”
我没有在意,手指迅速在屏幕上输道:“又不是不回来,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不会一直待着上海的,到时候回来,你请我吃饭。”
她欢快地回应:“哈哈哈,好呀,但为什么是我请你。”
我回复:“傻呀,那时候你都待福州那样久了,我从外边回来,你不得尽地主之谊。”
“嘿嘿,也是,那到时候一手交礼物,一手请吃饭。”她沾沾自喜说道。
“想得美,你想得还真够长远,都想到礼物去了。”我哭笑不得发了条语音道。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们又闲聊了很多无关痛痒的日常,具体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去年过年后,她突然消失了一阵子,我也没有上门打扰。再后来的几次闲聊,双方情绪都会突然不对劲,然后转变为争吵。她常常不耐烦地想要结束对话,更多的是敷衍和带刺的字句。
那时候我挺郁闷的,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如果连朋友基本的正常交集都做不到,那自己先前反复放下那么多次又算什么呢。早知如此,还不如顺其自然,何必在意她的情绪想法,把自己折磨得要死不活。当下自己似乎又成为了弃子,她开心就陪你聊两句,觉得无趣了就巴不得你别出现。
这也是我一开始与她保持距离,反复避免主动找她的初衷。我害怕这种情况的出现,害怕没有她回复的怅然若失感,可最后的结果依旧是如此。果然,过分在意的那方必然会是败者,无一例外。
阿楠打断回忆低声嘟喃了句:“应当是有更合适的人选,找好下家了。”
“哈哈哈,米其林嘛,我有觉悟的。”我哈哈大笑道,随即继续说着之后的故事。
于是在那之后某晚,我和兄弟约出去喝酒,喝得酩酊大醉,但保留着几分理智和清醒,便想借着酒劲把一直想做的事做了。我清楚她对我的感情不是喜欢,所以只要表白,两个人的关系自然而然就断了,我可以彻底断了念想,被拒绝后的我也不会再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双方都会因为这个表白而尴尬,这样就能彻彻底底撇清界限。毕竟表白是为了表明心意,而不是索取关系。
我给她打了个电话,前面的铺垫我忘了,大底是接下去的过程。
我带着些许醉意说:“我知道你知道的。”
她莫名其妙道:“什么就你就知道我知道了。”
我皱了皱眉,说:“你早该知道的,一直都知道不是么。”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似乎能看到电话那头的她昂起高傲的脑袋,等待我道出她早已预料到的下文。
“好,我给你说个故事,我写的。”我吐出一口酒气,不急不缓道。
“说。”她简简单单应了声。
“是我之前写的一篇随笔。男孩接到女孩的电话,电话那头女孩和男孩说: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男孩很激动,有些局促地回答:喜欢。电话那头突然有一群人欢呼雀跃。男孩一下就懂了,他问女孩:你是不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女孩承认说:对。男孩沉默了,他想了想也是,怎么可能呢,正当男孩要挂电话的时候。女孩说:我选的是真心话。”我说完这段停下,等待她的回应。
过了许久,她问了句:“你在暗示什么?”
我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还记得有个晚上我给你打电话吗?那晚我和坤明他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输的人抽个女生表白。我抽中你,拨通电话后我说我喜欢你。周围的人那时候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都以为我只是进行游戏流程。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时我表情镇静,心底却翻涌着海啸。你那时听完说了句:你有病啊。我回了句:玩游戏呢,挂了。就挂了电话。坤明他们抓着我说,怎么就挂了,听听你接下去说什么啊。我只是大手一挥道:接着喝!那次真心话大冒险,所有人连同你都以为我选的是大冒险,只有我自己知道……”
“是真心话对吗。”木子晴沉默许久后开口。
“所以,知道了?”我默默说道。
“这不是你想让我知道的吗。”木子晴理所应当道。
“我是觉得……无所谓……因为没可能,就算有那么点意思,也不会是现在。”我突然失去刚刚的冷静,有些语无伦次。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老不知道了吗。”她继续不按套路出牌问道。
“在我看来你一直都是知情的,不说破而已。”我强制自己冷静回复道。
“你看,别人不说我又怎会真的知道呢?”她略带些许欢快道。
“已经很明显地摆在那的事实,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我皱了皱眉道。
“我没那么自作多情好吧,而且你不知道我无敌憨吗。”她带着些许随意说道。
“是吗。谁闲着没事给人做题库做解析,过个生日还给你写诗,我真有那么多墨水?每个朋友生日我都提个笔,吟诗一首显得自己多有文采吗?我是有多闲?我他妈有病啊?”我有些失控提高分贝道。
“谁知道你对别人是不是也这样,早说不就完了。这事都怪坤明,坤明也对我很好,我以为你俩性质一样的。”她潦草回应道。
我陷入苦笑,果然,在她看来我所做的一切都与坤明相差无多罢,一切都如我一开始就担忧的结果相符。所做的一切在此刻举无轻重,毫无意义。就说不能给自己希望,全然是无意义的挣扎。
那晚我抬头发现,本以为只照着我的月亮也照着别人。于是我心生嫉妒,低头发誓再也不看月亮。但其实月光一直洒在往常的道路上,只是我恰好路过,以为拥有了它的全部。
挺好,就这么了结吧。
“因为猜到你把我和坤明视作一同,我是醋坛子,他不喜欢你,依旧可以和你聊得火热,我呢,一边要担心会不会越界,一边要劝自己疏离你。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喜欢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拒绝就拒绝吧,本来也就没打算在一起或是怎么着,当朋友就行,我不过就是想说说心里话摊牌,没打算怎么着。”我故作轻松说道。
木子晴叹了口气,说:“不丢人,换一个人喜欢也不丢人。”
“嗯,不影响革命友情。”我干笑两声道。
“我也很难。”她说。
“你不用难啊,你……”我正准备替她解释道。
“太有魅力了,真的是。”她自恋说道。
“你有毛病吧。”我硬生生把这句差点吐出来的话憋了回去。转而说道:“嗯……大概就是如此,该说的就是这些,所以你放心,不会影响你。”
“没说你影响我,你也从来没有影响过我,你很好,真的。友情还在随时奉陪。”她敷衍道。
“喜不喜欢一个人是可以看出来的,我早有准备,所以不碍事。”我深吸一口气怅然道。
“你不许哭啊,我可没欺负你。”她相当照顾我的感受道了句。
“不会的,失落是有一些,但无伤大雅。”我笑了笑说。
“我只是希望下次和我说这种话的人能换个时间,熬夜明天起来会变丑的。”她以这句话作结尾,挂了电话。
……
“啧。肆哥,你说当时你暗恋她那么长一段时间,她有感觉吗?怎么就一直这样维持关系,最后等你告白才说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呢。”阿楠开口问道。
我不作声,掏出打火机哗擦下齿轮,火苗摇曳着绽放。
我举着打火机,将其贴到阿楠面前,淡淡说道:“你靠在火旁边会没感觉吗?”
阿楠沉默了。我收起火机继续开口。
结局就是如此,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说是说友情还在,没有影响,但之后如我所愿的,两人之间形成自然的隔阂,基本没了热烈的交流,我对她也不再抱有任何想法。然后就是我们来到漳州这找江河玩,你们看到我喝酒出糗的事儿了。
“时间过得真快,没想到明天,江河就结婚了。”我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有些失神道,徐徐吐出一口浊烟后方才继续开口。
现在看来,那时的我像是死抓着最后一块遮羞布的悲卑者。她始终是挂在天空上的月亮,居高临下俯视着我,向我投来蔑视的月光。我一直死拽着自己所认为的遮羞布,其实不过是层透明的塑料纸罢。哈!甚至从她的角度看来,那塑料纸还没法反光。其实我早被照得透彻,一丝不挂。她不过带着玩味儿,饶有兴趣地看我表演,就等我自觉羞愧没趣,把那满含“一叶障目”、“掩耳盗铃”意味的塑料片儿丢掉。这样她就可以将这件趣事儿编辑成完整的文段供人欣赏品鉴。
她是那样富有耐心且照顾听者的感受,一直与我这样无趣的人憋着等着耗着。至此,她窥清了我的全貌,终于能够端到台前让人下筷尝鲜,听者不必在听了片刻后眯着眼面露笑意打趣问她:“有没可能他只是和你聊得来,他也没说他喜欢你呀。”
我的坦白从宽,让她少了一通对听者百无聊赖的解释剖析。多替她省事儿。我将自己的感情化作她供他人调侃的谈资,成为她成长路程上又一荣誉成就:缴获米其林不知多少号。这么说来我的脑瓜子上也同时冠冕了:木子晴名下第不知多少号米其林。
哇,光是想想就炫酷。不知她是否会看在我这般费心的情况下,稍稍体贴些,在撰诉我的故事时多点新颖词调,为我的冠冕填上几道雕花,这样就能区别于其他米其林,显得有格调,与众不同些。
事实显然是没有。寒假后的大三下学期,某天我与朋友去ktv唱歌,偶遇了木子晴的闺蜜大白在ktv那兼职。闲谈间,大白突然冷不丁问了句:“你不是喜欢木子晴,追了她好久嘛。”那眉宇中透露的神态似乎在说:你怎么敢的呀,出门不照照的吗?
也许我是该向木子晴看齐,每天洗澡前都盯着镜子看上十分钟的。
被大白那么一问,我当时愣了有一会儿,当时的我显然没想到木子晴这么着急就将我与她的事儿公之于众供人讥笑,让我早早成为残羹剩饭。我本没想那么早就馊掉的。
听到这,阿楠坐在一旁默默深吸了口烟,随后缓缓道了句:“呵,要不说是我们班一姐呢。”
“哈哈,一姐……用天后称呼她可能更合适吧。”我带着自嘲笑道。
“之后还有交集吗?寒假过后的大三下学期呢?”阿楠试探性问了问。
“有的。”我又点上一支烟,继续缓缓道上最后一段。
大三下学期结束,我们开始准备之后实习的时候发生了小插曲。女生们大多放假回家了,我因为一些事耽搁在学院。结果突然收到通知,学院要搬迁。女生宿舍由我们还在校的人去帮忙打包。很凑巧,我被分配到木子晴的宿舍。
因为女生有很多东西不方便给我们整理,她们就让一些学妹有偿帮忙,结果我就看那些学妹,一股脑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丢进编织袋,不分类,也不管尖锐物品易碎物品的摆放,就那么乱塞。这钱真是太好赚了,而被学院叫去帮忙的男生可都是免费劳动力。
我去的时候看到木子晴有一个漂亮的木箱盒,像是拿来摆放化妆品和小物件的。那个木箱盒被学妹就那么随意斜插在一堆杂乱的物品中,显得那样不协调,上边还压着满是灰尘的拖鞋。我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于心不忍,把东西摆放清楚,然后将那个木箱盒抽出摆放端正打包封口,至少不会让它被磕坏。
你说这人怎么就那么贱呢……说好了别再和她有交集,她的东西轮不到我整理,可还是见不得她受欺负。那之后我抬头看见她床边系着一个瓷器晴天娃娃,它被擦拭得很干净,它的主人肯定很喜欢它,但是收钱整理的学妹随便把柜子里的东西塞进编织袋后就溜之大吉。我可是总监工呐,那天我们班的女生宿舍是我全程负责的,怎么能落下东西呢,对吧。
“哈哈哈,总监工,专属于木子晴的监工吧。”阿楠倚靠着床头瞥了我一眼哈哈笑说。
我与他相视一笑,没有解释,继续开口。
我当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了句:“又得自作主张了。”然后把那个晴天娃娃解下来,小心用她的衣服包好。那晚收拾得差不多时,木子晴发消息问说:“你有看到我床边的晴天娃娃吗?”
我一本正经回复:“学妹没帮你收好,后面就被丢掉了。”
木子晴:“啊?怎么这样!”
我:“是的呀,先不说了。收拾了一天,腰疼。”
木子晴:“好好休息,腰很重要,辛苦啦。”
我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家伙还算有点良心,于是按下语音键说:“晴天宝宝在床头系那么紧,应该对你挺重要的,我帮你包好放袋子里了,你到时候自己找找。”
木子晴也用语音回复:“哈哈,我就知道。总之真的很感谢你们,你们也不容易,被学校莫名其妙叫过去干苦力。”
“应该的,有两间宿舍我要去检查,还得帮忙把东西抬走,先撤了。”
“好。加油!”
……
“原来还发生了这样的事。”阿楠掐了烟,起身把一旁的窗帘拉开。我侧过头,望见窗外天空中高挂着的那轮皎洁。今晚的月色很好。
“我曾把木子晴比作太阳,像是《水星记》里唱得那般。但后来,我觉得木子晴更像月亮,也许是她和月亮都具有只可远观的性质,又或者是因为太阳太过耀眼,月亮却不会,它折射太阳的光芒,能将灼热变得皎白。”我躺在床上,将烟灰弹进烟灰缸继续开口:“月亮当是挂在天空的,偶尔抬头时能望到它还安静地挂在那便好,毕竟我曾经是被月光照耀过前路的人。所以看看就行,别妄想拥有,美的是水中月或是距离造就的皎洁玉盘,而不是千疮百孔的月球。”
“之后大三下学期结束,我开始满世界疯跑。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木子晴和前两位女士残留的印记也慢慢在时间的潮流中冲散。一路上我也交集着各式各样的姑娘,有学院的学妹也有外面结识的女人,向我示爱的,和我主动搭讪的,对我表白的,暧昧不清的,投缘想谈甚欢的,还有……令我感到好奇的。”
说到这我停下来,脑海中回忆起昨晚那个发梢暗红的姑娘,童一娜。那个姑娘让我相信她,说我们后会有期。可所谓的有期,具体是指哪天呢?我似乎有些想念她,开始遗憾没能留个联系方式。
“肆哥,对那些女人你就没有一点感觉?”阿楠重新回到床上问。
我无奈地笑了笑,说:“没有。我似乎已经失去了恋爱的能力,对谁都没有了那份兴趣和想法,一方面是因为害怕重蹈覆辙担心只是自己自作多情,更多的是我现在没有那份精力来处理这些感情,至少等我有经济实力以后,所有东西掌控在自己手上时,再去考虑新的感情吧。”
“玖璐、董思思和木子晴,对你的伤害,挺大。”阿楠叹了口气说道。
我怅然着,缓缓开口:“还行,该熬的都已经熬过来了,现在已经不觉着有什么,对别人说道起这些事时,情绪也不会起伏得太过严重。其实木子晴只是恰巧出现在我感情欠缺的黑暗日子里,以网聊的方式填补了我感情的空缺。那段时间错把这份感情当成了双向的奔赴。我们是聊得热火朝天,十分投机。但其实,木子晴做的只是没有敷衍我,和我聊聊天,就只是这样而已吧。”
我一边摩挲着打火机上的齿轮,一边起身走向窗边,把窗户打开通风后继续开口道:“世界上有太多稍稍接触就能产生情愫的对象,木子晴和我这段感情又算得上什么呢。只是那时候的我世界太小,把月亮当做世界唯一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