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海棠
“清漪……姐……”脸色红得不正常的清朗，扯了扯嘴角，悄悄咬了自己的舌尖，“想不到你现在力气这么大，伤了腿还能背得动我……”
“废话！就你这小身板，姐不但能背你，就是你好着我都能揍你两个！没眼色的臭小子，竟然把小姐丢下了，等你好了，我非要亲自揍你，就给我等着吧！”
清漪一改往日的冷清，骂骂咧咧个没完，其实，她很怕清朗会昏睡过去。
清朗咧开嘴，“是，我该领罚，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去了。清漪，你放下吧，我……撑不住了。”
“撑不住也得给我撑着！你还欠我好几顿打呢！”
“我……我喜欢你，清漪。”觉得自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清朗终于将装了多年的话说了出来。
“第一次见你，你把我从人堆里拉出来，给我擦干净了头上的血，还把踢我头的人给打了。”
“然后你把我带到了少爷跟前，说你愿意省一个馒头给我。”
“我留在莫府的第一天，你就把我打了。我记得你对我说，想要不挨打，就要站直了，打回去。”
清朗看见了站在他前面的那个小女孩，她明明自己都瘦弱得不像话，还在每天被习武师傅罚，却会用最大的力气，将他打倒在地，再把他从地上拽起来，给他拍干净衣裤上的土。
“你不知道，你被送去京城的那几年，我天天都拼命地练武，就是为了再见面时，我能堂堂正正站在你跟前，我想着，无论你怎么打，我都站着，不倒下。”
“清漪，你不是我姐姐，你是我的光……”
“疼吗？”清漪把一团草药摁在清朗胸前的伤口上，得到的回应是清朗迷迷糊糊中龇牙咧嘴的抽气。
“行，看来还知道疼，臭小子你听着，你休想死在我眼前！”
清漪找到一个避风的凹处，把清朗安顿进去，自己才终于扛不住，躺在了旁边的杂草从中。她自己的腿伤已经让她痛到快要麻木，她身上的药粉早都撒在了清朗的伤口上。
小时候她把清朗从别人手里救了出来，如今清朗却要搭上命来救她。
他绝不能死。清漪想。
……
第二日，当莫墨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她差点跌坐在地上。
幸好，幸好，他们还没死。
“快！找汪泽洋！快！”
清月和清明配合，飞快地让人抬走了那两个已经昏迷过去的人。
回到城中，将清漪和清朗交给汪泽洋，这两人的命才算是得以保住了。
莫墨这才又去了隔壁。
武玉儿一个人立在檐下。今日的她看起来冷静了不少。
莫墨上前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捂着。
“玉儿，我知道你伤心，可你这个样子，帮不了他。”
这种时候，无力的安慰并没有什么正面作用，不如不说。
武玉儿点点头，才道：“我知道了墨姐姐。我刚刚，在想汪公子昨日说的话。”
“南疆？”莫墨惊讶，“你是想……”
“对，”武玉儿看着莫墨，“听说，我娘就是南疆人。能嫁给王室的女子，地位应该也不低吧？我想去南疆，给林大哥找解药。”
莫墨没有说话，武玉儿要的也不是她的反对或者赞成。
“玉儿，解药我们肯定要找的，只是汪泽洋只是提了一句，咱们一定要弄清楚其中关窍，才能做决定。还有，关于你娘和南疆，其中内情不详，你不可冲动。”
“嗯，”武玉儿反手握住莫墨的手，“我知道。”
两人沉默片刻，武玉儿看向身后紧闭的房门，低低说道：“我先回宫了，去问个清楚。”
……
宫内外的禁军防卫已经被换了一遍，秩序重新恢复，乍一看，像是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但是因为三皇子谋反篡位的事情已经传了出来，太子继位的诏书以下，群臣在最短的时间内已经达成了一致，新皇登基就定在了明日。
此时皇宫内外各处，已经是在为迎接新皇做准备了。
武玉儿一路来到后宫，在坤和宫门口站定，深吸了一口气，才要踏进皇后的宫门，却被人叫住了。
一个气喘吁吁的大宫女跑过来，“玉公主你可算回来了，大公主叫您回来马上去见她，正在元朝殿里等着您呢！”
武玉儿想了想，还是随着宫女一同转了身。
元朝殿里，元平大公主立在窗前，盯着院外墙角的方向，神思远游。
昨日武玉儿久久不回，她就着人出宫去打听了，结果没想到，竟然是林家大公子中了毒，而林二公子，已经被下了狱。
元平公主在寝殿里坐到了半夜，最后还是悄悄地去了一趟刑狱。
那个曾经朗月清风一般的男子，竟然瞎了双眼断了双腿，一副破败狰狞的样子，被锁在阴暗的牢房里。
元平公主心中的哀痛久不能平息，她终于轻轻问了一句：为什么？
林封，你为何要这样做？
睡过去的林封没有听见元平公主的问话，却在元平公主的低声呢喃中，渐渐醒了过来。
“你以为我不会认出你来，但其实，从你第二次以小厮的身份进宫来，我就已经认出你了。你或许是觉得不公，觉得不忿，但你的兄长他对你的宠溺，我也是见过的。就凭他能冒险将你带进宫来参加宫宴，还敢为你做掩护放你去看宫中美景，便也能猜到一些……”
“我终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何缘故，能让你做出如此兄弟相残的事情来……”
“那年，你差点被巡逻的禁卫碰见，是我将你藏于院中。你还说，我殿中墙角下的那株海棠，养得极好……”
“罢了，我与你，本也没有什么关系。今日我来这一遭，当真是，愚昧至极。”元平公主压制下哽咽，重又看了一眼那人，“我也会帮忙想办法，为林大公子找解药的。”
就算是，就算是，替你赎罪吧。
还有，你曾托人送进来的那支海棠花，我只当，从没有见过吧。
元平公主如来时一般，静悄悄离去。
黑暗牢房里躺着的人，泪流满面。
本来，他想过，要努力地，去配得上她。
只可惜，一步错，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想起曾经兄弟相处的画面，一起喝酒斗嘴的惬意……
原来，真的，是他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