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除夕
房间的角落里，阴影下一袭黑袍的人声音低哑。
“三皇子，当真让他见那个女人？”
武宗绪慵懒地靠在椅背里，嘴角一抹凉薄的弧度勾起。
“见吧，毕竟就要死了，总得让人留点遗言嘛。”
黑袍人微微皱眉，不自觉出口，“若是三皇子此时出手留下吕至会一条命，他必定会对您死心塌地。”
武宗绪嗤笑一声，“我要他的死心塌地何用？”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要什么都没用。”
……
莫墨最终还是不顾莫令骁的反对，打算去见见吕至会。
他们都知道吕至会为何要见莫墨。他们之间，唯一有牵扯的，左不过是那件“血缘”的事罢了。
趁着夜色，萧垚将莫墨带到了刑部大牢。
在最隐秘的牢房里，那个曾经高高在上风光无限的二品大员，此时只有满脸脏污，一身颓败。
听到动静，吕至会慢慢抬起头来，在看到莫墨的一刹那，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亮光，随后他笑出了声。
“血缘这个东西，你真不能不信。”
吕至会悠悠开口，“虽然我知道，你必定不会认我的。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的好女儿，你也该姓吕。”
吕至会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砸过来，莫墨却一言不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萧垚突然挡在莫墨身前，怒目横眉，对着吕至会咬牙切齿地道：“你果然是个十恶不赦的败类！自己都要下地狱了，竟还想拉上别人！”
吕至会摇摇头，灰白的脸上有报复后的得意，“小侯爷说错了，我此刻只是作为一个父亲，在保护我的孩子而已。墨儿啊，你就不要承认，也不要相信，这样，你就不用和我吕家的人一样，被株连被发配了。怎么样？我要死了，是不是做了个好父亲？”
“你闭嘴！”萧垚气急上前，却被莫墨拉住。
“吕至会，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害了那么多的人，你死有余辜。”
莫墨开口，掷地有声。
“我是我爹娘的女儿，今夜我来见你，是要替我爹娘亲眼看看，你是怎么遭报应的。”
莫墨轻蔑地看着吕至会，“你这样的人，死了应该不止下地狱，还会去畜生道轮回，不得超生吧！”
吕至会的脸猛地阴沉下来，他那被锁链拴着的手脚徒劳地挣扎了几下，最终整个人还是瘫在了原地。
他终于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
“你就是我的女儿！那个姓莫的，他该死！皇上让他死！哈哈哈……莫墨我告诉你，我和你娘，就在莫家那艘海船上，那一夜，房里只有我们俩！哈哈哈……”
莫墨的耳朵忽然被一双大手捂上，萧垚紧紧将她圈在怀里，低声道：“不要理这个疯子，我们走吧。”
莫墨缓缓地点了点头，被萧垚拉着走远，没有再回头。
出了两重牢门，莫墨忽然顿住，“我想见见吕夫人。”
萧垚担心地盯着莫墨看了看，终于还是没有拗得过她，带着她转去了另一个方向。
逼仄的牢房中，吕夫人从草堆上坐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看向莫墨。
“多谢莫小姐来送我。”
莫墨忽然觉得这个妇人变了。
她以前因为吕二的关系，一直觉得吕夫人或许也是那样狭隘自私的一个普通妇人。
如今她却突然令她刮目相看。
“吕夫人，有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吕夫人轻轻一笑，随即摇着头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我不知道。”
“原本，姐姐才是吕夫人，可是你娘出现了。当然了，你娘并没有招惹谁，只是无故被小人惦记了而已。至于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我不清楚。”
“姐姐她被迫成为了死人，我又傻乎乎地做了这个吕夫人。后来这么些年……我享受了，自然也该承受，这是应该的。我能做的都做了，命当如此，我都认。”
“坏人就该死嘛，”吕夫人平静地冲着莫墨说，“害了人就要偿命。我男人是坏人，他该死。”
莫墨沉默，转身离开时，身后牢里的人突然又说了一句：“请告诉我女儿，无论以后在哪，让她踏踏实实地活着。”
不管是被流放到南疆还是北境，都要踏踏实实地活着。
莫墨一步一步离开大牢，心中有一丝道不明的悲悯。她想起了吕二出嫁那日，或许在那个时候，吕夫人就已经为她的孩子做了最好的打算了。
莫墨一直不说话，萧垚担心不已。
“你别信他的话，”马车上，萧垚将莫墨揽进怀中，“他那样的畜生，不甘心这样死，才会唯恐天下不乱信口胡言，你该知道他不怀好意的目的。”
莫墨“嗯”了一声，反过来安慰萧垚，“你别担心，也别多想，我知道的。”
只是，她的身世，必须要更努力地查一查了。
此刻，莫墨是这样想，萧垚同样是这样想的。
他不希望莫墨会因为这件事，而多一个心结。
腊月二十六日午时，以吕至会为首的十几个罪大恶极的官员，被送到了刽子手的铡刀之下。
由太子和三皇子亲自坐镇监斩。
围观的老百姓个个神情紧绷，既害怕又隐隐带着期待，观摩了这京都十几年来最为大规模的一次“惩恶除恶”。
待午门前的血被冲刷干净之后，京都城终于迎来了今年的除夕。
大雪纷纷扬扬铺满全城，将所有的血腥气和煞气都给掩盖了下去。人们的心情仿佛都松快了几分。
三皇子武宗绪因为腿脚不便，提前两日就被接到了宫中，破例被皇帝赐了宫殿留宿。
三皇子妃始终陪同在侧，并且每日都去坤和宫给皇后请安。
除夕宫宴并没有因为前一阵子的朝堂动荡而取消，皇后早早就着人妥善打理，到了除夕当晚，她也没有再以身体不适为由而避在坤和宫中。
莫府里，莫墨和莫令骁刚刚从老宅那边回来。他们拒绝了留宿，赶在子时前回到府中，为自己的父母上了两炷香。
厅中热闹得很。不只清明清月他们，加上孟夭夭、汪泽洋和小娅，还有被请过来的王帆母子，所有住在莫府的人都聚在了一起，守夜过年。
莫墨是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被清漪给背回房中的。
脚刚一落地，身子就撞进了一个硬挺宽阔的胸膛里。
莫墨“嘤咛”了一声，顺势伸出双手环住了那人的腰。
清漪错愕地回头，想要把小姐给拉回来，却被对面的一双眼睛给瞪了回去，然后她就像只兔子似的窜了出去。
软乎乎的被子里透出一股独特的香气，莫墨又往里边钻了钻，手却始终没有放开。
萧垚无奈地转过头呼了一口气，然后又转回去，在莫墨耳边轻声地问：“真睡着了？”